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6章 神啊，请你怜悯（2 / 2）
赞德龇牙咧嘴地揉着自己同样遭殃的后脑勺，一头绿发更加凌乱，他一边抽着冷气，一边没好气地朝着压在他身上的雷蛰抱怨道：
“喂！训练狂！你往前挤什么挤！那么大劲儿！害得我们都摔了！”
雷蛰被压在眼眸里满是窘迫。
他试图推开身上的赞德爬起来，动作有些慌乱，嘴唇动了动，想反驳，却发现赞德说的……好像确实是事实。
刚才就是他太专注想看清乌手上那奇怪的黑环，下意识往前用力挤了一下……他只能尴尬地清咳了两声，别过脸去：
“咳……意外。”
三人手忙脚乱地从地上爬起来，拍打着身上的灰尘，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脸上都写满了尴尬和被抓现行的窘迫。
他们偷瞄了一眼工作室里似笑非笑的伊弗格森，又看了看站在旁边、手腕上戴着漆黑手环、似乎对他们出现有点茫然的乌，一时间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气氛陷入了微妙的僵持。
伊弗格森看着三个小家伙面红耳赤、手足无措的样子，终于忍不住，发出了更加洪亮爽朗的大笑：
“哈哈哈哈！你们这三个小鬼头！趴门口当壁虎呢？”
笑声冲散了尴尬。伊弗格森捋了捋自己雪白的长须，脸上带着长辈特有的包容和一点促狭，故意替他们找了个台阶下：
“正好，老头子我刚好想让乌小子回去了，讲得我口干舌燥。
你们来得正好，省得我叫人了。来来来，把他领回去吧！”
“啊？哦！好！”
安迷修第一个反应过来，立刻挺直了小身板，脸上露出如释重负的笑容，仿佛接到了什么光荣任务。
“嘻嘻嘻～”赞德尬然的笑了笑，揉了揉还在疼的后脑勺，但眼神也明显放松下来。
雷蛰则默默地点了点头，推了推鼻梁上那副粗框眼镜，恢复了那副一丝不苟的模样，手上还拿着一本小小的手册，仔细看去的话便能看到书背上面写着的几个字。
『关于如何诱拐实用人才到雷王星的实践理论』
三人达成共识，也不管当事人乌愿不愿意，有没有意见。
安迷修和赞德一左一右，极其自然地架住了乌的胳膊，乌小小的身体被『覆渊』的重力场束缚着，但却丝毫没有影响到其他人，这就是『禁器』那无可比拟的性能。
哪怕此刻的他还没有自主的灵识，它能够自动根据主人的情感分析敌我。
雷蛰则默默跟在后面，如同一个尽职的护卫。
“走了走了！师弟！”赞德大大咧咧地拖着乌就往门口走。
“师爷再见！”安迷修还不忘回头，对着伊弗格森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乌被两人架着，小小的身体有些僵硬，缠着绷带的脸上似乎有点无奈，但也只能被动地被“拖”着移动。
他已经习惯了，挺好的，也算是体验了，被抬大轿的感觉了，虽然他s的是大轿就是了（
看着三个少年，外加一个被拖着的吵吵嚷嚷身影、推推搡搡地走出工作室，安迷修叽叽喳喳地问着乌感觉怎么样，赞德眼睛稍稍闪烁盯着手环，不断地在乌耳边灌着迷魂汤：
“师弟，哥俩好，希望你继承老爷子一金之后，记住一句话，苟富贵，勿相忘，赞德师兄第1好，我跟你说啊，就你师兄我这体格再配黑斗篷黑衣，那简直帅到没边了……咳咳，你懂吧？”
乌：？
“师弟，能否劳烦你之后替我做一个面具，覆盖上半边脸的，价格可以商量，如果之后你有什么困难的话，可以来雷王星找师兄，我家里有点小钱，多一张嘴吃饭是没问题的”
雷蛰偶尔插一句冷静的分析……那充满活力的喧闹声和打闹的身影渐渐消失在回廊的阴影中。
厚重橡木门被走在最后的雷蛰轻轻带上，隔绝了外面的少年意气。
“咔哒。”
门扉闭合的轻响，如同一个休止符，瞬间将工作室内外的世界割裂开来。
门外，是少年们打打闹闹、充满生机的欢声笑语，渐行渐远。
门内，是空旷、清凉、只剩下矿物冰冷光泽和灰尘气息的死寂。
伊弗格森脸上那爽朗豁达的笑容，如同退潮般迅速消失。
他依旧站在原地，矮小敦实的身躯在空旷的工作室里显得格外孤寂。
浑浊的目光投向那扇紧闭的门扉，仿佛还能看到少年们离去的背影。
“关系好点好啊……”一声低沉到近乎叹息的呢喃，从他干裂的唇间溢出，带着浓得化不开的疲惫与苍凉。
“吵吵闹闹的，多活泛……团结，才有希望……”
他的目光缓缓移开，透过工作室高窗那磨砂玻璃透入的、带着蓝色冷调的光线，投向了远方。
骑士圣殿后方，那巍峨险峻的山脉之巅。
在那里，云雾缭绕之中，隐约可见一座庞大建筑的轮廓。
即使隔着遥远的距离，即使被时光和战火侵蚀得只剩下断壁残垣，那建筑依旧透着一股令人心悸的、属于遥远辉煌时代的磅礴气势。
巨大的石柱如同巨神的肋骨刺向天空，破碎的穹顶仿佛被巨爪撕裂，曾经神圣的浮雕在风雨中模糊不清。
那是骑士圣殿最初的圣地，创世神赐福之地。
如今，只是一座被遗弃在风中的、无声诉说着衰败与悲壮的古老遗迹。
伊弗格森的目光死死地、近乎贪婪地“钉”在那座破败的山巅宫殿上。
浑浊的眼眸深处，翻涌着极其复杂的情绪有对往昔荣光的无尽追忆与眷恋，有对百年衰落的锥心刺痛与不甘，更有一种……如同看着自己生命终点的、深沉的平静。
“唉……”一声悠长、沉重得仿佛承载了千年时光的叹息，从他胸腔深处缓缓吐出。
就在这叹息的尾音尚未完全消散的瞬间。
“噗——！”
毫无征兆！
伊弗格森矮小却精悍的身躯猛地剧烈一颤！
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狠狠砸中了胸口！他枯瘦的手下意识地死死捂住了自己的嘴！
但殷红的、粘稠的、甚至带着丝丝缕缕乌黑气息的鲜血，如同决堤的洪水，根本捂不住！
从他的指缝间，从他的唇边，如同蜿蜒的毒蛇般疯狂地涌出！
“咳！咳咳咳咳——！”
撕心裂肺的咳嗽声如同破败风箱的嘶鸣，瞬间撕裂了工作室的死寂！
伊弗格森佝偻着身体，咳得撕心裂肺，仿佛要将整个肺叶都咳出来！
每一次剧烈的咳嗽都伴随着大股大股乌黑腥臭的血块喷溅而出，溅落在他破旧的背心上，溅落在冰冷干净的地板上，形成一片片刺目而绝望的暗红污迹。
那缠绕在血脉骨髓深处的骑士诅咒，此刻如同苏醒的毒龙，正疯狂地啃噬着他所剩无几的生命本源！
他的脸色瞬间由红润转为一种死气沉沉的灰败，额头上青筋暴起，浑浊的眼睛因为剧烈的痛苦而布满了血丝，眼神却奇异地没有恐惧，只有深不见底的忧虑和一种近乎卑微的……祈求！
他踉跄着后退几步，后背重重地撞在冰冷的武器架上，震落一片厚厚的灰尘。
他靠着架子，艰难地喘息着，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肺部破洞般的漏风声。
他沾满自己污血的手颤抖着，努力想要抬起来，指向那山巅宫殿的方向，指向那云雾中若隐若现的创世神遗迹。
他沾满污血的嘴唇无声地开合着，用尽全身最后一丝力气，向着冥冥之中那可能早已沉睡、可能早已离弃、也可能只是漠然俯视着人间的至高存在，发出无声却撕心裂肺的祈祷：
『创世神啊……』
他的意识在剧烈的痛苦和失血的眩晕中模糊，灵魂却在绝望地呐喊：
『我是你迷途的羔羊……在漫长的岁月里，我曾迷失于力量，也曾因守护而沾满鲜血……我背负着沉重的诅咒，那是我的罪与罚……』
乌黑的血不断从他指缝涌出，滴落在地，如同生命的沙漏在疯狂流逝。
『我不祈求宽恕……只恳求您……再……再给予我一点时间……』
他那双浑浊的、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地盯着门外，仿佛穿透了厚重的石壁，看到了那个被伙伴们拖走的、白金发的单薄身影。
『让我……将我这把老骨头啃食的食粮……将我从这个世界索取的力量与知识……将我最后一缕朝阳……』
他沾满血污的手指，无意识地、痉挛般地抓紧了胸口的破旧背心，仿佛要抓住那即将彻底熄灭的生命之火。
『偿还于这个世界……给予新的太阳……』
他的视线开始模糊，山巅宫殿的轮廓在血色的视野中扭曲晃动。
『让我……在完成这最后的使命后……让我……孑然一身、再无牵挂时……』
剧烈的咳嗽再次打断了他无声的祷告，更多的乌血喷溅而出。
他的身体沿着冰冷的武器架缓缓下滑，最终无力地瘫坐在冰冷的地面上，背靠着落满灰尘的、早已失去锋芒的冰冷武器。
头无力地垂下，花白的胡须被粘稠的污血浸透，粘连在一起。
只有那微弱到几乎消失的意识，还在灵魂深处，向着那虚无缥缈的神座，发出最后卑微的乞求：
『……再允许我去到……那永恒的安息之地……』
空旷、冰冷、弥漫着血腥与矿物气息的工作室里，只剩下老人垂死的、破风箱般的喘息声，以及那无声滴落的、粘稠乌黑的血液，在寂静中发出令人的滴答声。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