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5章 蒲公英之约(越萝x欧阳璟番外)(1 / 2)
越萝也不知道自己对欧阳璟究竟是什么感情。
至少前十七年,她一直将他视为一位好心的兄长。
然而,经年累月的分离与思念,早已在不知不觉间,将那份依赖与孺慕,酿成了深植于心的爱恋。
她记得与他初遇的景象。
那时年幼贪玩,偷溜出岐山,却被一个灰白头发、面容阴鸷的怪老头掳走。
老头看中她的特殊体质,日日以毒物喂养,意图将她炼制成只听命于他的毒人。
那眼神,像是在打量一件没有生命的作品,冰冷而诡异。
她逃跑过,失败了,只能在绝望中后悔于岐山未曾用心学武。
后来,她学会了伪装,一边偷偷配合,忍受毒物噬咬的剧痛——幸亏在岐山时学过些许养蛊皮毛,才勉强保住性命。
也是在那样暗无天日的日子里,她遇到了日后与她形影不离的小粉蛇。
她蛰伏着,等待逃脱的时机。
半年后,机会似乎来了。
可就在她准备动手那日,怪老头带来了一个十岁左右的少年。
她按下了计划,冷眼旁观。
那少年看似天真,却有着一种近乎笨拙的真诚,几次三番用他那不算高明却充满机智的小手段,拦下了怪老头对她的责打。
她并非无力自保,但有人如此纯粹地想要保护她,那份温暖,足以在阴寒的囚笼里,点亮一丝微光。
他们成了朋友。
他告诉她,他叫欧阳璟。
“如玉君子,有匪如琢。”
这名字很衬他。
她则告诉他,可以唤她“依依”。
他笑着唤她“依依”,那笑容干净温暖,映在她因毒物侵染而呈淡绿色的瞳眸里,成了那段灰暗岁月里唯一鲜亮的色彩。
一个月后,他们联手设计,除掉了那个怪老头。
她不想回岐山,那里意味着责任与束缚,她渴望的是自由。
所以当欧阳璟邀请她同去京都时,她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归途之中,他们发现了一大片紫色的蒲公英花海。
风起时,无数带着小伞的种子纷纷扬扬,飞向天涯海角,像极了她对自由的向往。
少年为她折下一株蒲公英,告诉她,他娘亲说过,对着紫色蒲公英许愿,愿望会被带到天上。
越萝羡慕欧阳璟描述中父母那般鹣鲽情深的感情,以及其乐融融的家庭氛围。
那是她从未在充满利益算计的家族中感受过的温暖。
许愿吗?
向虚无缥缈的天神祈求?
她素来只信自己。
可看着身旁笑容和煦的少年,她鬼使神差地,在心中默念:
【愿君达成心中所愿,壮志凌云。】
她看出了他阳光外表下潜藏的雄心。这是她第一次许愿,为的是他。
欧阳璟也许了愿,并好奇地问她的愿望。
越萝只是看着他,笑而不语。
然而,命运并未给她前往京都的机会。归京途中,他们遭遇了针对欧阳璟的致命伏击。
杀手招招狠绝,越萝拼力相助,甚至放出了小粉蛇,混乱中,她却不慎跌落悬崖。
好消息是,崖下有水潭,她活了下来。
坏消息是,岐山的人恰好寻至,为首的,正是她的表哥,岐山少主——顾西泽。
她被带回了岐山。
表哥给了她选择:承担圣女的职责,或是追寻她的自由。
她选择了自由。
为了这份自由,她甘愿承受更多毒物的侵蚀,眼眸的颜色从淡绿化为诡异的墨绿,毒功终至大成。
她放弃了圣女之位,成为了新月教的大护法“粉衣”,一袭粉衣,行走江湖,终于触摸到了渴望已久的自由天地。
她爱粉衣,因小粉蛇是这般颜色,更因……他喜欢。
是从何时起,那份友情变了质?越萝自己也说不清。
或许是别后每一个思念他的日夜;或许是承受万毒啃噬时,想到他便觉心头泛甜;或许是深夜练功疲惫不堪时,忆起他的笑容便又充满了力气。
十七岁那年,他们重逢。
他已长成丰神俊朗的少年将军,战场的磨砺让他更加坚毅沉稳。
他一眼便认出了她,她心中雀跃不已。
之后的相处中,她清晰认知了自己的心意,却始终缄默于心。
他们再次步入一片紫色蒲公英花海。她笑着,他望着她笑。
她又一次许愿,愿望与十年前一般无二。
后来,她偶然听闻他与心腹谈及对她的喜爱,心中欣喜若狂,以为或许他们真能有机会携手。
可美梦易碎。
欧阳璟中了蛊毒。随着时间推移,她越是深爱,便越是清醒地意识到两人之间的鸿沟——他是注定翱翔九天的龙,而她,是栖身江湖阴影的毒女。
他们终究是两个世界的人,注定有缘无分。
于是,她做出了决断。
喂他喝下忘忧水,恳求表哥顾西泽为他解蛊。
然后,她亲手抛弃了“粉衣”的身份,放弃了用巨大代价换来的自由,回到岐山圣殿,接下了那份她曾经极力抗拒的圣女职责。
重新成为圣女,意味着她苦修十多年的毒功需被尽数废去。
过程痛苦不堪,犹如剔骨剜心,但她不曾后悔。
眼眸恢复漆黑,她开始修炼圣女功法,准备一生守在清冷的圣殿,守着岐山,以此成全他的海阔天空,也埋葬自己的情深不寿。
十年弹指而过。
圣殿窗外,她亲手栽种的紫色蒲公英再度绽放,如梦似幻。
侍女在身旁絮叨:“圣女大人,新朝的太子殿下驾临岐山,会来圣殿祈福,您可要接见?”
越萝望着那片紫色花海,眼神无波,声音清冷:
“不见。”
欧阳璟站在岐山圣殿外,望着那纷飞的紫色蒲公英,心头莫名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亲切与悸动,仿佛遗失了什么极其重要的东西,空落落的。
祈福仪式庄严肃穆,他于不经意间,瞥见了那位身着岐山圣女特有墨绿色服饰的女子。
她静立殿中,一双墨眸古井无波,无悲无喜。
一股强烈的熟悉感击中了他。
“圣女,你离开过岐山吗?”
仪式结束后,趁着四下无人,他几乎是鬼使神差地问出了口。
圣女越萝闻言,睫羽几不可察地微颤了一下,旋即恢复平静,目光淡然地掠过他,声音没有一丝涟漪:
“从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