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群体心理的延续(1 / 2)
第一次真正交谈是在廷试前夜——张说问她:“你信命乎?”
她答:“我信人心。命运,不过是群体心理的延续。”
他沉思良久,道:“若真如此,吾等为官者,岂不皆为治心之医?”
自此,两人间生出无法命名的亲近。
突厥叛乱风起。朝廷议而不决,张说自请北行。
“兵不可久困,心可先解。”这是他出发前留下的话。
贞晓兕随行。她亲眼看见他策马行于荒原之上,目色如铁,却神色宁静。他不是不知道危险,而是早已与恐惧和解。
入拔野古部落时,他以寡骑示诚。她在帐外,水晶镜内红光翻涌——满是仇恨的频率。于是她以突厥语唱起古谣,谣调低回,如同为一群受伤的孩子念旧梦。
张说在帐内听见,忽然理解她的意图,便加入她的节奏,用语言重塑对方的尊严感。
“昔年可汗与我朝互市之约,兄弟也。今岁饥荒,愿与尔共济。”
他不说政治,只说“兄弟”两个字。镜中红光渐褪。
当夜,他对贞晓兕说:“汝之镜可测心,而我识人心如火。却原来,方法不同,理同一端。”
她轻轻一笑:“人类千年,归根只是求理解。”
开元九年四月,康待宾叛乱。朝中议复杀降,张说坚拒。
帐中,贞晓兕双手发抖。镜光凌乱,闪烁着创伤的频率。
“你怕?”张说问。
“不是怕战争,”她答,“是怕群体心创无解。杀降众,只会让记忆延续成新恨。”
张说探望她片刻:“若你在我位上,也当如此断乎?”
“心理学有个名词,”她低语,“叫创伤后应激。若能替他们安置家、重建信任,反叛会自行萎缩。”
他静默许久,后起笔上奏,请设麟州,徙六州降户,以安抚为政。
这一纸奏疏改变了盛唐的边疆命运,也成为心理社会学史上最前卫的治理实例——只可惜当时无人懂。
战平。朝廷封他燕国公。
贞晓兕见他立于雪中受诏,心想:这人,已不只是盛唐栋梁,而是一座理解的塔。
平乱之后,他创丽正书院,汇文士为群。白日治政,夜写新制。
一次校稿,贞晓兕在案上看到他的笔迹:“管理者须负心契之责。”
“心契?”她问。
“若官与民心意同向,国自久安。驱之以罚,不过畏;引之以心,方至信。”
她凝视他,忽然觉得自己多年研究的心理模型,在他早已实践千万次。
那夜,月色浅淡。他倚案微笑:“你来此,是天意。你带来的镜,让我看到自己。”
贞晓兕一怔,竟说不出话。他指着她的镜:“其实,每个人心中都藏着一面水镜,看清自己的方式,并非向外,而是让别人映入其中。”
此后,他们的每一次对谈都像两种时代的回响——一人用经验探求理性,一人用理性还原经验。
他们的关系亦渐模糊:师生?同道?亦或灵魂的照镜者?
岁月流转,张说积劳病发。龙武军薨,朝野悲惶。
卧病的他望着窗外老松,心念仍在国事。
“吾一生治事,为民立信。然求仁以理,亦求情以感。或许,这便是心理之治。”
贞晓兕守在榻前,替他理稿。他忽低声问:“若你回归本世,会忘记我么?”
她心中一颤,却只是轻摇头。
“我若去,”他说,“愿你留。为我写下这时代的理心之书。”
不久,他含笑而逝。
那一刻,她忽想起初到唐时那口古井。或许,张说早已知她自井而来。那封密档,她在整理遗物时找到,上书:“井通异世,改命者当出。吾愿借其心,以治天下心。”
她终于明白,自己穿越并非偶然。
她竟然会有不再回去的想法。
在鸿胪寺梨树下,她逐渐传授心理调心之法,创设“心理主簿司”。弟子遍及边疆使节与学官。
某日,朝中新设“抚绥讲筵”,奉她入讲。她讲的不是儒理,而是“人的内在秩序”。
“政之本,不在罚律,而在情感承诺。群体记忆有延迟效应,当上代之信仍在,下代之心自稳。”
朝臣惊奇,玄宗称其“心鉴女史”。
多年后,鸿胪寺花落满地。她燃起稿卷《盛唐心理治理考》,烟气缭绕上天。
在那淡白的烟雾里,她仿佛看见少年时的张说——骑马出塞,风卷袍袖,眉间仍带微笑。
她轻声道:“树犹如此,人何以任?君心未泯,我怎可老去。”
井边的风似有回音。她走近,水面映出两重影:一个穿唐服的名相,一个着白衣的学者。二者相对而笑。
夜色渐深,镜光微亮。
有谁在耳畔念道:“心有镜者,不惧千年。”
公元667年初春,洛阳的杏花比往年早开了半月。张府后院的井水尚带寒意,雾气浮在水面上,里面有灵兽自深处吐息。
张母怀中忽然一热,梦中一只玉燕轻触她的唇,羽翼震颤。翌日,她怀了身孕。
婴儿啼声划破平静的夜。僧人言此子“心慧如镜,命带远尘”,张母不解,只觉那双初开的眼,仿佛能洞穿一切。
少年张说聪慧非常,诗文出口成章。慢慢长大,更是风骨俊朗,心怀壮志。
当武则天开天下策试,张说一篇策论滔滔如河,却被刻意压为第三。那日他立于殿阶下,风吹衣襟,满朝皆服其气度,唯他自己暗道:仕途始于不平,或许正是命运的恩典。
时光飞跃千三百年。公元二十一世纪,心理学硕士贞晓兕正完成最后一篇论文——关于群体记忆与权力结构的心理机制。她专注地调整脑波探测仪,及实验舱内的“情绪晶体镜”。设备通电的一瞬,剧烈闪光在实验室炸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