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9章 破局之钥(1 / 2)
清溪馆内的气氛,压抑得如同暴风雨前浓稠的乌云。陈砚秋独坐书房,灯花在他沉寂的眸子里爆开,又迅速黯淡下去。值房的孤立、市井的污蔑、家人的受辱、暗中渠道的被切断……郑元化编织的巨网正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收紧,勒得他几乎喘不过气。
正面抗衡,无异于螳臂当车。暗中周旋,又被对方以绝对的力量碾碎。他似乎真的走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那份送往润州的文书如同石沉大海,汴京赵明烛那边也暂时没有新的消息传来。时间,正一点点地滑向对他极端不利的深渊。
难道真要坐以待毙,眼睁睁看着自己身败名裂,看着顾文渊等人含冤莫白,看着郑元化之流弹冠相庆?
不!绝不!
陈砚秋猛地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那细微的刺痛感反而让他混乱的思绪清晰了一瞬。郑元化如此急于构陷他,甚至不惜动用市井下作手段,恰恰说明对方并非毫无顾忌,或许…也感到了某种压力,或是其计划中存在某个必须尽快弥补的破绽!
破绽…会在哪里?
他重新将目光投向书案上那几样东西:那份将他列为嫌疑的“协查通报”,薛冰蟾记录的关于活字印刷痕迹的说明,以及那本最初的“清风本”册子。
协查通报的核心,在于顾文渊那份“亲笔画押”的假口供。只要证明口供是伪造的,那么针对他的构陷便不攻自破。但如何证明?顾文渊被严密关押,根本无法接触。
活字印刷的痕迹…陈砚秋拿起薛冰蟾的记录,再次仔细阅读。那些关于字模磨损、墨色不均的细微描述,如同黑暗中闪烁的萤火。这技术上的独特性,能否成为辨别真伪的钥匙?
他正凝神思索,窗外传来一声极轻微的猫叫。随即,书房的门被无声地推开一条缝,墨娘子那瘦小的身影如同鬼魅般闪了进来。她脸上带着一丝长途跋涉后的疲惫,但眼神却亮得惊人。
“大人!”墨娘子声音压得极低,却带着压抑不住的激动,“有发现了!”
陈砚秋精神一振,霍然起身:“快讲!”
“我们盯了贾师爷几日,发现他每隔两日,便会悄悄去城西的一处僻静宅院,那宅子登记在一个与府衙毫无瓜葛的米商名下,但实际看守的,却是郑元化带来的护卫。”墨娘子语速很快,“我手下最擅长潜踪匿迹的‘灰鼠’,昨夜冒死潜入,发现那宅子的地下,竟是一处私设的刑房和…伪造文书的工坊!”
陈砚秋的心猛地一跳:“伪造文书?”
“没错!”墨娘子眼中闪过一丝寒光,“‘灰鼠’亲眼看到,里面有擅长模仿笔迹的匠人,正在仿写顾文渊的‘供状’!他们似乎对最初几版还不满意,正在反复修改措辞,力求看起来更像顾文渊慌乱之下的口吻!而且,他还听到那匠人与贾师爷的只言片语,提到要‘尽快定稿’,‘郑公催得急’,还说什么‘汴京那边可能有变’!”
汴京有变!陈砚秋捕捉到这关键的四字,心中顿时雪亮。难怪郑元化如此急不可耐,甚至不惜动用市井手段,原来是担心夜长梦多,汴京的局势可能产生对他不利的变化!这无疑印证了他之前的猜测!
“可有…拿到实物证据?”陈砚秋的声音因紧张而微微发涩。空口无凭,即便知道对方在伪造,拿不到证据也是枉然。
墨娘子摇了摇头,神色有些遗憾:“那工坊守卫极其森严,‘灰鼠’能潜入已属侥幸,想要带出那些未定稿的伪证,难如登天。一旦打草惊蛇,对方必定销毁所有证据,再难寻觅。”
刚刚燃起的希望之火,仿佛又被泼了一盆冷水。陈砚秋眉头紧锁,在书房内踱起步来。知道对方在造假,却拿不到证据,这种感觉如同隔靴搔痒,令人焦灼。
就在这时,书房门被轻轻敲响,薛冰蟾的声音传来:“陈大人,您唤我?”
陈砚秋这才想起,之前他苦思破局之策时,曾让安福去请薛冰蟾过来,想再与她探讨一下活字印刷痕迹的问题。他收敛心神,扬声道:“薛姑娘请进。”
薛冰蟾推门而入,她手中还拿着几页写满字迹的纸张和那本“清风本”。她看到墨娘子也在,微微颔首示意,随即对陈砚秋道:“陈大人,您之前让我细查这印刷痕迹,我又有了一些新的想法。”
“哦?薛姑娘请讲。”陈砚秋此刻对任何可能的线索都不敢放过。
薛冰蟾将手中的纸张摊开在书案上,上面是她临摹的“清风本”中几个具有代表性字迹的放大图样,旁边标注着详细的特征描述。
“大人请看,”她指着图样道,“我之前说过,活字印刷因字模独立,其印迹会有独特的磨损和墨色差异。但我反复对比后发现,这种差异,并非完全杂乱无章。”
她拿起“清风本”,翻到其中一页,指着一个反复出现的“之”字:“您看,这个‘之’字,无论在页首、页中还是页尾出现,其捺笔末端那处独特的崩缺毛刺,形态、位置都完全一致。这说明,在印刷这一整批册子时,使用的都是同一个‘之’字字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