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2章 糖厂诡浆:林琋的糖霜死斗(2 / 2)
随着声音响起,七口糖缸同时喷出糖浆,浆柱在空中交织成一张巨网,网眼是无数个小糖锅,每个锅里都有个挣扎的人影。地面的糖汁突然沸腾,像翻滚的岩浆,无数只沾着糖霜的手从浆里伸出来,抓向靠近的人脚踝。
“这些是被烧死的糖工,怨气附在糖浆里,成了糖煞的傀儡。”林琋一边后退,一边甩出破糖符,符纸在糖人间炸开,金色的火焰烧得糖丝滋滋作响,冒出的黑烟里,隐约能看到无数副焦黑的骨架在糖浆里沉浮。
车间中央的地面突然塌陷,露出个深不见底的糖窖,窖里涌出股黑红色的糖浆,浆中浮着个高大的糖人,他的身体由无数块焦糖和糖渣组成,胸口插着根锈烂的糖铲,铲上缠着半截破烂的工装裤,裤脚露出只布鞋,鞋底绣着个褪色的“甘”字。
老糖突然惨叫一声,他手背上的糖纹已经钻进皮肤,小臂上浮现出糖晶状的凸起,像件正在成型的糖甲。“糖……糖在吃我……”他的声音变得黏腻,身体不由自主地朝着熬糖锅倾斜,双手做出握铲的姿势。
林琋冲过去,将一张破糖符拍在他的手背。符纸燃烧的瞬间,糖纹的蔓延停滞了,但老糖的半边手臂已经变成棕褐色,像被糖浆浸透的木头。她这才注意到,那糖人腰间的糖绳上,挂着枚小巧的糖晶坠,坠子的纹路与糖工后人捐赠的信物一模一样。
“裂糖刀!”林琋挥刀砍向最粗的那根糖柱,刀刃接触糖块的瞬间,爆发出刺眼的金光,糖柱突然崩裂,带着巨大的力量将她往糖窖拖去。她借着反作用力纵身跃起,刀尖劈向糖人的额头,裂开的糖块里滚出无数粒暗红色的糖晶,晶核里都裹着极小的骨片。
“民国三十八年,那个糖商被糖工的家人捆在熬糖锅上,活活浇上滚烫的糖浆,成了‘人糖’,三年后被发现时,尸体已经和锅壁粘在一起,成了糖厂的‘警示物’。”林琋的声音穿透糖浆的沸腾声,“你救的那个徒弟后来成了糖厂的技术员,他在车间旁立了座‘二十忠魂碑’,每年冬至都带着子孙祭拜,说要让糖厂记住你们的苦难,更要记住糖工的本分。”
她从背包里取出个木盒,是从糖业博物馆借的,里面放着块老糖晶,上面刻着“徒阿甘敬存”,晶纹与糖人裤脚的布鞋纹路完全吻合。
糖晶刚靠近糖人,他身上的糖块突然融化,露出底下的糖浆。糖窖里的糖浆纷纷退去,露出里面的普通泥土,那些沾着糖霜的手停在原地,慢慢化作糖粉,糖人身上的工装裤开始发亮,露出底下一张黝黑的面容——正是当年把糖给徒弟的糖工,他看着糖晶上的字,空洞的眼眶里流下两行浑浊的浆泪,滴落在糖渣上,激起一圈圈涟漪。
“阿甘……他没丢了糖工的良心……”糖工的声音带着哽咽,身影渐渐变得透明,与那些糖人影子重合在一起。随着他们的消散,糖缸里的糖浆迅速退去,糖晶变回普通的晶体,车间里的糖浪平复成平地,七口糖缸恢复了沉寂,只有那口熬糖锅的锅底,留下一汪清水,映着夜雨里的星光。
林琋帮着老糖将贩子从锅壁上撬下来时,他身上的糖霜正在慢慢剥落,露出底下的夹克,只是皮肤依旧发黏,像长时间被糖浆浸泡。老糖手背上的棕褐色也开始消退,露出底下正常的肤色,只是留下些浅浅的糖痕,像糖晶刻下的印记。
离开糖厂时,雨已经停了,月光给甘蔗林镀上了一层银辉。几个农业技术员正在丈量土地,准备将旧糖厂改建成甘蔗种植纪念馆,手电筒的光柱在车间里晃动,像无数支探照的眼睛,再也没有一丝阴邪的戾气。
“林小姐,这糖厂……”老糖望着渐渐平静的熬糖锅,眼神里带着敬畏。
“让它继续存在吧。”林琋将裂糖刀收好,“等什么时候纪念馆的展柜里摆满糖工的工具,就说明他们真的放下了。”
驱车穿过甘蔗林的小路,车灯照亮的田埂上,田鼠在蔗苗间窜过,留下串串细小的脚印,充满了生机。林琋知道,老糖厂的故事结束了,但华南的蔗田里,或许还有更多这样的糖煞——它们凝固在执念,消散于糖浆,等待着被人用铭记焐热,被人温柔地化开那层凝结了太久的糖霜。
手机在副驾上震动,是灵异局发来的新案件:“西北一座废弃的酒坊,每到月夜,酒坛会自己滚动,酒液里会浮起人形,接触过酒液的人,皮肤会变得像酒糟一样粗糙,最后整个人都会化作酒坛上的泥封,嵌在坛口……”
林琋点开案件资料里的照片,酒坊的酒坛堆成小山,坛口的泥封上印着模糊的指纹,坛身的裂纹里嵌着指甲盖大小的骨头渣,坛底的酒渍泛着暗红色,像块凝固的血酒。她摸了摸口袋里的破糖符,符纸的粗糙感让人心安——这世间的执念,或许就像糖浆里的糖晶,看似甜腻诱人,实则只缺一捧能冲散怨结的清水。
车窗外的甘蔗林在夜色里泛着墨绿,像铺了层流动的翡翠。林琋转动方向盘,朝着西北的方向驶去,后视镜里的糖厂越来越远,像座被月光覆盖的甜窖,厂边的星光在糖霜上晃动,像片永不熄灭的银辉。而她的旅程,还在继续,在大地的褶皱里,沉淀那些被遗忘的甘苦与坚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