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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是巧克力色的卷发当年的自己是打着圈瞎涂的,现在的自己也想不出更合适的画法。
接下去是眼睛,是介于蓝色与绿色之间的翠色。
鼻梁很高。
嘴唇很薄。
两边的面颊上有些雀斑。
池清抬眼朝面前的人一瞥,对方的脸上红彤彤的,一时说不出话来。
对,他还很会脸红,要用粉红色的笔。
“像我这样的成年人,对于未知的事物,可能很难拿出完整纯粹的相信,我自己也很清楚这一点这无法掩饰,必须承认,”池清一边画着一边说道,“但我现在画的,是我的希望我想它的力量,也不比相信弱。”
她又望向面前的人,对方也正看着她。
“你一个人在这车上停留了那么久只因为我擅做主张,说了一句不负责任的话,”池清说,“如果我一直没有想起这件事,你是不是一生都要被困在这里”
珀西瓦尔望着她,然后皱了眉,摇摇头。那只小鸟顺着他的手臂跳上肩膀,又跳上桌子,跳到了池清手边的彩铅上。
“也许我来得有些晚了但我希望你能下车,”池清说,“你应该用完整的自己,去过完整的人生。”
对面的人没有回答。安静了一会儿之后,他伸出手,从旁边的座位上拿起一件东西,放到桌上。
“这是你的,”珀西瓦尔说,“有一天我上车来,看到你哭哭啼啼地坐在边上。我问你怎么了,你说,你写故事的本子被老师撕破了。”
他把手里的东西朝池清推了一下:“你可能是哭着抱着它睡着的,所以才能把它带上车来。”
那是一本薄薄的练习册,封面上写着“初一3班池清”。
翻翘的边角都被压平了,脏污的手印也被擦掉,撕开的裂痕被顺着纹理一一对齐之后,又用透明胶带仔细地贴好。
“我就帮你补了一下,只是当时没机会交给你,”珀西瓦尔说着,抬起头朝池清笑了笑,“这一次,你带着它下车吧。”
那只小鸟跳到了练习册的封面上,“叽”地叫了一声,也歪头看着她。
“你不走了”池清说。
对面的人脸上一红,张了张嘴。
下一秒,列车突然猛地一晃,车轮摩擦铁轨的干涩噪声“吱”地响起,餐车里的瓶瓶罐罐在巨大的惯性中“稀里哗啦”砸了一地,桌上的彩铅也接二连三地滚了下去。
这列火车毫无预兆地刹停了。
“糟了,”珀西瓦尔立刻皱着眉头站起来,“他们来了”
他一手抓起桌上的小鸟,一手拉起池清:“带上那本本子,下车”
池清刚意识到发生了什么,自己已经被拉着朝门口跑去。那一边的车厢传来乱糟糟的脚步声,隔着窗户,她看到乘客们茫然地四下张望、奔逃。
珀西瓦尔一步上前,“哗啦”一声,拉开了间隔的车门。
面前的车厢空空荡荡,一个人都没有。
“这里是过去,你看到的那些乘客,都是过去的投影,”珀西瓦尔说,“别担心他们。”
说着,他又伸出手,要去打开旁边的车门
车门不见了,原本是车门的地方,现在是一堵斑驳的墙面,金属漆一块块地剥落下来,露出底下深褐色的铁锈。
珀西瓦尔皱着眉头,原地一愣,立刻拉着池清继续朝前跑去。
“我们要抓紧时间,”他说,“在他们过来之前,把你送下车”
“把你送下车”。
池清第二次听见这句话,这感觉糟糕极了。
就像即将面临一场势不可挡的分别。
“你不跟我一起走”她大声问他。
身前的少年已经差不多和自己差不多一般高,他微微侧了一下头,没有停下奔跑的脚步。
“你是第一个对我抱有期待的人,”珀西瓦尔小声说,“我自己都没想过会有人希望我成为英雄。”
面前的车厢开始消失了,天花板和地板像被一张看不见的嘴一口一口啃掉。车窗上迸开裂缝,玻璃依次粉碎,像沙子一般消散。
“当时我觉得,这里真好,虽然现实的我又弱小又没用但在这里,我可以成为你故事里的小英雄,”珀西瓦尔说,“所以那个时候,我就决定不下车了。”
池清正要开口,前面的人一步急刹,她赶紧也跟着停住脚步。
池清低头看了看脚下,地板不见了,地板之下的车轮、铁轨、路面通通消失,她看到玫瑰色的云层从下方飞过,这半截车厢像在意识中滑行。
两人并肩站在车厢消失的边沿,仿佛脚趾再往前挪动一寸,就要从云巅之上摔下。
那只小鸟已经“叽叽叽”地躲进了珀西瓦尔的卷发里。
“能再见到你,我很高兴,”珀西瓦尔说着,朝池清转过头来,“现在,你任命的英雄应该保护你了。”
“你在说什么,你可别做傻事,”池清说,“那那我命令你,和我一起下车我要你今后在现实中保护我”
话音刚落的瞬间,她脚下的地板消失了。池清措不及防,重心猛地往下一沉,她感觉自己像块石头一样掉了下去。
耳边是无尽的风声,像水母像云絮,像傍晚的霞光似的陌生的意识从她眼前飞快掠过。池清感觉自己要落进一片深海了,仿佛有一声“噗通”正蓄势待发,来作为她的坠落的终点。
她奋力朝上伸出手,指尖似乎划过一个温热的掌心但只一划,又彼此错开了。
“能再见到你,我也很高兴,”池清闭着眼咬着牙说,她怕自己松开牙关,就会因为恐惧而咬到舌头,“我也很高兴真的很高兴,我终于想起你了。”
眼前的世界突然蓦地炸亮,仿佛有火焰爆燃而起。
池清下意识地要睁开眼睛,但即使隔着眼帘,明亮的焰光依然让她双眼刺痛,什么也看不见。
“别怕”。
这是最后在耳边响起的话。
闹钟响了。
“滴滴滴”的电子脉冲音,每一声“滴”都仿佛敲在神经上,一下一下地震落晨起的困意。
池清伸出手,准确地抓住手机,指尖一敲,把闹钟关了。
然后她打了一个长长的呵欠,呵得藕断丝连。
当前的日期、星期,当天的日程安排,目前的工作进度,昨晚入睡前查看过的天气预报这些信息依次在脑中滚动浮现,身体的各部分开始一点一点启动新的一天开始了。
池清睁开还有些酸胀的眼睛,从床上坐起身来,看到寒牙昨晚给自己的留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