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4章 旧链新用(1 / 2)
润州团练使冯坤的回信,在天色大亮后送达了陈砚秋下榻的客栈。信很短,字迹遒劲,透着一股军人的干脆利落:
“陈兄台鉴:来信已悉,事关边防,非同小可。今夜子时,某亲率水寨锐卒,以操演为名,封锁西津渡至金山段水道,严查过往船只。兄可于亥时三刻,至水寨东侧望楼相候,某遣心腹接应。切记,勿动声色,一击必中。冯坤顿首”
看到回信,陈砚秋心中稍定。冯坤果然是个明白人,深知其中利害,而且行动果决。有了团练使的兵马相助,拦截的成功率便大大增加。他立刻将冯坤的计划告知墨娘子和几名亲信,让他们各自准备,同时继续保持对“积善堂”的高强度监视,确保对方任何风吹草动都能第一时间掌握。
白日的润州城,依旧是那副繁华忙碌的景象。运河上舟船往来,榷场内外人声鼎沸。但在这平静的表象下,陈砚秋却能感觉到一股暗流在加速涌动。
墨娘子手下的眼线不断传回消息:
“积善堂”今日明显加强了戒备,前后门都增加了护卫,生面孔一律不得靠近。
午后,有几辆覆盖着油布的马车驶入货栈后院,卸下的箱笼与之前描述的装文书用的书匣大小相仿,搬运时护卫们神情警惕,如临大敌。
曾与郑元化秘密会面的那个北地悍勇之士(孙妙手指认名为“萧护卫”),今日频繁出入货栈,并与钱百万手下的一名管事低声交谈,似乎在确认最后的安排。
接近傍晚时分,一个让陈砚秋有些意外的人物出现了——江宁府通判马文远的心腹师爷,贾师爷!他乘坐一顶小轿,悄无声息地来到了“积善堂”,直接从侧门进入,停留了约莫一刻钟便匆匆离开。
贾师爷的出现,如同在一锅即将沸腾的油里滴入了冷水。陈砚秋的心猛地一沉。马文远是郑元化在江宁府的直接合作者,贾师爷此刻出现在交易即将进行的地点,这意味着什么?是郑元化不放心,派他来监督?还是马文远本人也更深地卷入了这场叛卖勾当?亦或是,他们之间出现了什么需要紧急沟通的变故?
“看来,郑元化对这最后一票‘大生意’,也是志在必得,甚至动用了官面上的关系。”陈砚秋对墨娘子沉声道,“贾师爷此来,恐怕不仅仅是监督那么简单,很可能代表着郑元化对这笔交易提供了某种‘官方保障’,或者是在协调应对可能出现的意外。”
墨娘子眉头紧锁:“如此一来,我们今晚的行动,风险更大了。若是被他们反咬一口,说我们袭击官差、破坏朝廷与北使的‘正常’文书交流,恐怕冯团练使也未必能完全顶住压力。”
陈砚秋何尝不知这其中风险?郑元化既然敢让贾师爷露面,必然有所依仗。或许,他们早已准备好了一套说辞,将这场肮脏的交易粉饰成某种“合法的”、“得到默许的”文化交流。毕竟,辽国目前名义上还是大宋的“盟国”,使团人员在宋境活动,享有一定的特权。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陈砚秋目光坚定,“边境军州之档案,关乎无数将士性命与国土安危,绝不能任其流往北地!即便有风险,也必须拦截。只要我们人赃并获,拿到他们窃取朝廷机密的铁证,任他郑元化如何巧舌如簧,也难逃罪责!”
话虽如此,但陈砚秋也知道,必须做好最坏的打算。他再次叮嘱墨娘子,让她的人在监视时务必加倍小心,绝不能被对方察觉。同时,他也让亲信去给冯坤送了个口信,将贾师爷出现的情况告知,提醒他做好应对官方诘难的准备。
夜色,在紧张与等待中悄然降临。
亥时初,陈砚秋带着墨娘子和两名亲信,悄然离开客栈,借着夜色的掩护,向润州水寨方向摸去。润州水寨位于运河与长江交汇处的一处河湾,扼守水道要冲。远远望去,寨墙上灯火通明,巡哨的兵丁身影绰绰,与往常并无不同,但若仔细观察,便能发现江面上巡逻的快船比平日多了数艘,而且都在西津渡至金山寺一段水域来回游弋,隐隐形成了封锁之势。
来到水寨东侧约定的望楼之下,早已有一名身着低级军官服饰的汉子在此等候。那汉子见到陈砚秋,也不多话,只是抱拳行了一礼,便引着他们迅速登上望楼。
望楼高出寨墙,视野开阔。只见冯坤一身戎装,按剑而立,正凝神望着漆黑如墨的江面。听到脚步声,他回过头,对陈砚秋微微颔首,算是打过了招呼。
“陈提举,情况某已知晓。”冯坤的声音低沉而有力,“贾师爷的出现,确实麻烦,但还不至于让某缩手。今夜某是以操演、缉拿江洋大盗的名义封锁水道,例行公事。只要能在船上搜出违禁之物,任他是谁的心腹,也无话可说。”
“有劳冯团练使。”陈砚秋拱手道,“据线报,交易应在子时前后,货物会从‘积善堂’后院的私人码头装船。装货的船只,很可能悬挂钱百万商号的旗帜,或者经过伪装。”
冯坤点了点头,招来一名副将,低声吩咐了几句。那副将领命而去,显然是去调整部署,重点监控“积善堂”附近的私人码头区域。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望楼上,众人都屏息凝神,目光紧紧锁定着“积善堂”方向。夜色深沉,只有江水拍打岸堤的哗哗声,以及远处隐约传来的更鼓声。
子时将近。
“有动静了!”墨娘子眼尖,低呼一声。
只见“积善堂”后院临水的那扇小门悄然打开,几点灯笼的光晕在黑暗中晃动。紧接着,几条黑影抬着几个沉重的箱笼,鱼贯而出,走向停靠在码头边的一艘中型货船。那货船看起来普普通通,与江上停泊的其他货船并无二致,但船上却没有悬挂任何商号的旗帜,桅杆上也未见灯火,如同一个沉默的幽灵。
“就是那条船!”陈砚秋低声道。孙妙手描述过,最终运货北上的船只会尽量低调,不挂旗,少点灯。
冯坤眼中精光一闪,举起右手。他身边的一名旗牌官立刻挥动了手中的信号旗。
刹那间,原本在江面上看似无序游弋的三艘水军快船,如同发现了猎物的鲨鱼,猛地调转船头,呈品字形向那艘幽灵货船包抄过去!船上的兵丁迅速点燃了备好的火把,将周围江面照得一片通明。
“前方船只听着!润州团练使衙门奉命操演,缉拿要犯,即刻停船接受检查!”洪亮的喝令声在江面上回荡。
幽灵货船上顿时一阵骚动。那些正在搬运箱笼的黑影显然没料到会突然被官兵包围,有人惊慌失措,有人则试图将箱笼推入江中毁灭证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