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9章 嬿婉(2 / 2)
“原是这样啊,”他蹙了蹙眉,故作沉思状,又豁然开朗道:“嬿婉暂时还未议亲,十额驸之位空悬无着落,也只能让我先暂代了。至于往后的事,谁也说不准呢。”
他原意并不是诱她对此浮想联翩,甚至还是相反地试图留出一线他不能当上她额驸的余地,可她的表情相当耐人寻味,雀跃中掺杂几分娇怯,他几乎笃定她就是理解成了前者。
罢了,就当哄她高兴了,他思虑着时辰已晚,便与她商量道:“嬿婉,要不你还是先睡下吧,我仍旧站在一旁等你睡熟了再走。你额娘虽知道我这一趟过来,但我要是真与你唠了整夜,怕是也有点不太好。”
“只有我额娘在外头,还是春婵也在?”由他提醒,嬿婉终于想起了这一茬,连忙问道。
“她俩都在,我估摸着不见我出去,她们多半是不会回房歇下。”进忠所言定然不假,她略尴尬地一颔首,又道:“要不你就直接走吧?我也不好太耽搁你。”
“但我有点不放心。”他倒也坦诚,边说边起身试图下床去,嬿婉觉着他这是有意在床边守候了。
“别走,”她一把抓握住他的手肘制止了他的动作,但态度也不算强硬:“折中些,你躺在我身边再陪我唠上一刻钟闲话,然后你就回他坦睡觉去。”
这算哪门子折中,他未免有些哭笑不得,但还是依着她的意思躺在了床铺外侧。
“嬿婉,你想与我聊些什么?”公主不声不响,只侧着身子默默地注视着自己。越是这般静谧的氛围,他越是脸红心跳,赶紧先行开口问。
“不知道,”她略摇了摇头,感叹道:“有你本人陪着,可比你带来的竹签子陪着好多了。”
“你把它洗干净怕是费了点工夫吧,戳糖画的签…该是黏得很,你平常拿它把玩也小心点,别真扎着了。”其实他完全是在没话找话说,虽然早知她有意悄悄收藏自己带来的东西,但又被她提起一遍,他不免开始多心,且暗暗难过着怕是真不便给她送戒指之类易被人察觉的首饰了。
“我拿它把玩做什么?它是个死物,又不是你这大活人…塞在枕边辟个邪而已,你真是想多了。”公主嗤地一声笑起来,眼波一转又问他:“对了,说点儿正事吧,澜翠怎么样了?还在春禧殿里?”
“澜翠被带进慎刑司审问了,但据王蟾所说应是不会有大问题。我现如今再去保她太惹眼了,稍微过两日,要是情势不对,我再设法寻借口救她。”他一五一十地作答,眼见着公主愣怔了一瞬,但也未对他的决策表达出异议,只问他:“那王蟾呢?救出来了吗?”
“王蟾被放出来了,暂时还是呆在膳房里,我关照了一番管事的太监,让他们别太磋磨他。”他仍旧答得诚实。
“王蟾他…”嬿婉忽然想到王蟾还带着伤病,又是高烧呕吐又是在慎刑司滚了一遭,她心下想问进忠现今他有没有好些,但又思忖着可别让进忠误解成自己急需要王蟾来永寿宫当差,那就闹乌龙了。
“你想问什么?”进忠见她说了半截又噤声发呆,不免有些奇怪,伸手轻轻一戳她的肩膀,再一扯她的袖子,觍着脸唤了她两遍“嬿婉”。
“你怎么总像一只小狗,”自己的额驸像什么不好,偏偏像只狗,说出去都得贻笑大方,她越想越忍俊不禁,以被子掩面一笑,又推了推进忠正色道:“小狗,王蟾他不吐了吧?有精力收拾自己了吧?”
他对“小狗”之称毫无意见,只是一想到王蟾的呕吐物就忍不住打了个寒颤,笑容也凝滞在了脸上。
进忠连表情都变了,定是自己哪个字眼触动了他,本着挨个排查的原则,嬿婉试探着唤他:“小狗?”
“怎么了?”他应得很快,显然并未对“狗”字产生抵触情绪,嬿婉凝神稍一思索,茅塞顿开地问:“你对王蟾…”
他隐隐抽了一口凉气,她万分笃定就是王蟾惹了他。可王蟾一个膳房打杂的小太监,如何能让进忠有苦难言,她蓦然想到了一种尴尬的可能性。
王蟾熏天的恶臭仿佛回至了他的口鼻间,他经公主一提,稍微一想那日自己强忍着恶心把王蟾洗涮干净还与其同眠都觉着不可思议,也不堪回首。
“进忠,难不成你如今就像‘爱慕’孙财一般非常‘爱慕’王蟾?你是更爱孙财一点,还是更爱王蟾几分?”这所谓的爱慕自然是取其反义,嬿婉干笑着继续试探道。
“不,王蟾罪不至此!”他一下子就听明白了公主的暗喻,忙不迭帮王蟾辩解。
“你既然不爱慕王蟾,那作出这副情状做什么?总不能是很恶心王蟾吧?”公主越发起了兴致,一脸疑色地问他。
他们二人之间私下交谈的“恶心”、“爱慕”以至一系列由此引申出的相近词都被调侃得失去了本意,所以一时间他都不知该认可还是拼命摇头了,只能皱着眉头实事求是道:“王蟾吐倒是不吐了,只不过他那一身干结的呕吐物是我帮着洗掉的,那冲洗的过程…实在不可描述,反正我感觉我的鼻子都不是自己的了。”
“啊?那你为何不让他自己洗?”嬿婉大惊失色,目光慌乱地四处瞥着,表情都变得极其难堪了:“我理解你送佛送到西的良善,但是…但是…”
眼见着公主闭目狂笑,一个字也说不下去了,他窘迫万分地自辩着:“他同屋的人不让他进门,我心一软就帮他洗了,还…”
“还让他留宿了?”嬿婉迅速地接了口,他哭笑不得地直点头。
真是乱套了,他的他坦什么牛鬼蛇神都能进得似的,嬿婉大致理解了他对王蟾多半有些爱恨交织,也不知是打趣还是恭维道:“进忠,你绝对是名副其实的活菩萨,我小看了你的肚量,高看了你的洁癖。”
一声与王蟾如出一辙的“活菩萨”激得他也胡乱地笑起来,嬿婉用肘轻击他:“你说说,你究竟是爱慕王蟾还是恶心王蟾?帮是要帮的,嫌也是要嫌的,我都懒得讲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