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零三章 劫（2 / 2）
时间在神域与外界以不同流速流逝。神域之内，“牢大”的疯狂逐渐从暴烈的咆哮，转为间歇性的、带着极致怨毒的诅咒与微弱冲击，最后变成一种麻木而绝望的、如同背景噪音般的低语呢喃与偶尔的本能挣扎。他的存在本身，就像一块被投入熔炉的、不断释放杂质和微弱热量的顽石，持续而稳定地“刺激”着神域的成长。
效果是显著的。穆蒙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神域在应对这种内部“异物”干扰的过程中，结构变得更加致密坚韧，能量循环系统更加高效且具备强大的自我修复与排异能力，法则网络也变得更加灵敏和有针对性。整个神域的“活性”与“适应性”提升了一个台阶。他甚至开始尝试，将神域的部分力量与“十八宇宙”卡牌更紧密地结合，使得他能够在一定程度上，将神域的投影之力更自如地调用于体外作战，不再仅仅局限于防御或镇压，而是能演化出更具攻击性的“神域之象”。
然而，就在穆蒙沉浸于神域因“牢大”这个特殊“磨刀石”而稳步提升，自身对神域的掌控与运用也渐入佳境之时，一场源自他自身道基最深处的、毫无征兆的劫难，悄然降临。
这并非外魔入侵，亦非心魔作祟。而是他体内那作为实力根源的、浩如烟海的“修为”本身，出了“问题”。
自从踏入更高层次的修行，尤其是孕育神域、得“十八宇宙”卡牌以来，穆蒙的修为积累之雄厚、质量之精纯，早已远超同侪。这些修为并非死物，而是高度凝练、蕴含着他自身道则与意志的活性力量，平日里如臂使指，运转如意。
可这一日，当穆蒙结束对神域的一轮精细调控，准备以自身修为温养“十八宇宙”卡牌，进一步巩固道基时，异变陡生！
丹田之内，那如同星璇般缓缓旋转、沉淀着浩瀚清光修为的根基之处，毫无缘由地，骤然“沸腾”起来！并非走火入魔般的狂暴失控，而是一种……难以言喻的“过度活跃”与“不谐共鸣”。
就仿佛他体内沉睡的万千种对力量的感悟、对法则的理解、从各种途径（包括“牢大”所授的那些带有隐患的“道痕”，以及过往战斗中吸收的驳杂能量印记，甚至“十八宇宙”卡牌本身蕴含的部分未被完全消化的至高法则碎片）汲取的“道则碎片”，在这一刻被某种无形的力量同时激活、放大！
它们不再安分地融于穆蒙自身纯粹的本源清光之中，而是如同拥有了短暂的、扭曲的“生命”，开始以其各自的方式“展现”自身，相互碰撞、摩擦、甚至试图扭曲穆蒙自身的力量运行轨迹！
刹那间，穆蒙周身气息剧变。原本纯净浩然、中正平和的清光，开始不受控制地迸发出各种杂乱的光芒与道韵波动——时而闪过一丝“殒星邪法”般的灰暗破灭之意（尽管被清光本质压制，但其“韵律”被引动）；时而漾起“幽玄蚀念”般的诡谲渗透感；时而又爆发出“本源裂变”似的狂暴不稳倾向；更有诸多难以名状的、源自“十八宇宙”卡牌深处或过往际遇的、未曾完全理解的法则碎片气息逸散而出……
这些被引动、放大的驳杂道韵，虽然无法真正污染穆蒙清光本源，却如同滴入清水中的各色染料，使得他周身气场变得混乱、晦暗、充满了一种难以言喻的、仿佛由无数矛盾冲突力量强行糅合在一起的“邪异”与“狂躁”感！原本令人如沐春光的清辉，此刻竟散发出一种令生灵本能不安、仿佛靠近便会沾染不祥的“邪恶气氛”！
穆蒙闷哼一声，脸色骤变。他立刻试图运转玄功，以自身意志强行收束、压制这突如其来的修为“暴动”。磅礴的神魂之力与神域本源意志轰然压下，配合“十八宇宙”卡牌的稳定之力，竭力将那些沸腾暴走的驳杂道韵重新“按”回体内，强行维持住自身清光本源的纯粹表象。
过程异常艰难。那些被引动的道韵碎片仿佛拥有了短暂的顽固性，在穆蒙体内左冲右突，试图寻找宣泄的出口。穆蒙周身光芒剧烈闪烁、变幻，时而清光大盛，时而又被各种异色异相侵染，气息起伏不定，脸上更是阵青阵白，额角渗出细密汗珠。
他不能放任这些驳杂气息外泄。不仅因为这代表着他自身道基暂时出了重大“问题”，更因为一旦这种充满“邪恶气氛”的气息毫无克制地扩散出去，被外界感知，极易被误解为他修炼了某种极其邪门霸道的魔功，或是走火入魔、即将堕入邪道！届时，恐怕立刻就会引来不必要的麻烦与敌视。
“给我……镇！”穆蒙低吼，将心神与神域、卡牌的联结催动到极致，甚至借用了神域中那镇压“牢大”的部分封印之力来辅助镇压己身。如同以整个初生宇宙的重量，来压制体内沸腾的“沧海”。
终于，在经历了仿佛无比漫长、实则仅在片刻之间的激烈拉锯后，那突如其来的修为“暴动”渐渐被强行压制下去，各种驳杂的道韵碎片重新沉寂，被穆蒙的本源清光包裹、隔离、缓缓消化。外显的“邪恶气氛”逐渐收敛，周身光芒复归为相对纯净的清辉，只是那清辉之中，似乎比往常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沉重与内敛的躁动。
穆蒙长长吐出一口浊气，那气息竟带着淡淡的灰暗色泽，落在地面，将岩石蚀出一个小坑。他脸色苍白，气息虚浮，显然这次强行压制消耗巨大，且对道基造成了一定的震荡。
他缓缓盘膝坐下，内视己身，眉头紧锁。问题并未解决，只是被暂时强行压了下去。他能感觉到，那些被引动的驳杂道韵并未消失，只是潜伏更深，如同隐藏在血脉深处的暗伤，随时可能再次爆发，且一次比一次更难压制。
“这就是……我的‘劫’吗？”穆蒙心中明悟。修为增长太快，积累过于雄厚庞杂，尤其是吸收了包括“牢大”邪法道痕在内的诸多外来“养分”，而自身境界与对“十八宇宙”卡牌的完全理解尚未达到完美统御一切的高度，导致体内力量体系出现了暂时的“消化不良”与“排异反应”。这并非心魔，而是力量层面、道则层面的“淤积之劫”！
他需要找到办法，彻底梳理、净化、乃至“排除”体内这些无法完全兼容、甚至相互冲突的修为“套路”与法则碎片。否则，下一次爆发，可能就不只是气息邪恶引人误会那么简单了，很可能直接从内部动摇他的道基，乃至神域的根本！
神域之中，“牢大”似乎感应到了外界的剧烈波动，发出了几声幸灾乐祸般的、嘶哑低沉的冷笑，随即又被神域的镇压之力强行消音。
穆蒙无暇理会那囚徒的嘲弄。他面临着修行以来，最为棘手的内在危机。前路“万法源流之壑”未至，体内“万道淤积之劫”已临。他必须尽快找到解决之道，在彻底失控或被外界误解为邪魔之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