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〇二章 我不知道（2 / 2）

要知道，你的痛苦，与他无关。即使你深陷沼泽，他也没有义务对你实施救援。

难道你要像那些令你厌恶的人对你一样对他吗？

难道你要成为那样令人厌恶的人吗？

是的，现在的你，令人厌恶。

对自己的厌恶使得奚午蔓迅速冷静。

她重新坐回座椅，双手手指轻轻扶住面前咖啡杯的杯沿，暗自琢磨道歉的词句。

苏慎渊先开了口。

“当你注意到某个问题的存在，你可以选择不闻不问不思不谈，那大概率可以让你心安理得地保持平静，像你被要求的那样享受你认为应该享受的生活。但你到底不会一直保持痴愚聋哑的状态，那些已经被你发现过的问题，不管过去多长时间，也都不会因你的无视而消失不见。你可以选择任何你认为正确的方式解决你注意到的问题，但关键在于你会采取有效措施去解决它们。至于你一贯使用的逃避，你清楚，那并不能被称为一种有效措施。”他说。

“但那对我而言确实是一种有效措施，不是吗？很多时候，逃避确实能让我的内心平静，不是吗？”奚午蔓问，“对我而言，最重要的不就是保持心安吗？”

“那么，小姐，你为什么会认为什么都抓不住？又为什么会因什么都抓不住而痛苦呢？”

“我不知道。”奚午蔓低下头，盯着杯中咖啡液面微微晃动的灯光。

“你的生活没有重心，以致什么都能成为你生活的重心。你认为什么都不重要，以致什么都能轻易影响到你。你需要的不是我的安慰，你清楚我无法就你的问题给你一个所谓标准的答案，这世上没有任何一个人能给你你想要的标准答案——除了你自己。我能为你提供最有利于你的价值，莫过于在你愿意的时候陪你喝杯咖啡或吃顿便饭。”

苏慎渊音落，端起面前的咖啡，隔空向奚午蔓做个干杯的假动作，然后呷一口。

空气久久静默。

咖啡杯里的热气一点点往外飘，奚午蔓指尖感受到的温度在稳定地缓缓下降。

“对不起，叔叔。”奚午蔓嗓音轻轻，字句清晰。

“为什么道歉？”

“我知道您很忙，但我却小孩子气地浪费您的时间。”

“奚午蔓小姐。”他突然连名带姓地喊她。

在她的印象中，这是第一次。

突然的严肃。她的心紧了一下。

他放下咖啡杯，正色盯住她的眼。

“你太敏感了。”他说。

奚午蔓稍睁大眼睛，藏进衣袖里的手攥紧拳头，期盼他再说些什么。

但他稍稍卷起袖子，看一眼腕表，只说：“很遗憾我不是学生，周日无忧无虑在这里听一下午钢琴曲也没关系。虽然我很想与你共度难得有阳光的下午，但请原谅，我不得不去开会了。”

他走了。

奚午蔓喝完咖啡，也打算离开，突然阳光透过窗玻璃，薄薄一层，柔柔覆于指尖与浅色的粗花呢大衣。

难得有阳光的日子。

身为学生的她，完全可以在咖啡馆坐一下午，听听中央那位钢琴师会奏哪些曲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