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0章 毒侵五脏 道骨燃灯(1 / 2)
第三百八十章毒侵五脏,道骨燃灯
马蹄踏碎街道上凝结的血痂,溅起的混合着火星的尘土,在夜色中划出一道道转瞬即逝的弧线。李擎苍伏在马背上,玄铁铠甲的甲片与马鞍碰撞,发出“锵锵”的急促声响,如同他此刻狂跳不止的心脏。城西的火光还在天际执拗地燃烧,橘红色的焰光映得他冷峻的侧脸忽明忽暗,下颌线绷成一道凌厉的弧度。而他心中的焦虑,早已越过火海与硝烟,紧紧揪着南门的方向——秦岳中了幽冥教的剧毒,玄机子真气耗尽,这两位左膀右臂的安危,此刻比青阳城的城防更让他心神不宁。
“将军,前面便是南门城楼!”亲卫的呼喊穿透夜色,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李擎苍猛地勒住缰绳,胯下战马人立而起,发出一声高亢的嘶鸣,前蹄落下时,震得地面的血污微微飞溅。他抬眼望去,南门城楼的轮廓在弥漫的硝烟中若隐若现,原本巍峨挺拔的箭楼被烧得焦黑,墙体上布满刀劈箭凿的痕迹,如同狰狞的伤疤。城下的尸体堆成了小山,有青阳军士兵的,也有幽冥教教徒的,姿态各异,惨不忍睹。那架被秦岳毁掉的毒弩残骸斜插在血泊中,弩身泛着幽绿的寒光,仿佛还在散发着致命的毒气。
李擎苍翻身下马,几乎是踉跄着冲上城楼的石阶。刚踏上第三步,一股浓郁的草药味与腐肉般的毒气便交织着扑面而来,刺鼻得让人几乎喘不过气。他抬手捂住口鼻,脚步却未停歇,心中的不安愈发强烈,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
城楼内侧的空地上,几名医者正围着秦岳忙碌不休。他们面色凝重,额头上布满汗珠,手中的银针、草药不断交替,动作急促却不失章法。秦岳躺在一块破旧的毡毯上,银色铠甲已被褪去,露出胸前与左臂的两处狰狞伤口。伤口周围的皮肤发黑肿胀,黑色的毒纹如同蛛网般密密麻麻地蔓延开来,顺着脖颈爬上脸颊,连嘴唇都泛着诡异的青黑。他双目紧闭,眉头拧成一团,长长的睫毛因痛苦而微微颤抖,胸口微弱地起伏着,每一次呼吸都伴随着压抑的、如同破风箱般的呻吟,气息微弱得仿佛随时会断绝。
玄机子坐在一旁的墙角,背靠着焦黑的木柱,脸色苍白如纸,毫无血色。他原本飘逸的白色胡须沾着晶莹的汗珠,显得狼狈不堪,原本梳理得整整齐齐的发髻也散乱开来,几缕白发垂落在额前。他手中的拂尘无力地垂着,银丝失去了往日的光泽,变得黯淡无光,连说话都带着气若游丝的虚弱:“李将军……你来了。”
李擎苍快步走到秦岳身边,目光落在那发黑的伤口上,瞳孔骤然收缩,心中咯噔一下,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头顶。“医者,秦将军的伤势如何?”他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这是他在战场上极少出现的失态。
为首的老医者姓莫,是青阳城最有名的医者,此刻他却对着秦岳的伤势束手无策,只能无奈地叹了口气,摇了摇头,语气中满是疲惫与绝望:“将军,秦将军所中之毒太过霸道,老臣行医数十年,从未见过如此阴毒的毒物。据被俘的幽冥教教徒招供,此毒名为‘幽冥蚀骨散’,是幽冥教秘制的奇毒。此毒遇血即溶,顺着经脉蔓延,速度快得惊人,如今已侵入秦将军的五脏六腑,寻常的解毒草药根本无法遏制其扩散。我们用金针封住了他的心脉,暂时保住他一口气,但最多……最多只能撑到明日清晨。”
“什么?”李擎苍的声音陡然拔高,语气中带着难以置信的震惊与悲痛。他伸出手,想要触碰秦岳的脸颊,却又怕惊扰到他,手指在半空中微微颤抖,最终还是硬生生停住。秦岳与他一同征战多年,从黑风谷的生死相搏到青阳城的并肩守城,两人早已不是简单的上下级关系,而是可以将后背毫无保留地交给对方的兄弟。他们一起喝过最烈的酒,一起流过最红的血,一起在尸山血海中杀出一条生路。如今眼睁睁看着兄弟命在旦夕,他却无能为力,这种巨大的无力感如同锋利的利刃般,狠狠刺穿了他的心脏,让他痛得几乎无法呼吸。
“难道就没有其他办法了吗?”李擎苍猛地转头看向玄机子,眼中带着一丝最后的希冀。玄机子精通道家玄术,博览群书,或许能有破解此毒的奇招。
玄机子缓缓抬起头,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挣扎,随即被决绝取代。他咳嗽了几声,每一次咳嗽都牵扯着体内残存的真气,让他脸色愈发苍白,气息也愈发虚弱:“李将军,幽冥蚀骨散是至阴至毒之物,寻常的解毒之法确实无用。但道家有一种失传已久的秘术,名为‘燃灯渡厄术’,可以用自身真气为引,辅以至阳之物,强行将体内的阴毒逼出。只是……”
“只是什么?”李擎苍连忙追问,只要有一线生机,他都不会放弃,哪怕付出再大的代价。
“只是此术凶险万分,稍有不慎,便是两败俱伤的下场。”玄机子喘了口气,继续说道,“施展此术者,需将自身真气源源不断地输入伤者体内,以自身道骨为灯芯,燃烧多年修为来催动至阳之力。秦将军体内的毒已深入五脏,根基已损,想要将其彻底逼出,至少需要燃烧十年修为。而且,在逼毒的过程中,施展术者会直接承受伤者体内的阴毒反噬,稍有疏忽,不仅救不了秦将军,施展术者也会真气尽散,沦为废人,甚至可能被阴毒攻心,当场殒命。”
在场的众人闻言,都倒吸了一口凉气,脸上露出惊骇之色。玄机子如今已是百岁高龄,一身修为来之不易,耗费了他毕生的心血。燃烧十年修为对他而言,无疑是重创,更何况还要冒着生命危险,这份代价实在太大,大到让人难以承受。
“道长,万万不可!”莫医者连忙上前劝阻,“您刚刚为了击退幽冥教教徒,施展了威力无穷的‘破邪符’,真气已所剩无几,如今再强行施展‘燃灯渡厄术’,恐怕会……会有性命之忧啊!”
“不必多言。”玄机子摆了摆手,打断了莫医者的话,语气坚定,不容置疑,“秦将军是青阳城的栋梁,是守护这数万百姓的英雄。若不是他不顾自身安危,毁掉了幽冥教的毒弩,南门早已被攻破,城中百姓都会沦为幽冥教的刀下亡魂,后果不堪设想。老夫修行百年,所求的便是护佑苍生,替天行道,如今正是践行道心之时,又何惜十年修为,何惧生死之险?”
他挣扎着想要站起身,却因身体太过虚弱,刚一抬头便踉跄了一下,险些摔倒。李擎苍连忙上前一步,稳稳地扶住他的胳膊,入手一片冰凉,心中满是敬佩与感动,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愧疚:“道长,您的大恩大德,李某没齿难忘!只是此事太过凶险,您……您再三思啊!”
“李将军,事不宜迟,秦将军的时间不多了,再晚就真的来不及了。”玄机子眼神坚定,如同磐石般不可动摇,“请你立刻派人去取三样东西:第一,城南玄铁观供奉的‘阳炎玉’,此玉吸纳日月精华千年,蕴含着精纯的至阳之力,是引毒的最佳媒介;第二,三百年份的天山雪莲,此乃罕见的奇珍异宝,能护住秦将军的心脉,减少他毒发的痛苦,为逼毒争取时间;第三,十斤上好的陈年烈酒,用来擦拭秦将军的身体,辅助阳气运行,加速毒血排出。”
“好!我这就派人去办!”李擎苍不再犹豫,立刻转身,对着身旁的亲卫吩咐道,“赵勇,你速去城南玄铁观,不惜一切代价,取来阳炎玉与天山雪莲!王浩,你去城中最大的酒坊,带十斤上好的陈年烈酒回来,越快越好!若有人胆敢阻拦,直接以军法处置,无需留情!”
“末将遵命!”赵勇和王浩齐声抱拳领命,转身快步离去,身影很快消失在夜色中,只留下急促的脚步声在空旷的街道上回荡。
城楼之上,众人各司其职,气氛紧张而凝重。莫医者带着几名助手,继续用金针小心翼翼地稳住秦岳的伤势,时不时用银勺喂他喝下一些稀释后的雪莲汁——那是城中仅存的一点普通雪莲,虽然药效远不及三百年份的天山雪莲,但聊胜于无,多少能起到一些缓解作用。几名士兵则手持扫帚和铁铲,清理着城楼的杂物与血迹,为玄机子施展术法腾出足够的空间。李擎苍站在一旁,目光紧紧盯着秦岳苍白的脸庞,心中默默祈祷,双手不自觉地握紧,指甲深深嵌入掌心,渗出血丝也浑然不觉。他知道,接下来的几个时辰,将是决定秦岳生死的关键,每一分每一秒都弥足珍贵。
半个时辰后,赵勇和王浩几乎是同时赶回了城楼。赵勇怀中抱着一个古朴的木盒,神色凝重,额头上满是汗水,显然是一路狂奔而来。他快步走到李擎苍面前,将木盒递了过去:“将军,阳炎玉和天山雪莲都已取来,玄铁观的观主起初不肯,说阳炎玉是观中镇观之宝,但听闻是为了救秦将军,便立刻应允了。”
李擎苍点了点头,接过木盒,小心翼翼地打开。只见木盒内铺着一层暗红色的绒布,上面摆放着两样东西:一块通体赤红的玉石,约莫拳头大小,散发着淡淡的暖意,握在手中,能清晰地感受到一股精纯而温和的阳气,正是阳炎玉;旁边则是一朵洁白无瑕的雪莲,花瓣层层叠叠,如同冰雪雕琢而成,花瓣上还带着晶莹的露珠,散发着沁人心脾的清香,让人闻之精神一振,无疑是那三百年份的天山雪莲。
王浩也提着一个沉甸甸的陶坛走了过来,将陶坛放在地上,打开坛盖,浓烈的酒气瞬间弥漫开来,冲得人鼻子一酸:“将军,这是城中酒坊珍藏的五十年陈酿,是最好的烈酒。”
玄机子见状,点了点头,示意李擎苍将阳炎玉和天山雪莲递给他。他接过阳炎玉,缓缓放在秦岳的胸口,正好覆盖住他胸前的伤口,随后又拿起天山雪莲,撕下一小片花瓣,放在口中嚼碎,再用真气将其化作一股暖流,渡入秦岳的口中。做完这一切,他才盘膝坐在秦岳身旁,调整呼吸,双手结出复杂的法印,口中开始念念有词:“天地玄宗,万炁本根。广修亿劫,证吾神通。三界内外,惟道独尊。体有金光,覆映吾身。阳炎为引,道骨为灯。渡厄解难,护我苍生……”
随着晦涩难懂的咒语响起,玄机子的身上渐渐泛起一层淡淡的金光。这金光起初十分微弱,如同风中残烛,随时可能熄灭,但随着他不断催动体内残存的真气,金光愈发炽盛,渐渐将他整个人笼罩其中。他的双手按在阳炎玉上,体内的真气如同奔腾的河流,源源不断地涌入阳炎玉中。阳炎玉受到真气的催动,光芒愈发耀眼,赤红的光晕扩散开来,笼罩着秦岳的身体,驱散了周围的阴寒之气,让城楼内的温度都升高了几分。
“噗!”就在此时,玄机子猛地喷出一口鲜血,鲜血落在阳炎玉上,瞬间被炽热的金光蒸发,化作一缕黑色的雾气消散开来。他的脸色变得更加苍白,如同一张白纸,没有丝毫血色,额头上的汗珠如同断线的珍珠般滚落,顺着脸颊流淌,滴落在地上,浸湿了一片尘土。但他的双手却依旧稳稳地按在阳炎玉上,没有丝毫动摇,眼神依旧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