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3章 未来，在于未定（2 / 2）
她猛地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决断，对技术员坚道：“通知下去，放开限制！让发射区内所有还能动的人，全部登船！”
技术员愣住了：“可…可是基因筛选…”
“基因不能决定一切！”秘书打断他，声音斩钉截铁：“人类的未来，需要数量需要质量，也需要经历过绝望却依旧选择希望的灵魂！让更多人离开，文明的韧性才会更强！”
她顿了顿，低声道：“这…或许就是秘书长所说的希望。”
技术员怔了怔，但脸上的惊愕很快化为一种豁出去的激动，他转身，拿起扩音器，用尽全身力气嘶吼道：“所有人！注意！所有人！立刻登船！重复！所有人，立刻登船！我们…我们一起走！”
消息如同投入滚油的火星，瞬间引爆了整个登陆区！
原本已经认命留下的人们先是难以置信的呆滞，随即爆发出劫后余生般的狂喜和骚动，开始疯狂而有序地涌向登陆舱。
“我靠！哈哈哈！”斯坦先是一愣，随即狂喜地拍打着大腿：“老子居然能有上天的一日！还是去太空！值了！真他娘的值了！”
少年阿光也兴奋得满脸通红，语无伦次：“太好了！我们…我们三个都可以去了！秘书长…秘书长太好了！”
然而，澹明脸上却没有多少笑容。
他逆着涌向舱门的人流，快步走到秘书面前，低声道：“请问…秘书长呢？她为什么没来？”
女秘书看着澹明，眼眶瞬间又红了，她偏过头，用尽量可能平静的语气道：“秘书长…她决定留下。”
轰！
这句话如同惊雷，在澹明脑海中炸开。
他猛地扭头，望向那座在硝烟中若隐若现的高塔，心脏像是被一只手狠狠攥住！
初逸...
“快！所有人加快速度！登船通道要关闭！”技术员声嘶力竭地催促。
“胜利！快上来！”斯坦和阿光已经站在了登陆舱门口，朝着澹明拼命挥手。
“大哥哥！快上来呀！”小晴的声音也从舱内传来。
几乎在同一时间，发射区外围的防御工事方向传来了剧烈的爆炸声和更加清晰的阴噬兽嘶吼。
入口处，厚重的合金大门在一声巨响中扭曲崩飞，烟尘之中，无数狰狞的身影如同决堤的洪水，涌了进来！
“它们来了！关门！快关门！”技术员惊恐地尖叫。
斯坦和阿光脸色煞白，朝着澹明伸出手：“胜利！快！！”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澹明深深地最后地望了一眼高塔的方向，便猛地转身，在斯坦和阿光不敢置信的目光中，用尽全身力气，将他们狠狠推回了舱内！
“胜利！你做什么？！”
澹明没有回答，只是对着惊愕的两人，隔着迅速关闭的厚重舱门玻璃，露出了一个无比洒脱的笑容。
他大声喊道，声音被引擎的轰鸣和舱门的闭合声切割得有些断续。
“总要有人…留下来帮你们挡着！”
“以后…要加油啊！”
舱门轰然闭合，锁死！
彻底隔绝了两个世界。
斯坦和阿光疯狂地拍打着冰冷的舱壁，嘶吼着他的名字，却只能透过小小的舷窗，看到那个身影毫不犹豫地转身，捡起地上一支掉落的重型步枪，义无反顾地冲向了那如同潮水般涌来的阴噬兽群！
他的目标明确。
他的步伐坚定。
他要为火箭升空扫清最后的障碍，尽可能地将兽潮引离发射架。
而在他奔袭的方向尽头，那座高塔的轮廓，在火光与硝烟中，依旧清晰。
他要去那。
他必须去那。
....
滴答，滴答
时间过得很快...
好像又过得好慢。
快得可以眨眼走完人的一生，慢得又好像度日如年。
12:00p
核心防御圈第三闸门被突破，内城区街道防线宣告陷落。
12:05p
燃料库殉爆，冲天火球席卷半个生活区，浓烟遮天蔽日。
12:25p
在医院主入口的防御阵地上，卓玛为掩护最后一批重伤员向更深处的掩体转移，以血肉之躯构筑最后防线，力战而竭，最终被蜂拥而上的兽潮淹没，战死。
12:35p
在城墙E-7段巨大的缺口处，前华南总局特四小队队长罗步阳，以残躯架着重机枪，打光了最后一个弹箱，在兽潮淹没阵地的最后一刻，他拉响了身下预设的整整一箱高爆炸药，剧烈的爆炸将缺口处的兽潮清空。
12:45p
指挥高塔外围广场，姜涟漪率特一小队残部发起最后一次反冲锋，试图夺回通往发射场的要道，防线被兽潮淹没，全员战死，无一生还。
12:55p
在已成为孤岛的中央医院顶层，小草凭借地利，以精妙剑术死守通往重症监护室的最后通道，最终剑断，身中数十创，身死，遗体依旧屹立门前，未曾退后一步，而身上佩戴的剑玉，给了一名已经踏上火箭的孩童。
他…她…ta们…
所有与澹明命运牵连之人…
正一个接一个，如同风中残烛，在这片燃烧的土地上，逐一熄灭。
基地，在无可挽回地沦陷。
…
高塔之下，入口处。
费力地将一头低阶阴噬兽的头颅砸碎后，胸口被骨刺彻底贯穿的澹明，再也支撑不住，重重地倒在了冰冷的地面上。
鲜血从他身下漫延开来，染红了印着【曙光】徽记的地板。
他倒下的地方，距离高塔那扇紧闭的合金大门，仅有三米之遥。
这三米，却如同天堑。
他费力地仰起头，最终却只能无力地侧过脸，瘫倒在血泊之中。
废墟缝隙间透下的阳光有些刺眼，让他微微眯起了眼睛。
就到这了么...
轰！！！！
远处传来了一声巨大的轰鸣。
声量之大，压过了战场上所有的喧嚣，灼热的气浪席卷而来。
最后一艘载着人类最后火种的火箭，喷射着磅礴的尾焰，挣脱了重力的束缚，坚定决绝地向着灰暗的天空攀升而去！
那光芒，如此耀眼，仿佛要驱散这末日所有的阴霾。
望着那冉冉升起的希望之火，澹明染血的脸上，忽然扯出了一个笑容。
艰难地抬眸，望向高塔顶层的方向，视线已经开始模糊，但他好像能看到，在那扇巨大的落地窗前，伫立着一个模糊而熟悉的身影。
初逸...我好像没来得及跟你说...
你啊...已经成长到了我都要仰望的地步了...
对不起啊...当年的我走得太急了...
…
高塔之上，指挥大厅。
唐初逸静静地看着下方那片逐渐失去生机被黑暗彻底吞噬的基地，
又抬眸看着火箭化作一颗星辰，消失在厚重云层之上。
她轻声低语：“要顺利啊…”
然后，缓缓摘下了脖颈上那条从未离身的吊坠，轻轻打开。
里面是一张因岁月浸染而微微褪色的照片。
照片上，一个眉眼温和的男生，正没心没肺地笑着，只要看到他的笑容，仿佛能让世间所有的烦恼都与世人无关。
他总能解决一切。
他总能护着大家。
有他在的地方，大家从来不需要担心...
因为，他总能护着大家。
指尖无比轻柔地拂过照片上那张笑脸，仿佛怕惊扰了一场二十一年的旧梦，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呢喃。
“澹明哥…”
“下辈子…”
“我们再一起…把淀粉肠事业…上市吧…”
话音落下的瞬间。
指挥大厅厚重的合金大门在一声巨响中扭曲崩碎，无数狰狞恐怖的阴噬兽，如同决堤的黑色洪水，嘶吼着涌入这人类最后的指挥中枢。
唐初逸没有转身。
甚至没有再看那些怪物一眼。
她缓缓抬眸，凝视着窗外火箭消失的方向。
然后，
毫不犹豫地，按下了手中那个早已准备好红黄相间的启动按钮。
嗡---
一道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极致光芒，首先从高塔的核心处迸发。
随即，是整个【曙光】基地的地基深处。
仿佛有一颗沉睡在地心的太阳在此刻苏醒、咆哮。
紧接着，是无声的膨胀与吞噬。
以高塔为中心，一个巨大的散发着毁灭性能量的光球瞬间扩张，将所有的一切残破的建筑、嘶吼的怪物、英雄的遗骸、未完的故事…以及那个靠在桌边，唇角带着一丝笑意的女孩尽数吞没气化！
紧随其后的，是席卷一切的冲击波和震彻寰宇的巨响！
大地如同脆弱的蛋壳般层层碎裂、塌陷！
一个巨大的燃烧的坑洞，取代了曾经象征着人类最后抵抗的宏伟基地。
真正的…天崩地裂。
……
已经突破大气层，进入近地轨道的火箭内。
透过舷窗，所有人都看到了那朵从母星表面升腾而起，混杂着血色与火焰的庞大蕈状云，看到了那仿佛星球伤口般的巨大凹陷。
没有声音能传到真空的宇宙，但那无声的毁灭，却比任何巨响都更能撕裂灵魂。
火箭内，幸存的孩子们茫然无措，而所有成年人，无论战士还是学者，都在这一刻陷入了死寂。
随即，是无法抑制的，压抑到了极致的痛哭与泪水。
他们知道。
这一日，人类…
永远地失去了他们的母星。
这个曾用四十六亿年的耐心，在滚烫深海中点亮第一个生命的星火，见证寒武纪的爆发，巨龙的称霸与寂灭，守护着生命跨越五亿年、十二个纪元漫长长征的生命摇篮。
这一日，人类…
这个于七百万年前蹒跚站起，在三十万年前塑成身形，直至七万年前才在星空下蓦然觉醒，学会守护火种、播种希望、用符号编织思想、将族群筑成城邦的种族，将要带着血与泪，踏上了未知的远行。
他们的背后，是燃烧的故土与亿万亡魂的注视。
他们的前方，是冰冷、黑暗，却必须去寻找的无尽深空。
......
大灾变21年，旧历2046年，【曙光】、【昆仑】、【盖亚之光】基地陷落。
地球文明，覆灭。
人类文明，延续。
未来，在破碎...
未来，在修补...
未来，在于未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