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3章 未来，在于未定（1 / 2）
d3防线，距离【曙光】基地三百公里。
整片天空已被硝烟染成一种病态的暗红色。
城墙之上，部署的“1130”近防炮系统以每分钟上万发的速率泼洒出死亡的弹幕，在空中形成一道道炽热的火网，将试图靠近的飞行阴噬兽撕成碎片。
数台重型“剑龙”机甲屹立在防线突出部，肩部的多管火箭巢一次次齐射，将前方阵地犁成火海，双臂的斩舰刀则如同死神的镰刀，将任何突破火力网的巨型地面单位斩断。
“凤鸣”武装直升机群如同愤怒的蜂群，在低空盘旋，机炮与火箭弹编织出交叉火力。
然而，阴噬兽的数量实在太多，太多。
一只形如蝠鲼动作诡谲的飞行种如同鬼魅般穿过密集的弹雨，利爪猛地抓住了一架直升机的尾翼！
“不好！07号被抓住了！”
直升机驾驶员拼命操作，机体却不受控制地被一股巨力拖拽着旋转，下坠，最终轰然撞向一段城墙，爆成一团巨大的火球，碎片混合着血肉四散飞溅。
更高空，仅存的几架旧时代的战机呼啸而过，投下的高爆弹和燃料空气炸弹在兽潮中掀起一片片真空地带，墨绿色的血液和残肢断臂如同暴雨般落下，瞬间清空大片区域。
但这短暂的空白，在下一秒就被后方无穷无尽的黑色潮水重新填满。
更令人心悸的是兽潮中混杂的人形阴噬兽。
它们拥有更高的智慧与更强的个体实力，动作快如闪电，骨刃锋利无比。
其中一只轻易地撕裂了一个步兵班的交叉火力，如同虎入羊群，眼看就要突破这处脆弱的防线。
咻！
一道凝练至极仿佛能贯穿天地的青色枪芒，如同九天惊雷，自防线后方电射而至！
那枪芒过处，空间都微微扭曲，瞬间穿透了那只人形阴噬兽的头颅，将其上半身炸成齑粉！
“是北宫指挥使！”
“指挥使来了！”
防线上的士兵们先是一愣，随即爆发出劫后余生的欢呼，士气为之一振。
“不要慌张，继续战斗！”
北宫逸尘看了看四周景象，此刻仅存的左手紧握那杆古朴暗纹长枪，神色凝重得能滴出水来。
形势比预想要更加恶劣。
幸亏，凌晨就开始了星火计划...
不然...
刚刚用长鞭绞杀了一只试图偷袭的阴噬兽，弄得浑身沾满恶臭粘液与硝烟痕迹的姜涟漪，快步靠近到他身边，神色同样凝重：“这些阴噬兽完全绕过了外围预警和层层拦截，直接从几千公里外进行大规模折跃出现在防线腹地，咱们的防御体系被割裂得七零八落，各部现在只能各自为战。”
“按这种情况，别说反击，连建立有效防线都成问题。”
“我们未必能坚持到原定时间。”
“大厦坍塌都是一瞬间的，意料之中。”
北宫的目光依旧死死锁定着远方兽潮最密集空间波动最异常的区域：“它们能直接出现在【曙光】基地内部，不是信息部队没有努力拒止，而是天道意志已经羸弱到不行，没有了天道意志的帮助，我们拦不住。”
“那现在怎么办？”
“凉拌，目标不变，但是行动部署可以改一下。”北宫转过头，看向姜涟漪，语气是前所未有的认真：“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些阴噬兽能够出现在这，就说明基地很可能也遭遇了同样的情况，一直以来部队主力都放在了各防线上抵御阴噬兽，基地仅靠守备军团和那些清道夫部队是挡不住的。”
“这里我走不开，那个方向有大家伙在维持折跃通道，我一走，防线瞬间就会崩溃，但基地那边的火箭发射数量比原计划还少，我们必须尽可能拖延，所以你马上带人回去，支援基地内部，能守多久，就守多久。”
姜涟漪看着眼前这个男人，看着他空荡的右袖，看着他眉宇间深藏的疲惫与决绝，还想说什么。
北宫却摆了摆手，打断了她，笑了笑：“不用担心我，我保证，在我倒下之前，不会让任何一只畜生，越过这条线。”
他顿了顿，看着姜涟漪的眼睛，轻声道：“但是…基地，就拜托你们了。”
姜涟漪沉默了。
她看着北宫，看着这个从昆仑墟之战幸存下来，到南美、北美、欧洲到后面的太平洋反击战至今男人，千言万语堵在胸口，最终只化作一句话：“我也保证，在我倒下之前，基地不会沦陷。”
“那就拜托了。”北宫笑笑，看着姜涟漪，忽然举起左手敬了个礼，神色庄重：“我想我们不会再见面了，保重，非洲之战功勋战士，华南总局代理局长，黑冰台特一小队队长，姜涟漪。”
姜涟漪同样严肃，敬了个礼，道：“只是这辈子而已。”
说罢，她决然转身，没有丝毫拖泥带水，对着身边残存的几名队员喝道：“黑冰台，跟我走！”
他们如同数道利箭，向着后方直升机平台的方向疾驰而去。
深深看了眼姜涟漪离去的背影，北宫回过神，望着漫天阴噬兽，神色冰冷，道道灵力开始萦绕周身。
不多时，一架“青鸾”直升机艰难地冲破飞行阴噬兽的骚扰，缓缓升空，向着【曙光】基地核心区飞去。
姜涟漪从舷窗回望，紧握的拳头缝隙渗出了一丝鲜血。
只见下方那片燃烧得如同血肉磨盘般的d3防线上，唯有一道青衣独臂的身影，手持长枪，依旧如定海神针般，矗立在摇摇欲坠的防线最前沿。
仿佛一人，便是一道城墙。
再见了，北宫指挥使。
.....
11:25A，【曙光】基地。
这座曾经承载着百万人求生希望，象征着人类文明最后尊严的宏伟基地，此刻已彻底沦为燃烧的地狱。
冲天的火光将铅灰色的天空映成暗红，浓烟如同巨大的尸布笼罩着残破的穹顶。
曾经坚不可摧的复合装甲城墙被撕裂开无数道狰狞的缺口，城墙上、街道内、废墟间，到处都在爆发着最后的战斗。
自动炮台的残骸仍在滋滋作响，士兵与清道夫队员依托着断壁残垣，用步枪、刺刀、乃至拳头，与潮水般涌来的阴噬兽进行着绝望的搏杀。
尸骸堆积如山，有人类的，也有怪物的，粘稠的血液将地面浸染得泥泞不堪。
空气中弥漫着硝烟、血腥和一种有机物高速腐败的恶臭。
人类存续委员会高塔，指挥大厅。
曾经繁忙无比，指令声此起彼伏的信息中枢，此刻已空荡得可怕。
大部分技术军官和文职人员都已拿起武器，奔赴楼下最后的防线，只有全息沙盘还在徒劳地闪烁着，代表沦陷区的猩红色已几乎覆盖了整个基地模型。
“秘书长…走吧！再不走就真的来不及了，求您了，一起走吧！”年轻的秘书声音带着哭腔，用力拉着唐初逸的手臂，指向窗外。
在那里，最后一艘大型运输火箭正在发射架上进行着最后的点火准备，引擎喷出的蓝色尾焰在昏暗的天地间显得如此耀眼，又如此脆弱。
唐初逸没有抗拒，也没有动。
她只是静静地看着窗外那片燃烧的城市，看着那些在废墟间闪烁的最后抵抗的枪火，目光深邃而平静。
忽然，她轻声问道：“晓晓，你跟我…有十年了吧？”
女孩愣了一下，没想到秘书长会在这个时候问这个，低声道：“是…十年零三个月了。”
“十年了啊…”唐初逸轻轻感叹了一声。
她缓缓转过身，对着陪伴自己最久的助手，露出了一个极其温和，甚至带着点如释重负的笑容：“那说明，我日常做的所有工作，流程、决策模式、甚至那些藏在加密档案里的备用计划…你都了如指掌。”
女孩彻底怔住了。
“你走吧，跟着他们走吧。”唐初逸的声音很轻：“接下来的路…会很长，很黑，也很冷，会有斗争，会有背叛，也会有光，也会有爱，虽然你们之中绝大部分人，可能一辈子也到达不了那个坐标…”
“真是辛苦你们了。”
她顿了顿，目光似乎已经穿越了时空，看到了那漫长孤独的星际航程，语气突然变得无比郑重：“但请你们…一定要坚持下去，不要放弃希望。”
“永远不要放弃。”
“希望…总是在的。”
秘书的眼泪瞬间决堤。
她看着眼前这个明明才不过四旬却早已满头华发，眉宇间刻满了整整一个文明重量的领导者，终于明白过来，秘书长，已经做出了决定。
“秘书长！”女孩泣不成声。
唐初逸却再次转过身，背对着她，望向窗外那越来越炽烈的火箭尾焰，声音轻得仿佛随时会消散在空气里：
“最后一点时间…可以让我，一个人…休息一下吗？”
“我有点…累了。”
这句话，像是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女孩记忆中所有关于秘书长日夜操劳殚精竭虑的画面。
在废墟中奔走，
在病床前守候，
在无数个深夜里对着星图沉思，
在每一次绝望来袭时强行挺直的脊梁…
十年的艰辛与重压，十年的无声抗争。
她失去了亲人，失去了挚友，失去了一切，却依旧守到了最后。
秘书长...真的累了。
女孩看着那疲惫不堪的背影。
泪如雨下。
片刻，用尽全身力气，深深地、深深地鞠了一躬。
泪水滴落在冰冷的地板上，溅开小小的水花。
她最终什么也没能再说出什么，猛地转身，捂着嘴，冲出了这间象征着人类最后指挥权的大厅。
门，轻轻合上。
偌大的指挥大厅里，终于只剩下唐初逸一人。
所有的喧嚣、嘶吼、爆炸声，似乎都被隔绝在了门外。
她缓缓地走回那张巨大的指挥桌旁，并没有坐在那张象征着权力的椅子上。
就像个终于卸下所有重担的女孩，有些懒散地，轻轻地靠坐在了桌子边缘。
甚至，有些惬意地小声哼起了歌。
这一刻的她，倒是和许多人记忆中的那个唐初逸有些像了。
那个总是鼓吹自己美貌的唐初逸。
那个总是爱吃淀粉肠的唐初逸。
那个永远都高高兴兴，烦恼来得快去得快的唐初逸。
那个总能和所有女孩打成一片的唐初逸。
那个平日里傻得跟狍子一样，可在关键时候总能最快进入状态的唐初逸。
那个虽然被父兄家姐，被所有人宠着长大却从未丧失纯良秉性的唐初逸。
....片刻
女孩的目光落在桌面上那个与周围高科技环境格格不入样式古朴的金属箱上。
箱子已经打开，里面是一个红黄相间极其醒目的传统机械式启动装置，上面清晰地标注着：【“守护者”阵列最终指令授权】。
这是【曙光】基地深层武库的战术核导弹群的最终手动启动器。
采用最传统最不受干扰的人工确认模式，只为在最后时刻，确保能与地面的敌人
…同归于尽。
唐初逸伸出手，指尖轻轻拂过那冰冷带着磨砂质感的启动按钮外壳，眼神很是平静。
“等到…最后一班火箭升起…”她低声自语，声音里听不出任何情绪：“应该…就可以启动了吧。”
然后…
她微微后仰，靠在坚实的桌沿，缓缓闭上了眼睛，仿佛真的只是想要偷一会儿懒，在这末日终焉的时刻，享受这片刻的宁静。
窗外，火箭的轰鸣声愈发震耳欲聋。
“…也可以，休息了。”
.....
火箭发射区。
最后一艘巨型运输火箭矗立在发射架上，引擎喷射出的蓝色尾焰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灼热的气浪让周围的空气都扭曲起来。
澹明、斯坦和阿光几人守在登陆舱入口处，身后是排着长队在工作人员引导下不断涌入火箭的孩子们。
澹明的目光却始终越过混乱的人群，死死盯着远处那座依旧在战火中屹立的人类存续委员会高塔。
他在等，等一个身影。
突然，一辆布满刮痕的军用越野车冲破烟尘，一个急刹停在登陆区。
车门打开，下来的却只有秘书长那位年轻的女秘书。
澹明愣住了，有些不好的预感在酝酿。
女秘书快速环视四周，她拉住一名正在协调登船的技术员，沉声问道：“撤离情况怎么样？”
技术员看着手中的平板，脸色难看：“至少还有三分之一名单上的孩子没能赶到…聚集点可能沦陷了…但我们必须走了，再不走，火箭可能都保不住！”
秘书沉默了。
她看着周围那些满脸烟尘眼神惶恐却又带着一丝求生渴望的成年人们，这里之中有清道夫队员、后勤人员、伤兵…他们本不在名单上，却依旧坚守到了最后一刻。
【希望总是在的】
忽然想起秘书长那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