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冰壶玉鉴悬清秋(2 / 2)
“后来嘛——开元十七年张说真下去了,玄宗一想,正得用干净人,就请他当中书侍郎、同中书门下平章事,旁边还配个杜暹。说白了,这是双相制。”
“那李元纮做得怎样?”
“史书可给了好评——在位几年,屋子不添一根梁,马破也不换,封邑所得还全拿去接济亲戚。朝里那帮奔竞成风的,全让他一阵子压下去,气象清朗。能做到这份儿,那是真清官。”贞德本合上茶盖,笑道,“你以后要是当上鸿胪寺主簿也能这样,就算祖宗脸上有光了。”
“但他的人生还挺寂寞。”贞晓兕低声说,“清慎到这地步,哪还有烟火气。”
“那就得看谁懂他。”贞德本站起,掸掸衣袖,“古人修身,不是为吃香的喝辣的。元纮那脾气啊,比碛西风硬;杜暹还算热闹一点。要不是玄宗那阵儿识人准,哪有盛世底子。他那奏疏一篇,其实就像给江山换个新滤网——干净点儿,少堵气,天下才顺。”
“开元盛世正需这样的栋梁——”德本如数家珍:担任万年县令时赋役公平;做京兆尹时拆毁权贵碾硙,保障农田灌溉;历员工部、兵部、吏部三侍郎。开元十四年拜中书侍郎、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封清水县男,终成宰相。
“他为相清俭刚正,千古流芳——”德本神情肃穆:抑制权贵奔竞,反对扰民屯田。虽居相位却“不改第宅,仆马弊劣”,赏赐尽散亲族。宋璟赞他“虽季文子之德,何以加也”。后因政见不合外放曹州,开元二十一年重授太子詹事,可惜十日后溘然长逝。谥“文忠”,《新唐书》将他与卢怀慎并称“皆以清白垂美简书”。
他轻轻合拢族谱:“从丙粲骑马入宫到李元纮执掌相印,四代人见证了大唐盛衰。下月带你去博物馆看那柄鎏金佩刀——刀鞘上‘丙’字被磨去半边,改刻‘李’字。那一刀不仅改了姓氏,更在隋唐鼎革的洪流中,为咱们家族劈开了百年清白的门风。”
他说到这,笑出声来:“只不过,说句大实话,搁咱东北俗话讲,他那清廉标准,那些钻营当官的谁敢学?那些人可不想喝西北风……”
“可历史不就得有人这样嘛。”贞晓兕抿嘴,把笔收在卷上,“写完这一页,我就去睡。小叔,你这一嘴玩笑反倒讲得人心服。”
贞德本提壶要走,回身咧嘴一笑:“哎,历史就是个稀汤面,得搁点蒜味儿才入味。你这书,能让人看着不打盹,就值了。”
……
长安晨鼓二十七响,集市人声渐起。宫阙风声掠过鸱吻,两封履历被重重放在书案。
贞德本:(神秘兮兮)“大侄女,你发没发现个玄机?张说可是寒门逆袭的祖师爷,而李元纮是含着金汤匙的贵胄——怎么最后清流反而是世家子?这不符合‘暴发户才要脸’的常规剧本啊!”
贞晓兕:“问得好!这要用发展心理学的‘安全基地理论’拆解。李元纮的家族自隋末就站队成功,曾祖被赐姓李时,他们家族的‘生存焦虑’就已代际消解——(弹出脑区动画)你看他前额叶皮层,根本不需要像张说那样时刻激活‘威胁预警系统’。”
贞德本:“张说当年在洛阳破庙苦读时,满脑子都是‘饿怕了’;可人家李元纮在万年县祖宅玩的是《家族荣耀》真人版——祖训第一条就是‘丙氏改姓不易,莫污丹书铁券’!”
贞晓兕:“关键在于‘阶层流动压力’!张说的镜像神经元的记忆刻痕全是‘寒门-宰相’的跃迁执念,这会导致多巴胺系统把权力与物质奖励深度绑定。而李元纮(指向光谱图)的默认模式网络里,‘家族声誉’与‘自我价值’早形成神经耦合——贪腐会直接触发前扣带皮层剧痛!”
贞德本恍然大悟:“好比张说在攀登绝壁,总要抓些金银当岩钉;李元纮却站在祖辈垒好的观景台,反而能甩袖吟句‘清风明月不要钱’!”
贞晓兕:“更深刻的机制在‘道德身份建构’。寒门翘楚往往通过财富积累补偿早年缺失(指向张说区域),但世家子需要靠道德资本维系阶层优越(荧光标亮李元纮)。当他判决太平公主时——(闪现脑电波)那一刻颞顶联合区疯狂放电,分明在说:‘看啊!我们陇西李氏就是这么刚!’”
贞德本:“所以张说收贿时想的是‘总算不必再吃残羹’,李元纮拒贿时想的是‘我家厨房虽破,可是太宗皇帝夸过的’!”
贞晓兕:“最后还有个致命细节:张说的童年记忆里满是物质稀缺性创伤,而李元纮家族七代都经历过权力更迭——他们真正稀缺的不是钱财,是能在青史刻下‘贞观遗风’的历史定位啊!”
贞德本长叹:“这么说是‘穷怕了’逼疯张说,‘富惯了’成全李元纮?”
贞晓兕:“不完全是。寒门未必贪,贵族未必廉——但当李元纮的‘道德资本’恰好遇上玄宗清算张说的历史节点,这条清水县男的人生轨迹,就成了大唐阶层心理学最精妙的注脚。”
贞德本突然嬉笑:“那我现在去认个阔祖宗还来得及吗?”
贞晓兕:“先把你藏在床底的《行贿官员名录》烧了,这比认祖宗更能激活你的道德中枢杏仁核!”
建民街早市的豆浆香气扑鼻而来,手机屏幕上还闪烁着未完成的论文《组织行为学视域下的唐代清官集群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