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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晚宴(2)(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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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连一直都忍不住担心的袁蔚,此刻也轻轻出了一口气。

比起他语言上的解释,说得再多,也抵不过郁氏真正高层们一两句宽和熟稔的互动。

即便郁星禾今天没有上台,也没有人会在怀疑他被郁氏架空放弃。

郁星禾想了一下,忽然看向不远处,郁家二叔和郁本旦的方向。

他那位叔叔毕竟是颇有城府的中年人,此刻面上表情还算沉得住气,可他堂弟郁本旦的表情就不怎么好了。

郁星禾看过去的时候,郁本旦目光又冷又凶,仔细看一下,甚至还能辨别出,他现在腮帮子大概是紧紧咬着的动作,这个动作由别人做来,搞不好可能还会有点可爱,但放在郁本旦这张脸上……

郁星禾擡手抵唇,好险没有笑出声来。

如果郁本旦在未来的某天,终于发现自己不是经商的料的话,去当一个搞笑艺人,或许未尝不是一个好的出路。

台下如何暗流涌动,都没有影响到台上小老头们的致辞。

“这里,我要代表我们郁氏董事会的各位董事,向今年接管郁氏的,我们的青年才俊,‘小郁总’郁星禾,表示诚挚的谢意。”

“今年的郁氏,是一艘在大风大浪中披荆斩棘前行的船,虽说,离不了我的老朋友,老郁,郁关山在后方稳住整个船体,但更多的,还是依托于我们新掌舵的小郁。”

小老头说得红光满面,仿佛在夸赞自己的亲子侄一般。

他一边说,一边用热切的目光看向郁星禾的方向。

郁星禾有那么一瞬间,觉得自己脸颊被射灯烤得发热。

他觉得不好意思,毕竟今年郁氏的发展,严格说来,其实是他和桑取容两个人共同的功劳……可现在只有自己一个人在被夸奖。

垂在桌子应酬时的表情管理能力,否则在这种时候露出傻里傻气的笑容,那可真是面子丢到姥姥家了。

紧接着,台上的几个小老头你一言我一语,在家开茶话会一般,姿态随意却全然真诚地列举夸赞了郁星禾今年为郁氏“掌的每一次好舵”。

郁星禾听到后面,渐渐愣住。

郁氏一年到头要做的决定,绝不止他们现在说的这些,可现在被筛选出来的,都是他十分熟悉的那些。

仔细一想,竟然都是由他做主裁决的项目。

时间的指针仿佛随着董事们的回顾而缓缓向前拨动,郁星禾回忆渐渐清晰。

他和小桑同学两个人,刚接手郁氏的时候,起初是桑取容做的多一些,后来随着郁星禾对专业课的补习,肚子里装了知识的他也渐渐加入工作行列,琐碎的事务,桑取容全都替他包揽,但在重要决策上,小桑同学在渐渐把决策的权利让渡给了他。

没有回顾的时候,郁星禾自己完全没有发现这点,只觉得像温水煮青蛙一样,工作好像莫名其妙就变多了——不过还在他的可接受范围内,因此郁星禾也一直接受良好。

现在,他忽然意识到,小桑同学其实一直在给自己铺路。

忽然,郁星禾有种恍然梦醒的感觉。

可董事们为什么就能这么精准地挑出他裁决的那些项目来说?

这个疑问很快涌上心头,进而不可控制地放大,直到一个猜测渐渐浮现。

郁星禾眼睛紧紧地、万分专注地盯着台上,看见几位董事都是笑眯眯的,明明一派放松,低头看稿子的频率,却比平时董事会发言高了太多,很明显是对手上的稿子不熟。

莫非……稿子是桑取容写给他们的?

郁星禾脑海里瞬间闪过这样的猜测。

可为什么呢。

在他心底疑惑解开之前,小老头们纷纷念完了稿子,每个人结束之前,都用一种过分温和、温和到让郁星禾有点发怵的目光看他一眼。

最后,长了一张包公黑脸的快乐小老头,用洪亮的声音,中气十足地做了结尾。

“最后,我代表郁氏董事会,宣布……”

郁星禾睁大眼睛,心里一声卧槽差点脱口而出,下意识看向主桌自己父亲的方向,可灯光实在昏暗,他一下子,竟然连他爸妈两个人坐在哪里都没有看见。

只觉得那两个座位上空空荡荡的,又怀疑是不是只是因为太昏暗,光没有照到人身上。

这么重要的时候,他爸妈会凭空消失?

郁星禾这边心思纷乱,台上,小老头语气激昂兴奋,满面红光地说。

“正式通过郁星禾,成为郁氏——”

“等一下!”

突然,一个声音打断了小老头宣布任命消息的句子,人们纷纷循声望过去,看见不远处留给郁氏亲朋的桌子边,站起来一个略显矮胖的身影。

矮胖的身子上,顶着一张和郁星禾有那么两分相似的脸。

有人惊呼。

“是郁家二房的少爷。”

会场里被郁本旦打断后,留下一瞬间的死寂,紧接着,窸窸窣窣的声音蔓延开来。

郁家二叔听着这些声音,明明听不清他们在说些什么,却只觉得,这都是对他、对他儿子、对他们一家子的质疑声。

他下意识就想要逃跑,多年的一次次溃败,让他几乎养成了这种肌肉记忆的习惯,桌布下的腿颤抖着想要直起来,却在擡头看见郁本旦胸有成竹的表情时,彻底安静了下来。

是了,他儿子今天可是有备而来。

郁家二叔看向郁星禾的方向,看见那个讨人厌的侄子脸上,不似做伪的惊讶,心里突然就有了一种把他比下去的感觉。

郁家二叔的目光变得坚定,坚定中,又忍不住带了些对郁星禾的不屑。

台上,原本眉目温和的小老头先板起脸来。

郁本旦扯扯嘴角露出笑容,还没来得及说话,却听见台上的小老头沉声问。

“你是谁?”

周围骤然响起不轻不重的一片嬉笑声。

郁本旦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咬牙维持住笑容:“秦叔真是贵人多忘事,郁关山是我大伯啊。”

小老头“哦?”了一声,擡手捋了一把不存在的胡子,面上的不悦之色更甚。

“原来是二房的儿子。”小老头说,“这样打断长辈说话,是不是有些不合礼数了?”

郁本旦笑了笑:“不好意思啊秦叔,我也只是一时间有点太激动了,没控制住。”

紧接着,在小老头开口之前,郁本旦再次擡高声音,分外真诚地朗声道。

“但是秦叔,我打断您,是因为我给我的好哥哥准备了一个大礼,您再说下去,我这份大礼,可就要错过最好的送出时机了。”

下一秒,郁本旦收回往台上的视线,笑容满面地看向郁星禾,眼底却像是尖锐的利箭,猛地刺过去。

隔着人群,郁星禾似有所感地看向郁本旦那边,眯了眯眼睛,配合上他现在为社交而练出来的冷淡微笑,简直是十二分的孤傲和威胁。

然而实际上,郁星禾心里完全在懊恼。

……这个破灯光,明明刚刚还能看清的,现在怎么突然就模糊了,莫非是平时真的看太久电子屏幕,视力下降了?

他幅度更大地眯着眼睛,郁本旦看着,心头的火腾地燃烧起来,瞬间燎原,脑袋里嗡地一下炸开。

他一时间急躁起来,用力地“啪啪”拍了两下手作为信号,脸上竭力维持着的微笑表情,也有片刻的抽搐。

郁本旦的脸色,已然差劲到人尽皆知了,周围的声音,都在小声说着。

“郁氏是不是也要像袁氏一样兄弟相残”?

“这位郁家二房的小少爷,难不成提前联系了郁氏最大的对家,想要打个里应外合”?

“这个小少爷,以前都没怎么出现过啊,现在看来,莫非又是一个韬光养晦的厉害人物”……

诸如此类。

郁本旦觉得自己的大脑仿佛被劈成了两半,一半死死盯着郁星禾看着自己的目光,火已经要烧透,另一半则万分不舍地被周围小声的猜测可夸赞俘获,吹气球一样,一点点膨胀起来。

他脸上的表情也彻底控制不住,时凶时笑,让一直看着他的亲生父亲都忍不住皱了皱眉。

可郁本旦此刻已经顾不得这些,一心只有自己早就打好的腹稿,此刻在妒火的催促下,倒豆子一般喷薄而出。

“后台的媒体老师,麻烦放一下我给哥哥准备好的视频。”

郁星禾挑眉。

果然,他这个堂弟到现在都没有死心,不知道自己早就被猜了个透,依旧想要做个不省油的灯。

可惜啊。郁星禾脸上的笑容更深了些。

可惜,他刚刚已经叫保镖去了后台,现在,你这个郁“笨蛋”,可算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

一切都在郁星禾的预料之中。

郁本旦喊完之后,用一种迎接胜利的姿势,在原地站着等了十好几秒,却也没有等到任何动静。

他皱眉,再次喊。

“我准备好的视频呢!”

郁星禾摇头叹气,刚要开口劝他坐回座位上,忽然,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

“视频,马上就播。”

伴随着声音,那个熟悉的身影也从台侧走出来,郁星禾睁大眼睛,大脑有一瞬间的空白。

桑取容?

不是说去国外开会回不来吗?

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儿……还明显是一副过度打扮了的样子?

郁星禾不敢置信地眨着眼睛,如果不是有射灯正悬挂在他头顶,他马上就要擡手去揉眼睛了。

他脸上笑意刚刚浮现,一侧头,忽然看见郁本旦望着台侧,也是一副“卧槽”“胜利女神眷顾我”的表情。

郁星禾:?

我笑我对象来了,你又在笑什么。

紧接着,周围人的窸窣讨论声,回答了郁星禾的疑问。

“莫非郁本旦真的和霍尔家族这位少爷联手了?”

“郁氏今天,难道真的要把郁星禾推出来做挡箭牌吗?”

郁星禾安静两秒,只觉得自己从脑海到嘴巴都沉默了。

说不出话.jpg

他看向桑取容,一挑眉,干脆双手环抱,也不站着了,直接坐回座位上,向后一靠。

来吧,我就静静地看你表演。

事实上,原本郁星禾心里对于郁本旦搞的鬼还有些不太放心,但在看见桑取容的一瞬间,他瞬间就全然放松了。

看小桑同学的意思……郁本旦的视频,似乎不是什么不能看的东西咯?

警报完全解除,面前站着自己最大底牌和底气的郁星禾,心里只剩下探头探脑的好奇。

正好,他还真的挺想看看,郁本旦准备的好礼物,到底是什么东西。

桑取容含笑走出来,在众多宾客疑惑不定的眼神中,在郁星禾和郁本旦都觉得“你是我这边的”的确信眼神中,擡手,在遥控器上按下了播放键。

伴随着轻缓的音乐,一支明显精心剪辑过的、像微电影一样的视频在屏幕上亮起。

刚一开头,郁星禾表情里的散漫就消失了大半。

先是疑惑爬上眉间,紧接着又是茫然染上心头。

这啥……?

郁本旦的礼物……还真是礼物?

这、这么用心的吗?

郁星禾茫然眨眨眼,下意识往郁本旦的方向看了一眼。

郁本旦也茫然地看着他。

郁星禾:啊?

两个人在此时此刻,在不该默契的地方,生平第一次,产生了那么一丝丝属于堂兄弟之间的默契。

都是一样的茫然。

郁本旦先回过神来,神情却是惊慌失措的,他听见周围的宾客窃窃私语。

“诶,不是听说这两个堂兄弟之间不对付吗?”

“是啊,刚刚看起来都剑拔弩张的……还以为是要争起来了,结果现在看着,怎么……”

“怎么倒像真的是个礼物?”

“不、不是……”

郁本旦两只眼睛睁的铜铃一般,连瞳孔都在颤抖着,不敢置信着。嗫喏的声音却被淹没在甜甜的视频bg里,淹没在周围宾客渐渐带上笑意的声音里。

他右手边,刚刚还一副看戏模样的富家夫人,现在已经是一副欣慰又感动的表情。

“这么看来,郁家那个郁星禾大少爷,倒也真的是个和善的主。”

富家夫人身边,她漂亮的女儿羞怯附和。

“是啊……我之前都听说,郁家这两个堂兄弟水火不容,没想到小郁总竟然真的这么宽和,不计前嫌……”

再远处一点,有精英打扮的青年和中年纷纷颔首,看向郁本旦的目光,立刻变了味道。

就好像,上一秒还在说“你们可真是两个旗鼓相当,棋逢对手的敌人”。

下一秒离开就变成了“看来你也被你哥哥郁星禾招揽了嘛”。

郁本旦越看、越听、呼吸就越是急促。

“这不是我要的……”郁本旦张嘴,就发现自己根本听不见自己的声音,好像失声了一般。

他忽然变得十分惊恐,视线在左右两边不断扫过,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找什么,最后在看见身边父亲充斥着失望和冷淡的视线里,整个人彻底僵住。

啪。

郁本旦只觉得自己听见一个清脆的响声,脑海里最后一根理智的弦随之崩断。

“这不是我让你们放的东西!!!”他失声大喊。

他弯腰低头,目光狰狞地看向自己右手边对大屏幕含笑的富家夫人。

“郁星禾根本不是你们想的那样!”

他又急切地扑向漂亮少女桌前,“嗬嗬”地喘了两口气,迫切道。

“郁星禾是个疯子!是个变|态!是个同性恋!!”

郁本旦突然的爆发让周围的人都吓了一跳,少女满眼惊恐,连忙拉着母亲起身躲开,混乱像瘟疫一般,就要从郁本旦的那桌蔓延开来。

郁本旦更加敏感,他察觉到所有人都对自己避之不及,都用看垃圾看病毒一样的目光看着自己。

他想要挽回,想要说出真相,于是他变本加厉,越发癫狂。

“我让你们放的东西呢?”他喘着粗气,嘶哑地喊,“我亲手给你们的U盘呢?我的东西呢!我的——”

“啪!”

一道清脆的巴掌声之后,一切安静下来。

郁本旦偏过头,捂着脸,不敢置信地缓缓扭头看向给了自己一巴掌的人。

“……爸?”他颤着声音。

郁本旦似乎还要开口说什么,心里还有一万句疑问,一万句想不通要说,却在开口之前,被从后拎了起来。

两名高大的保安架着他的双臂,带着一身杀伐果断的气势,震慑得他吐不出半个字。

郁本旦就这样安静地、烂面条一样被拖了出去。

宴会厅沉重的大门最后一次为他打开——然后将他永远关在了门外。

透过遗留的那最后一丝门缝,郁本旦看见屏幕上正播放到桑取容和郁星禾温情对视的画面,看见他的父亲,他的亲爸,讨好地朝郁星禾笑。

大门合上之前,他听见的最后一句话,是他爸对郁星禾说。

“你弟脑子好像有点不好了,二叔老了,管不了他,侄子啊,郁本旦就随你怎么处置吧。”

厚重的关门声后,郁本旦痴痴看着那扇雕花大门,眼前一黑,再听不见任何声音。

闹剧来的快,结束得也格外迅速,就仿佛只是一个无关痛痒的调剂。

桑取容已经站到台中,笑容得体,含着些歉意。

“不好意思。”他看着郁星禾,弯起眼睛。

“在安静里重新看一次吧。”

末了,桑取容放下话筒,擡手挡住半边,隔着人群,悄悄话一样对郁星禾无声做着口型。

[给你的第一份礼物,哥哥。]

郁星禾知道,他指的是郁本旦一家。

二叔一家是什么德行,郁星禾其实早有心理准备,只是他爸总是顾念着兄弟情谊,一直没有出手,自己又实在心软,好几次虽然气,但是气过了也就忘了,这才任由这一对父子,总是苍蝇一般在周围晃悠。

郁星禾知道,今天过后,郁本旦在京圈里,可以说是彻底销声匿迹了,没有任何一个圈子,会接纳他这个没权没势、还大闹晚宴的、被亲生父亲断言的“真疯子”。

而郁家二叔,在今天之后,也会被“请出”京城,中年男人眼底彻底被摧毁的斗志十分明显,他不可能再翻出风浪。

这样的雷霆手段下去,郁氏至少在往后的十多年间,不会再有像先前一样,内讧的动荡了。

郁星禾心底一块大石头落地,舒心一笑。

[谢——谢——]他字正腔圆地无声比划。

桑取容眼角弧度更弯,像月牙嵌了进去,清冷中又透着仅对于一人的柔和。

桑取容指指屏幕,示意他移开视线,去看更重要的东西。

郁星禾心里隐隐有种预感。

刚刚小桑同学说,解决郁本旦是“第一件礼物”,那么现在正播放的视频,大约就是“第二件”。

是什么呢?

郁星禾和所有宾客一起看向屏幕,下一秒,实打实愣住。

刚刚播放视频的时候,他只顾着注意郁本旦那边的动静,只有耳朵对视频的bg有点印象。

视频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拍的——桑取容偷偷从他的角度,拍的自己。

郁星禾之所以如此确信,是因为有些地方,只有他们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才会是这种状态。

仲春时节,一个人端着相机,在家里的花园一拍就是一整个下午的他。

盛夏,海边。那似乎是澳大利亚的海,周围的人都金发碧眼,只有一个郁星禾,奔向海边,豁然回头时,黑发如同荡开的波。

早秋的京大校园里,郁星禾坐在图书馆窗边,窗外是橙黄的落叶,郁星禾托着下巴,看着外面发了好一会儿的呆。

冬天,家里,明明地暖已经足够热乎,却依然要裹着软绵绵的毯子,窝在椅子上看文件的郁星禾。

看到最后一个画面的时候,郁星禾心莫名有了一种劫后余生的感觉。

……他还挺庆幸,桑取容好歹是知道这影片要在什么时候放,没有把他冬天赖床、在懒人沙发打滚的样子都拍出来。

bg的情绪渐渐高涨,最后在最高处戛然而止。

台上,刚刚被打断的小老头们,每个人脸上都带着了然的、祝福的笑容,显然是早就知道了会有这么一出。

包公脸的严肃世叔清了清嗓子,满面笑容。

“书接上回!”

台下一阵善意的笑声。

“经过董事会的一致裁决,正式任命郁星禾,为郁氏集团的执行总裁!”

郁星禾噗地笑出来。

不是吧?

他看向桑取容,笑意里带着真情实感的疑惑。

[你这么精心准备一个视频,难道是给他们做嫁衣啊?]

桑取容眨眨眼睛,有些无奈地摇头。

小老头们难得卸下平日里严肃的面具,笑着看向台上台下的两个年轻人。

“除此之外——”

灯光忽然全部落在郁星禾身上,刚才戛然而止的bg再次响起,就像是在人生的旅途中,停下来采摘到一枚果实之后,再次启航。

桑取容轻笑着说。

“……终于轮到我了。”

郁星禾呼吸一滞。

桑取容的声音柔和,和音乐交织在一起,水一样流淌而出。

“在遇见你之前……我不信有缘分一说。”

紧接着,音响里传来桑取容遮掩了一下,却依旧没有掩住的轻笑。

郁星禾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塞了一个话筒,看着桑取容难得有些手足无措的样子,他自己心里那点突如其来的紧张,倒是散了个一干二净。

郁星禾也跟着笑了一下。

桑取容垂眸,片刻后才又擡头,眼底有一丝按捺下去的湿润一闪而过。

他说。

“哥,之前你问我……为什么总给你买向日葵。”

“其实不只是你之前说的那个原因。”桑取容笑笑,十分合郁星禾心意地,没有在大庭广众之下,揭穿他那点幼稚的小癖好。

“我有时候觉得……你就像太阳一样。”他说。

“可太阳东升西落,我也不能时时刻刻,二十四小时都能看到你,所以……”

郁星禾眨眼,脑海里叮地一下亮起小灯泡,抢答。

“所以你觉得,你是向日葵?”

场内观众闻言,都一片片地轻笑出声,还有小孩忽然嘹亮地嚎了一声。

“向日葵——”

郁星禾被逗笑了,他心里已经大概有了猜测,桑取容整这么一出,究竟是想做些什么,可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在这种场合下,还能被逗笑。

他轻咳一声:“问你呢,大向日葵。”

桑取容也看着他,目光里尽是笑意。

“哥哥喜欢向日葵的话,我就是。”他说,“但今天晚上回家之后,我就得把花园里的其他向日葵……都移到别的地方去了。”

郁星禾睁大眼睛,没想到桑取容这家伙在这么多人面前,都说得出这样的话。

他脸和脖子一起升温,心跳砰砰加速,过快。

郁星禾视线心虚地左右移动,试图以此降温,却忽然在不经意间,扫到了不知何时也站到台上的郁关山和江女士。

一瞬间,郁星禾福至心灵,一下就懂了一切。

他想起前两天筹备晚宴的时候,原本郁星禾毛遂自荐,说由自己来总结发言,一则,桑取容的那些事情,毕竟都是自己搞出来的,由他来发言也能稍微稳定局势;二则,他也看出郁关山早都想要退休的架势,顺手帮他爸助推一把,郁星禾觉得这事儿何乐而不为。

可没想到,郁关山拒绝了他的提议,一年以来,难得十分有工作热情地表示“我来”,你小子坐桌边儿上就行。

还特意给他安排了这个位置。

现在看来,这个位置,刚好能毫无阻拦地看见台上的全部,和台子之间,也完全没有任何阻挡物。

郁星禾擡手用手背蹭了一下眼睛,对上郁关山自豪的、兴奋的、感慨万分的视线,又对上江女士满足的、感动的、充满笑意的目光,噗地笑了一声。

这下他完全懂了……从头到尾,所有人,包括刚刚上台发言的董事会小老头儿们都知道这个流程——只除了他。

台上,郁关山和江女士对视一眼,还没说话,人先轻轻鼓起掌来,仿佛是为这两个孩子鼓劲一般。

郁星禾一时间,不知道自己是该哭该笑,垂在身侧的手撚了撚衣摆。

他差点就要跟风也鼓掌了——幸好还没来得及动手!

不然哪有自己给自己鼓劲的呢?

当时当刻,就连郁关山夫妇都出现了,明眼人都看出,这显然是要促成一对佳话。

宾客里不乏有想看郁氏吃瘪的,此时也只能和郁家二叔一样,魂不守舍,却必须跟着众人鼓掌祝福。

忽然,不知道从哪个方向,传来一声突兀的恭贺。

“恭喜小郁总,双喜临门啊!”

开了这个头,就像是开了闸的水库一样,潮水般的庆贺声,不停息地涌动出来,一浪一浪拍在郁星禾耳边,推着他,不自觉地向前走了一步。

郁星禾察觉到之后,踏着那半步,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擡头看向台上的桑取容,撞进对方噙满笑意的眼。

掌声与欢呼如浪如雷,郁星禾再也没有犹豫,再次向前。

座位到台上的距离只有短短十米,郁星禾刚走出去一步,眼前的人忽然动了。

桑取容在台上蹲下,然后单手撑地,姿势潇洒地从台上一跃而下——动作流畅得完全不像是多年不利于行的人。

周围有人小声猜测,说这位霍尔家族的小少爷,以前病歪歪的样子,该不会是装的吧?可只有郁星禾知道,桑取容真的只是一个才恢复正常行走不过几个月的、刚刚康复的“病人”。

为了今天这个动作,他的少年不知道一次次练了多少遍。

郁星禾忽然眼眶热热的,他深吸一口气,扬起笑容。

桑取容迎着光向他走来。

郁星禾心跳再次加快,桑取容在他面前站定,抿唇,做足了心理准备,刚要开口——

突然,郁星禾擡手,反手不轻不重地堵住了桑取容的下半张脸。

他弯着眼睛,气势十足地抢答得十分果断。

“桑取容!”他被音乐、被心跳、被眼前的人裹挟着,毫不犹豫地喊。

“你愿意跟我结婚吗!”

几乎是下一秒,宴会瞬间涌起千层声浪,年长者的祝福声、年轻人的起哄声、还有小孩子们气氛组一样的大笑声交织在一起,比视频里未尽的背景音乐还要热烈。

而郁星禾站在里面,眼底仿佛落进无穷无尽的碎光。

在一切热烈的俗世中,你永远是最耀眼的那个。

这样想着,桑取容忽然就红了眼眶。

他猛地向前,揽住了面前猝不及防的青年,对方的呼吸隔着衬衫落在他肩头颈侧,落在他跳动的脉搏上,顺着血液,又暖至四肢百骸。

众人高喝声中,桑取容耳边传来郁星禾格外清晰的声音。

“嘿嘿。”郁星禾先是狡黠地笑,像偷了腥的小狐貍一样,乐着说。

“你要说的话,被我抢先了吧?”

他的每个字都像小鹿一样跳跃着,尾音撞上桑取容的心脏,让它跳动得更热烈,更热情,像是独属于“桑取容”的起搏器。

桑取容揽着他后颈的手微微颤抖了一下,忽然轻笑。

“没有抢先。”他说,“其实我本来想说……愿意和我订婚吗?郁星禾先生。”

“订婚?!”听见这个词,郁星禾瞬间大惊失色,颇有一种答题超纲了的茫然感。

诚然,他自己是完全没有急着结婚的意思的,可这话都说到这份上了……

但遇见事情,多责怪别人,少检讨自己,尴尬万分的郁星禾张了张嘴,转念一想,严肃道。

“你不想结婚?”他拧眉,“你知不知道,你哥我这个年纪,那是过一年短一年……你个小男大学生倒是不急不缓的。”

桑取容眨眼:“我也过一年就贬值一点的。”他说,“哥哥之前不是说……喜欢我这种男大学生?”

郁星禾更加严肃。

“所以你更好好好把我时机——”

忽然,桑取容弯腰,略微倾身凑到他耳边,小声说:“可是我没到法定结婚年龄。”

郁星禾一愣。

桑取容像是以为他没有听到,又像是故意的一般,带着似有若无的笑意,再次重复。

“哥哥,我还没到法定结婚年……”

啪。

郁星禾再次反手按住桑取容的嘴巴。

打断读条。

一张脸这会儿彻底红到脖子,郁星禾皮肤白,相对应的,也就更容易被看出红来。

“幸好今天这灯是橙色的……”郁星禾已经有点恼羞成怒了,堵住桑取容嘴巴的那只手,伸出一个指头,指指点点地戳了两下桑取容的嘴角,以示警告。

桑取容带着十二分的乖巧目光,点头。

郁星禾将信将疑地松手。

然而事实证明,笨蛋总会在同一个位置跌倒、爬起来,再继续跌倒。

几乎是手松开的一刹那,郁星禾就看见桑取容乌黑的眸子里,闪过一丝精明的光。

他当时就心道不好,可为时已晚。

腰间的手臂骤然收紧,郁星禾整个人向前一个趔趄。

他和桑取容之间,原本就不算远的、十几公分的距离,被再次拉进,这次,直接毫无预兆地贴了上来。

紧接着下一秒,桑取容搭在他脑后的另一只手略微扭动角度,带着还没反应过来的郁星禾稍稍擡头。

罪魁祸首在最后一个动作也准备完成之后,侧头俯身,闭上眼睛,来采撷为他绽放的花。

唇齿相依,耳边的欢呼声忽远忽近,仿佛已经不再重要了。

“哥哥。”桑取容叫他。

郁星禾抿唇,从混沌里渐渐回神,带着无奈的笑说:“干什么?”

桑取容说。

“我把我拥有的一切……都送给你。”

郁星禾一愣。

桑取容依旧紧紧揽着他,头靠在他肩窝,郁星禾被迫一直擡着头,想看,却看不到他的表情。

就在郁星禾忍不住要敲他脑壳的时候,忽然,郁星禾颈边感受到一点湿漉漉的触感。

郁星禾刚刚伸出去,想要敲他脑袋的手,忽然变得温柔,带着笑叹,掌心贴上桑取容的后脑,轻轻拍拍。

颈边的湿润仿佛只是一瞬间的错觉,但桑取容再开口,声音又软又粘,像是咬着衣摆不松口的猫。

“霍尔家族那边,我以后只拿钱,不管事。”

“我没有那边的工作了哥哥……我只做你的特别助理。”

忽然,他再次放小声音,没头没尾地蹦出一句:“做什么的助理都可以。”

郁星禾瞬间手痒,屈起指节,毫不犹豫地敲了下去。

他咬牙小声骂:“什么场合!你怎么什么都敢说!”

桑取容轻轻笑,表示自己知道错了,但不会改。

“他们听不到。”他说。

郁星禾哼了一声,换了另一种思路,一擡下巴:“反正……你是助理,我是总裁。”

“这种小传闻一般是对谁比较敏感,你比我清楚。”胜负欲忽然起来的郁星禾发出不屑的轻笑。

“真的吗……”桑取容拖着似有若无的长音,片刻后,提了一口气,眼开就要用正常音量说话。

郁星禾:???

你!

他连忙一个踮脚,搭在后脑的手猛地用力,把“充满黄颜色的桑特助”整个人按在了自己肩膀上,连带着被按住的,还有他那张总想惹事儿的嘴。

“假的!假的!”郁星禾叠声说,“你少说两句吧!”

桑取容闷闷的笑声响起,呼吸落在他耳畔,撩得人耳尖发痒。

郁星禾松了些力道,听见桑取容靠在他耳边,黏黏糊糊地发誓。

“嗯,不说了。”

“真的哦?”郁星禾警惕。

桑取容在他肩窝点头拱拱:“嗯。”

郁星禾缓缓松手。

郁星禾终于没在这个地方再跌一跤。

他不禁感慨。

“人与人之间,还是能有一点信任的嘛。”

“当然。”桑取容眨眼,又问,“哥哥喜欢我今天的礼物吗?”

郁星禾擡头看他。

“你说桑特助吗?”

桑取容乖巧点头,模样和郁星禾刚认识他的样子渐渐重叠。

郁星禾忍不住伸手,在没破坏小桑同学发型的前提下,十分克制地揉了揉他的头发。

“喜欢。”他弯着眼睛说。

桑取容又问。

“那哥哥收吗?”

郁星禾一下子有点被问住,疑惑:“有什么不一样吗……?”

桑取容但笑不语,只是问:“你就说,收是不收?”

郁星禾擡眉:“我又不傻,那我肯定收啊……”

“好。”桑取容眼底笑意深浓,终于引导着郁星禾,把剧本走到了他设计好的最后一句话。

“收了礼物……哥哥也是要付出点代价的。”

郁星禾忽然觉得有些不对,警惕:“强买强卖不合适啊小桑同学……?!”

桑取容轻笑。

“我要的不多。”他不轻不重地说,声音像羽毛,飘着点过水面,最后找到一汪漩涡,自投罗网,沉入深潭。

他说。

“我只要……哥哥永远只看着我一个人,就好。”

世间独一朵的向日葵,也会永远擡头望向永不停止奔跑的太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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