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2章 于伟正谋划人事,曹河县惹上麻烦(2 / 2)
郭志远在电话里的声音压得有点低:“贾彬同志啊,市委市政府主要领导刚紧急碰了个头,曹河酒厂的问题比较棘手,现在工人情绪激动,事态有升级的风险。市委决定成立工作组,稳妥处理此事。于书记的意思是,东投集团作为咱们东原最大的国有企业,实力相对雄厚,应该在稳定大局、帮扶困难企业方面体现担当,发挥重要作用。”
贾彬有点摸不着头脑,问道:“秘书长,您的意思是……市委具体希望东投集团做些什么?”
郭志远说得更直白了些:“于书记初步考虑,想由东投集团牵头,曹河县政府配合,共同拿出一个盘活曹河酒厂、安置好职工的方案。算是政治任务吧。但是……”他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于书记也担心直接在会上提出,东投会不会有不同意见,或者提出些客观困难,让会议陷入僵局啊。所以希望你先以工作组组长的身份,提前和东投班子非正式地沟通一下,让大家顾全大局,支持市委的决策。”
贾彬顿时感到一阵头疼。他现在这个工作组组长的身份在东投集团内部本就有些敏感和尴尬,齐永林虽然表面客气,但内心深处的抵触情绪贾彬是能感觉到的。让他去沟通这种事,难度可想而知。他试图委婉推脱:“秘书长啊,具体的企业经营决策,还是得由公司董事会和经营层来定,我们工作组主要是抓思想建设和大方向……”
郭志远语气不变,但话里的压力传递了过来:“不支持市委的重大决策部署,本身就是思想站位不够高的表现嘛。再者说了,现在齐永林同志不是在外地出差吗?集团目前是胡晓云副总经理在主持日常工作。晓云同志年轻,资历浅,你代表市委和她沟通,名正言顺,也更方便做工作。”
挂断电话,贾彬心里一阵烦躁,觉得这根本就是个吃力不讨好的任务。但官大一级压死人,既然是市委秘书长的直接交办,还是代表着于书记的意图,他作为工作组组长,没有理由推辞。他暗骂了一句:“娘的,自己不沟通让我来沟通”。还是拿起内部电话,让林雪去请胡晓云副总经理过来一趟。
胡晓云来到贾彬的办公室,她显然也收到了会议通知,直接说道:“贾组长,会议通知我收到了。曹河酒厂的事现在闹得很大,我都听说了。但那可是个上千人的大摊子,债务窟窿深不见底,我们东投集团虽然名字听起来大,但主要业务在客运、建筑和商贸,对白酒行业也只是停留在销售环节,东投集团哪有能力去盘活它啊?”
贾彬努力让笑容显得更温和些,劝说道:“胡总啊,东投集团是市里最大的国企投资公司嘛,实力和影响力摆在这里。市委这样考虑,也是希望你们能发挥龙头带动作用,为市委市政府分忧嘛……”
胡晓云知道,市委办是红头文件下来的,工作组组长又打招呼,自己是躲不过去的,刚才已经给齐永林打了电话,齐永林的意思倒是没有完全把路堵死,说了一句走一步看一步!
第二天上午,市委小会议室里,气氛凝重。市委书记于伟正亲自主持会议,市长张庆合、常务副市长王瑞凤、市委常委副市长臧登峰以及市财政局、市计委、市经贸委、市四大银行的主要负责人,东投集团的胡晓云、工作组的贾彬,以及副市长兼任曹河县委书记郑红旗等都到了场。
于伟正没有多余寒暄,直接宣布开会:“现在开会。红旗同志,先把曹河酒厂的情况,向大家详细通报一下。”
郑红旗面色凝重,汇报道:“于书记,各位领导,曹河酒厂曾经是我们曹河县的支柱企业,为地方发展做出过贡献。但随着市场竞争加剧,尤其是其前几年错误地放弃了纯粮酿造工艺,转而生产勾兑酒,导致产品口碑和销量断崖式下滑。期间,在政府协调下,银行虽然持续注入信贷资金试图挽救,但效果不佳。从去年底开始,产品出现严重积压,资金链彻底断裂。目前初步核查,总债务规模约2500万元,已经资不抵债……”
于伟正插话问道:“勾兑酒倒也不稀奇嘛,上次我去参加经贸大会,白酒协会的同志不是说,现在勾兑酒已经占据了很大的市场比重嘛!谁来回答我这个问题啊。”东投集团的胡晓云接过话回答:“于书记,各位领导,这个情况啊,在咱们东原比较特殊,因为东原基本上县县有酒厂,白酒的竞争啊很激烈,我们东投集团啊主要销售高粱红白酒,高粱红酒厂的生产由平安县具体负责,我们东投集团主要负责其市场销售。目前高粱红酒凭借纯粮酿造和独特口感,再加上我们的营销力度很大,我们的高粱红新酿、三年陈和五年陈,已经是形成了品牌效应,确实占据了咱们东原市场高中低端的大部分份额。根据我们的市场统计,占有率估计在百分之八十左右,并且已经开始走向全国。”
于伟正放下钢笔,看向市长张庆合:“看来主要还是市场竞争、优胜劣汰的结果。产品跟不上市场变化,被淘汰是规律啊。”但他话锋一转,“但是,今天的会议不是来讨论市场规律的。曹河酒厂关系到近两千工人的就业吃饭问题,关系到社会稳定。现在工人情绪激动,聚集上访到了省政府,造成了恶劣影响!瑞凤同志,你通报一下省里反馈的情况。”
常务副市长王瑞凤拿起了桌子上的一份材料通报道:“前天,曹河酒厂部分职工及家属,租用了五辆大客车,到省政府门前聚集,拉横幅、喊口号,时间持续了约三个小时,严重影响了省政府正常办公秩序。后来是刘敬亭副省长亲自出面接见了职工代表,听取了诉求。刘省长明确要求我们市里要高度重视,牵头妥善处理此事,坚决防止类似事件再次发生,维护社会稳定。”
于伟正神色严肃地扫视全场:“情况大家都清楚了。现在不是讨论谁对谁错的时候,是研究‘怎么办’的时候。大家都谈谈看法吧。”
与会人员纷纷发言,但基调都很沉重。财政局长方建勇首先表态:“于书记,张市长,市财政的情况各位领导都清楚,一直是紧巴巴的保运转,实在拿不出多余的资金来救助曹河酒厂。”
市工商银行行长老刘也是面露难色:“于书记,张市长啊不是我们银行不支持地方工作。曹河酒厂在我们行的贷款已经逾期很久,抵押物也严重不足值。按照上级行的规定和风险控制要求,我们实在不能再新增贷款了。其他几家银行的情况也差不多。”
于伟正不时记录,用眼神示意韩长平接着发言。
市计委韩长平主任补充道:“各位领导,我来介绍一下吧,咱们东原啊确实已经形成了高粱红一家独大的局面,包括曹河酒厂在内的市里的其他酒厂,都存在类似问题,从产业政策角度看,曹河酒厂的产品结构老化,市场竞争力弱,倒不是说他们的产品不好,而是高粱红三个层级的产品定位已经抢占了大部分市场,上次我去省里开会,东宁的同志都在给我讲,他们市里的酒厂已经倒闭了两家,但是好在大部分酒厂啊,规模很小,几百个工人啊,都能够安置。所以,眼下曹河酒厂即使再投入资金,短期内也很难扭转局面。而且,现在白酒市场竞争异常激烈,除了高粱红之外,省内外都有不少强势品牌在到咱们东原来。”
常务副市长王瑞凤眉头紧锁:“难道就眼睁睁看着这么大一个厂子垮掉?近两千工人失业,这可不是小事!社会稳定怎么保障?银行能不能再想想办法,或者市里出面协调,搞个债务重组?”
臧登峰副市长摇摇头,语气带着无奈:“瑞凤市长啊,债务重组也得有基础。曹河酒厂现在是资不抵债,产品又卖不动,不生产还好,生产了就亏钱啊,所以重组谈何容易?就算有企业愿意接盘,看到这么大的窟窿和负担,恐怕也会望而却步。”
会议陷入了僵局。于伟正的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在了东投集团副总经理胡晓云和工作组组长贾彬身上:“胡总,贾组长啊,你们东投集团是市里最大的国有企业,实力相对雄厚,又有白酒销售的经验,在盘活困难企业方面,有没有什么思路?市委市政府希望东投集团能在这个关键时刻,体现担当,发挥重要作用啊。”
胡晓云心里早有准备,但脸上还是露出为难的神色:“于书记,各位领导,我先发言吧,东投集团虽然规模不小,但我们的主业是客运、建筑、水利、商贸和白酒销售,对白酒生产完全是门外汉。高粱红酒的销售,我们也是依托平安县高粱红酒厂本身过硬的产品质量和品牌基础。曹河酒厂现在的问题,核心是产品缺乏竞争力,市场口碑已经坏了。我们就算想帮,也是有心无力啊。贸然介入,不仅可能解决不了问题,还可能把东投集团也拖下水。”
于伟正眉头微蹙,显然对胡晓云的回答不太满意:“产品不行,可以改进嘛!技术不行,可以引进嘛!管理不行,可以提升嘛!关键在于有没有决心,有没有担当!高粱红酒厂为什么能成功?不就是坚持了纯粮酿造的传统工艺吗?曹河酒厂为什么失败?不就是放弃了根本,搞什么勾兑吗?这个教训还不深刻?”
他转向郑红旗:“红旗同志,曹河酒厂有没有可能恢复纯粮酿造?技术上有没有困难?”
郑红旗回答:“技术上恢复纯粮酿造是可行的,厂里老师傅还在。但问题是,恢复传统工艺需要时间,需要投入改造设备,更重要的是,市场信心已经严重受损。就算我们恢复生产,短期内也很难打开销路,资金压力会更大,书记,我的意见是,曹河酒厂这个牌子,不能再用了。”
于伟正沉吟片刻,目光再次投向胡晓云:“晓云同志啊,你们东投集团在销售渠道和市场开拓上有优势。如果平安的高粱红酒厂能够帮助曹河酒厂恢复纯粮酿造,生产出新的的产品,东投集团能不能利用现有的销售渠道,帮助打开销路啊?甚至可以借鉴高粱红酒的成功经验,搞品牌合作或者代销?”
胡晓云心中飞快盘算,这等于把风险和责任都推给了东投集团。她谨慎地回答:“于书记,销售渠道共享理论上可行,但实际操作难度很大。高粱红酒已经形成了稳定的市场认知和客户群体,突然加入一个全新的、口碑受损的品牌,市场接受度是个大问题。而且,两个品牌定位相似,内部竞争在所难免,反而可能影响高粱红酒的销售业绩。”
于伟正脸色沉了下来:“困难肯定有,但办法总比困难多!省委省政府要的是态度,市委市政府现在需要的是解决问题的方案,不是强调困难!东投集团作为市属龙头国企,在关键时刻要有大局意识,要讲政治担当!”
会议室的气氛紧张起来。胡晓云感到巨大的压力,她看了一眼旁边的贾彬。贾彬作为工作组组长,此刻必须表态支持市委意图。他清了清嗓子,开口说道:“于书记,各位领导,胡总刚才提到的困难确实是客观存在的。但是,市委的决策部署,我们必须坚决贯彻执行。工作组认为,东投集团可以从帮扶困难企业、维护社会稳定的高度出发,和平安县高粱红酒厂一起积极研究介入曹河酒厂问题的可行方案。我在平安当副书记,我对高粱红酒有些了解。我们可以尝试组织技术力量帮助曹河酒厂尽快恢复纯粮酿造工艺;可以研究利用东投集团的销售渠道进行试点销售,逐步恢复市场信心嘛;也可以探索在市委市政府的协调下,联合其他有实力的企业,共同研究盘活方案。总之,态度要积极,行动要迅速。”
贾彬这番话,既给了于伟正面子,强调了政治态度,又没把话说死,给东投集团留了余地。于伟正脸色稍霁,看向胡晓云:“晓云同志啊,贾组长的意见很中肯,这就是三学组长的觉悟嘛。市委市政府也不是要东投集团大包大揽,而是要你们发挥优势,在关键环节上提供支持。这样吧,会后,由贾组长牵头,胡总具体负责,东投集团和平安县立即成立一个工作专班,深入曹河酒厂调研,尽快拿出一个切实可行的帮扶方案报市委市政府。红旗同志,你们曹河县要全力配合,提供一切便利。”
郑红旗和胡晓云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压力,胡晓云说道:“于书记,我们一定落实好。但是还是有个具体困难,要给您汇报!
胡晓云决定抛出关键问题,以增加难度,委婉拒绝:“书记啊,高粱红酒厂的成功,除了销售渠道,最核心的竞争力在于它的独特配方和酿造工艺。这个秘方,并不在我们东投集团手里。”
于伟正眼神一凝:“秘方?什么秘方?”
胡晓云解释道:“是的,于书记。高粱红酒厂的前身,是平安县的一个私人酒作坊,靠着祖传的独特配方和酿造工艺在本地站稳了脚跟。五十年代社会主义三大改造时期,这家作坊被收归集体,成为了社办企业,也就是后来的平安县高粱红酒厂。虽然厂子是国营了,但那套核心的配方和酿造技艺,一直掌握在孙家后人手里。现在的传承人叫孙向东,他是高粱红酒厂酿造的唯一传承人啊。可以说,没有孙向东和他掌握的秘方,就没有高粱红酒今天的品质和口碑。”
于伟正似乎想了起来,以前是平安县陪着领导考察,是有这么回事。
胡晓云加重了语气,点出其中的风险:“这个孙向东同志,性格比较……执拗,用俗话说就是‘脑袋一根筋’,非常不好沟通。他把秘方当命根子,对技术传承极其看重,对市场运作、企业扩张这些事不太关心,甚至有些抵触。我们东投集团虽然负责销售,但在技术层面,很大程度上要依赖孙向东的合作。说句实在话,我们一直很担心,万一哪天孙向东同志撂挑子不干了,或者……出了什么意外,高粱红酒厂很可能就垮了!这个风险,我们不得不考虑。”
于伟正听完,沉默了片刻。他想到了高粱红酒厂的成功背后,还有这样一个关键人物和技术壁垒。他转向张庆合,语气带着一丝询问和期许:“老张啊,红旗,你们都在平安县工作过,高粱红酒厂就是你那时候盘活的吧?你们对这个孙向东同志应该比较了解。谁和他关系比较好?能做通他的工作?让他帮帮曹河酒厂,或者……想想办法?”
张庆合沉吟了一下,目光自然地转向坐在会议桌旁郑红旗,脸上露出一丝温和的笑容:“伟正书记啊,高粱红酒厂能发展起来,确实不容易。孙向东这个人,技术上是把好手,但脾气确实有点倔,认死理。要说和他关系处得比较好,能说得上话的,恐怕还得是朝阳同志啊。朝阳在安平乡和孙向东打交道比较多,对他比较了解,但能不能说通孙向东,这个,这个还不好说,孙向东这个人,岳峰副省长见过他,拿他啊都没办法。”
于伟正的目光立刻聚焦,带着一丝了然和新的考量:“哦?朝阳同志?倒是昨天才来了,好吧,我给朝阳亲自交办吧。”
张庆合马上道:“书记啊,关键是这个孙向东个人的思想太过保守!”
于伟正点头道:“我们要相信,年轻同志有办法,这件事,省领导已经打了三个电话,市委市政府啊也是高度关注,时间紧,任务重。希望大家通力合作,拿出政治担当,尽快取得实质性进展,给省委省政府一个交代,给曹河酒厂的职工一个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