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9章 父女再见(1 / 2)
“我甚至要感谢他!
感谢他这般对我,才让我在凌不凡命悬一线之际,有了救他的机会!
你可知,当年他是何等境地?”
“遍体鳞伤,众叛亲离,如同丧家之犬!
是我!是我宁邪依,在他最绝望的时候,给了他一线生机!
也是我站在了他的身后,这是任何一个女人都没办法比拟的.....”
说到凌不凡,她紫眸中的冰霜似乎融化了一丝,流露出极其复杂的情绪......
“我们两个,一个是被父兄国家抛弃的棋子,一个是被天下追杀的余孽,都是在泥泞里挣扎、啃噬着仇恨活下来的怪物!
是他宁陾亲手将我们推到了一起!
我们相互舔舐伤口,在无尽的追杀与阴谋中并肩前行,他将我从冰冷的算计中拉出来,让我知道,原来这世间还有人会把我视作比他的命更重要!”
她笑望着宁宇,眼神中少了几分傲慢:“王叔,你问我为何不愧疚?
那我告诉你,比起凌不凡给予我的,这所谓的大炎,所谓的宁氏血脉,所谓的故国情怀,统统都是九牛一毛,微不足道!
他给了我一个家,一个真正的归宿,而大炎给了我什么?
是无休止的利用,是随时可以被牺牲的命运!
甚至连他自己的女人都能当做工具!
你若非要一个答案,这就是我的答案!”
宁宇被她这一连串的诘问震在原地,怔怔地看着眼前这个既熟悉又陌生的侄女。
风雪扑打在他脸上,带来刺骨的寒意,却远不及她话语中的决绝带来的冰冷。
他沉默良久,才长长吐出一口白气:“本王......真的很惊讶。
竟能从你口中,听到这样一番话。
曾经那个视人命如草芥,心中只有杀戮与权势的圣女,有一天也会将一个人,一段情,看得比家国天下更重......
看来,凌不凡能有今日之格局,绝非侥幸。
他征服的,不止是江山啊......”
他的目光似乎穿透了风雪,看到了更深远的东西。
宁邪依冷哼一声,恢复了那副拒人千里的冷漠:“你知道就好......”
宁宇看着她倔强而孤峭的背影,心中最后一丝劝说的念头也熄灭了,只剩下无尽的悲凉。
“即便如此......
侄女,看在你体内终究流着宁氏血脉的份上,能否....能否给大炎,给这无数将士和百姓,留一条活路?
哪怕只是一线生机?
你是东陵的妃子,在他心中有着不可或缺的地位,看在你生长之地,何不做事留一线?”
宁邪依头也不回:“王叔,我今日肯来送这封降书,便是给了你们最大的仁慈和活路。
若非夫君要一个体面的结局,你们连谈判的资格都没有。
收起那不切实际的幻想吧,是战是降,都在里面那位的抉择。”
镇南王沉默了下去,只是脸上的肌肉因紧绷而微微颤动......
然而,宁邪依却并未就此打住......
“王叔,我其实一直有个疑问,憋在心里很久了。
你是个聪明人,宁家几兄弟里,你或许不是最锋芒毕露的,但绝对是最懂得审时度势的一个。”
宁宇眉头紧锁,预感到她接下来的话绝不会好听。
宁邪依语速不快,却字字诛心:“你看,宁骏死了,宁海也死了,我那被圈禁的大哥宁珂,跟死了也没什么区别。
诚王宁春就更加不用说了.....
如今怕是自身难保。
就算.....我是说就算,我东陵大军此刻网开一面,放你们一条生路,以我那位好父皇过往卸磨杀驴、过河拆桥的性子,再加上落霞谷他算计天人教的旧账,你觉得,天人教会放过你们吗?”
她面纱下的目光灼灼逼人:“大炎的结局,从宁陾在落霞谷赌上国运的那一刻起,就已经注定了。
王叔,其实你看得比谁都清楚.....
更何况王叔是聪明人,既然如此,为何还要抱着这艘注定要沉没的破船,陪着里面那个刚愎自用的男人一起殉葬?
你这不叫忠诚,这叫愚忠。”
她顿了顿,语气中罕见地流露出一丝并非作伪的复杂情绪,那是一种对值得尊敬的对手的惋惜,尽管这尊敬微乎其微:“说实话,关于你拒绝皇位,以及如今绝不染指的态度,我虽觉得迂腐,但内心深处,倒也有几分佩服。
至少,你比里面那位,更像个有底线的人。
既然如此,何不索性看开些?
良禽择木而栖,贤臣择主而事。
我夫君心胸宽广,以王叔之才,若肯归顺,必得重用,封侯拜相,不在话下。
何必为了一个早已不值得效忠的宁陾,赌上自己的一切,包括你那些尚且活着的老部下的性命?”
宁邪依这番话,可谓反客为主,极尽蛊惑与离间之能事,将残酷的现实血淋淋地撕开,摆在宁宇面前。
风雪吹打在宁宇脸上,怒意反而渐渐平息下去:“宁侄女,你说得对,大炎是宁家的天下。
也正因如此,才更需要能者居之,带领它走向强盛。
陛下或许在某些事上手段酷烈,但他的雄才大略,励精图治,欲一扫沉疴、开疆拓土的野心,皆非我宁宇所能及。
父皇当年选他,没有错。”
他的话语中没有嫉妒,只有陈述事实的坦然,以及一丝深藏的痛苦。
“至于你所说的愚忠......”宁宇嘴角扯出一抹苦涩“本王生于斯,长于斯.......
受宁氏皇恩,享万民供奉。
这大炎的每一寸山河,都浸染着我宁家先祖与无数将士的热血。
它或许有千般不是,万般不堪,但它是我宁宇的国,是我的根!
君王可以有过,臣子可以有怨,但背叛自己的国家,背叛自己的血脉,在我宁宇这里,永远做不到!”
他话锋陡然一转,直指宁邪依最不愿面对的过往:“倒是你,如此心安理得地引着外敌,来覆灭自己的故国家园,将生养你的土地踩在脚下......
这份清醒与识时务,本王确实望尘莫及。”
宁邪依紫眸中杀意一闪而逝,周围的雪花仿佛都被这股无形的杀气凝滞了一瞬......
镇南王面色平静,丝毫没有惧怕之色,甚至带着一丝淡淡笑意......
“好,很好!既然王叔执意要为他,为这该死的宁家陪葬,那我便成全你这份忠义!
但愿城破之日,你还能保持住这份宁家亲王的骄傲!”
话音落下,她猛地一扯缰绳,骏马长嘶一声,头也不回地朝着炎京城门的方向疾驰而去。
“本是同源.....
何至于此.....”宁宇站在原地,望着她消失在风雪中的身影,又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绵延的军营和远处巍峨的炎京城墙,无声地叹了口气......
踏入炎京城门的那一刻,宁邪依勒马缓行,紫眸透过面纱,冷冷地扫过这座她既熟悉又陌生的皇城。
高大的宫墙,巍峨的殿宇,依旧是她记忆中的模样,只是覆盖上了一层厚厚的积雪,少了几分往日的喧嚣与威严,多了几分死寂与寥落.....
“呵.......”她轻笑出声,声音毫不掩饰讥讽与快意,“当年,我就是从这座城里,像一条丧家之犬般逃出去的......”
感受着雪花落在面纱上的冰凉触感,语气中充满了某种近乎病态的满足:“而现在,我却能这样,大摇大摆地走进来。
王叔,你说.....
这种感觉是不是很美妙?”
镇南王宁宇跟在她身侧:“确实美妙。
引狼入室,踏破家国,还能如此沾沾自喜,侄女的心性,果然非常人所能及。
这份清醒,做王叔的自愧不如。”
他话语中的讽刺尖锐而刺耳......
宁邪依却浑不在意,甚至发出一声愉悦的低笑:“多谢王叔夸奖。
毕竟,这都是拜里面那位所赐,我不过是,学了几分他的真传罢了。”
两人不再言语,马蹄踏在积雪的御道上,发出沉闷的声响,一路行至皇宫深处。
通报之后,出来接见的并非宁陾,而是太子宁郢。
他站在殿廊下,穿着一身略显宽大的太子常服,眼神复杂地看着翻身下马的宁邪依。
“小妹......”宁郢努力挤出一个算是温和的笑容,试图拉近那早已不存在的距离,“一别多年,你......你还好吗?
外面风雪大,快进殿暖暖......”
他看着眼前这个紫衣冷冽、气息强大的妹妹,心中五味杂陈,有愧疚,有畏惧,或许还有一丝残存的、对过往亲情的希冀。
“我在东陵过得自然是好,看不出来吗?”宁邪依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直接打断了他那拙劣的攀交情:“宁陾呢?
我要见他。”
宁郢脸上的笑容僵住了,闪过一丝难堪:“父皇他龙体欠安,正在静养。
有什么国事,可由我一切......”
“你?”宁邪依终于正眼看了他一下,那眼神充满了毫不掩饰的轻蔑,“还不配跟我谈。
让开,或者,我自己进去。”
“小妹!我们好歹是兄妹,何至于此?”
然而宁邪依已经彻底失去了耐心,连一个眼神都懒得再给他,径直绕过他......
宁郢伸出的手僵在半空,看着她决绝冷漠的背影,最终只能化作一声无力的叹息,颓然放下。
“放下心中的侥幸,别把姿态放的太低了,储君何时需要跟她低头了?”镇南王皱眉提醒道。
“王叔说教的对......”宁郢也是尴尬的点了点头。
都不需要任何人引荐,宁邪依就自顾自的找到了宁陾的寝宫,那些侍女太监见到是宁邪依,都把心提到嗓子眼去了。
可以说皇宫中就没有几个不认识宁邪依的,现在忽然出现,多多少少有些突兀,更重要的是居然无人阻拦......
宁邪依直接推开房门,浓重的药味扑面而来,让宁邪依不由自主的皱了皱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