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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群体心理的延续(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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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再睁眼,空气中满是香炉烟,一身现代白衣成了满袖尘土。周围传来低沉的诵经声与铜铃声。贞晓兕毫无悬念地立于一座古井边。井栏泛着岁月的青铜光,旁碑刻着“鸿胪寺”三字。

陌生的唐音划破耳际,一名白须官吏迎上前:“女郎何来?可是来应主簿试者?”

她张了张嘴,知道不必辩驳。手中仍握着那枚透明的水晶镜,在阳光下折射出冷光。看着众人疑虑的目光,她脱口而出:“学生……习心理之术,可测人心波动。”

这一句话,恰撞上盛唐官场正为民族事务招募通语者。她因此被录入鸿胪寺试用,名义上为主簿候选人。

而命运的线,就此与张说纠缠在一起。

开元九年,北疆惊报:突厥降户被王晙屠戮,群部震恐,九姓叛意萌动。朝中议而不决,兵部尚书张说请命:“若以重兵镇之,恐激众怒。不如我往,以诚解怨,用心胜兵。”

满座哗然。

张说仍平静如初,转向副使李宪:“吾血非野马,不畏其刺。士见危致命,正此时。”

二十骑行出并州。夜风吹动旌旗,贞晓兕随队,暗暗携那面可测心波的水晶镜。她虽怕,却被某种情感驱使——既是求解身世的线索,也像被那位名相的气场牵引。

初入拔野古部,她察觉长老神色紧绷。镜中浮起一抹赤光,象征群体恐惧。她轻声以突厥语吟唱古谣,声音带着似水的安抚力。随后又在沙盘上布置石子,模拟疆界与氏族迁徙的记忆,让他们在重现中释放压抑。

夜深,帐外风声如潮。张说走出营帐,看见她伏案绘图,那镜面闪着微光。

“女官所绘何意?”

“这是情绪热力图。”她抬头,“红处为恐,蓝为怒,白为空。部族之叛,非恨唐也,恨无归处。”

张说沉默片刻,如被当头点醒。

翌日,他与酋长对坐,不谈征讨,只讲旧汗国的往事;又让他们列举与唐互市的旧盟。贞晓兕在旁翻译、观察神色。渐渐地,赤光转淡,镜面化为柔白。

数日后,突厥酋长亲送驼酒辞行。朔方无战,千里安宁。

但平静只是幻象。开元九年四月,降将康待宾叛乱,党项势如裂帛。

在合河关,张说临阵坐帐,神色沉稳。副使阿史那献请诛尽降众以绝后患。张说冷声回道:“王者之兵,当伐叛而柔服,不可杀降。”

贞晓兕静立其侧,她察觉帐中将士的情绪波形剧烈起伏——恐惧、憎恨、被背叛感纠缠成网。

那一夜,她以地图为纸,将核心动力逐层剖析,写下《叛乱心理溯源图》。

“他们的仇意,不是出于贪残,而是记忆受创未愈。若能安置其家室,还其尊严,暴反自息。”

张说注视她的眼神极深:“先生之言,似疗心术。”

“心能叛,亦能服。”她答。

次月,他上奏玄宗,请设麟州以安置降户,并将六州残胡分徙许汝,以心理安置代刀兵镇压。此后,边疆果然稳固数十载。

朝廷赐他紫金鱼袋,以示嘉奖;而贞晓兕则被擢为鸿胪寺心理咨访司主事——一个前所未有的职衔。

乱后回朝,长安春雪未融。张说兼中书令与节度使,重整政机,在丽正书院倡文教之治,延贺知章、张九龄等士。

夜深时,他常独坐书房,对案沉思,灯影下的笔迹如刀。

某夜,贞晓兕受命助理整理奏疏,竟在一卷漕运改制图中看到他注记:“用心理契约,得士心而不待刑赏。”

她怔了许久——这是现代管理心理学的核心概念。

他端茶走近:“贞大人,你在看我的痴想?”

贞晓兕回到:“这些词……前所未闻,却极像后世理论。”

张说笑道:“治人之道,终在心。天命使我遇你,以镜照政。”

他话音微顿,目光流转,不再是上官与属僚,而是一种更深的连接——彼此知觉的孤独被理解的那种静默温柔。

从那夜起,他们的对话渐渐超越政务。她教他区分情绪与理性,他教她以史观透察人心。两条时间线,跨越千年,在鸿胪寺的梨花下相交。

岁月疾行。开元十八年,张说病重。卧榻前,他命人取来尘封的竹匣,交于贞晓兕。

“此中,有我三十年前所埋鸿胪寺之井档,注曰‘井通异世,当有改命者出’。我想,我已见到那人。”

她泣不成声。

“汝来此,为补我之不及。大唐之盛,非一人之功,而是众心行于善。”

张说闭上眼,语气平和如常:“若有来世,吾愿为你的学生。”

春风过窗,竹影摇曳。

三日后,他溘然长逝,谥文贞。

贞晓兕独守鸿胪寺。她将心理学理论系统整理,合时代语写成《民族心理融合疏》,倡“以心治边”,并开设“心理主簿”之职。

徐徐时光流转,她不老不死。或许井的时间在她身上折叠。玄宗再盛,边疆不再乱。

岁晚,她在梨树下焚化《盛唐心理治理考》,烟气氤氲成张说的身影——依然那样,披甲策马,目光温柔坚定。

她轻声道:“人心如树,根深则叶茂。先生教我以理见情,我教你以情观理。我们只是彼此梦中的影。”

鸿胪寺石壁之下,贞晓兕曾以墨笔留一段小传:

张文贞公,字说,中书令、燕国公也。少敏慧,洞达人情,仕五朝,阅世如镜。其心理之术,不袭后人心理学之形,而自悟于治人之理。

少时事武后,不以屈第为恨,反以“成器在挫”自警,识得心理调适之道。

居中宗时,以言辞得罪,谪岭南,仍处变不惊。其后复出玄宗之朝,倡文教、通仕民、治边疆,皆以“信”为核,以“理”为辅。

所行之政,可分三法:

一曰“共情”,能以己心察人心,设身处地,安叛胡如抚稚子,化兵为信。

二曰“认知”,以理训众,使士民皆知其所安。其言曰:“人莫畏罚,而畏心不知其所归。”

三曰“事后疗”,每遇叛乱、灾后,必先抚创,后建制。此后人所谓“心理复建”,实始于彼。

张文贞之政治,不独立制度,更在立心术。其治国如治人,先理创,再倡德,后立功。

公卒于开元十八年,风骨未减。余守其道数十年,于镜中尚见其影。或许此镜非光之具,而是心之器。

若问心理何以治国,曰:张说之道,是“以理解代征服”。

青烟散去,一片新芽破土而出。

开元的风仍在,像是时间也在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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