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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99章 岂言治乱悉属王事,黎庶双肩独扛万难(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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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首语

魏党铁蹄肆虐京城,缇骑马蹄声日夜碾压青石板,将民怨哭喊尽皆压入巷陌深处。正所谓“兴,百姓苦;亡,百姓苦”,西城破龙王庙遂成唯一“避风港”。泥塑神像剥落,朽木露胎,风穿堂而过,发出似呜咽之声,却恰能掩去密谈声响。

酉时梆子敲过第三声,庙门轻叩三下。老御史陈顺紧攥“忠”字竹牌,指尖泛白——此乃谢渊旧部信物。今夜,如“散在天下的火种”,众人要在此聚成熊熊烈焰。

街灯微光漏进门缝,映照出来人沾泥的袍角以及藏于袖中的锋芒。陈顺侧身让进第一拨人,鼻端掠过江南的潮气与边塞的风沙——那是被罢官的刘怀安、被贬戍边的沈公子,还有几位隐姓埋名的谢党旧部。豆油灯点亮,昏黄光芒在斑驳墙面上摇曳,映得众人脸色沉凝如铁。“魏进忠烧了朱雀大街的商铺,却烧不掉天下人的恨。”陈顺声音极低,“‘天下兴亡,匹夫有责’,今夜我等聚在此地,只为一事——凑齐罪证,为谢公昭雪,为百姓除奸。”

世黎

鼎革屡历,劫火余残,白骨盈沟,岁序自寒。

亡年兵燹,撕裂夜哭;兴岁徭役,冻裂衣单。

桑田初熟,催租之吏已至;战地春深,荒冢孤冷如丸。

岂言治乱悉属王事,黎庶双肩独扛万难。

破龙王庙的供桌积着厚尘,陈顺将一盏豆油灯推到中央,昏黄的光勉强照见周遭七八条人影。他刚被贬为庶民时,靠在街头卖字画糊口,每一笔都藏着联络旧部的暗号,三个月来,才攒齐这班“亡命之臣”。“谢公当年在狱中写过,‘孤臣不是独夫,是散在天下的火种’。”陈顺掰着硬麦饼,粗粝的饼渣落在裂纹里,“如今民间的火已烧起来,咱们这些被打散的人,不能再各自为战。”

庙门又被叩响,这次是轻叩两下、停一停——是刘怀安。他裹着江南水乡的湿袍,下摆磨得起毛,怀里紧紧护着个油纸包,进门时还在不住回头张望。“陈御史,缇骑在街口设了卡,我绕了三条巷才过来。”他喘着气,将油纸包放在供桌上,层层揭开,露出密密麻麻的账册,“这是江南三州的赈灾粮账,魏进禄只发三成粮,剩下的掺了沙土卖私盐,我冒死抄了副本。”

沈公子紧随其后,少年人的脸上还带着稚气,指节却攥得发白。他从怀中摸出一方叠得整齐的绢布,展开时,暗红的血字触目惊心,纸面的褶皱里还嵌着血痂。“这是我父亲的血书。”他声音发颤,“父亲是御史,因弹劾魏进忠被截了奏折,安上‘通敌’罪名斩于西市,临刑前,他咬破手指写下这些,让我务必交给东宫。”

角落里突然传来轻微响动,众人瞬间绷紧神经,刘怀安抓起墙角的锄头,沈公子也摸向腰间的短匕。只见供桌后转出个穿玄色短打的汉子,袖管内侧露出半块“忠”字竹牌,正是东宫暗探金甲。“诸位放心,我是太子殿下派来的。”他声音低沉,从发髻夹层摸出一张折成指甲盖大小的纸片,“这是户部赵三的贪腐明细,与魏进禄的赈灾账能对上。”

陈顺看着桌上的账册、血书与明细,眼中泛起泪光。他曾是谢渊最信任的副手,当年抱着罪证闯御前,被打了八十廷杖,脊梁骨差点打断,却始终没丢谢公的嘱托。“好!有这些,就有了扳倒魏党的底气。”他将麦饼分发给众人,“今夜,咱们就结个义盟,生同生,死同死,不除魏贼,誓不罢休!”

刘怀安的账册摊在供桌上,豆油灯的光映着他眼角的红血丝,密密麻麻的字迹像爬满的蚂蚁,每一笔都记着魏党的罪证。“江南去年发大水,十万灾民流离失所,朝廷拨下百万石赈灾粮,魏进禄只肯发三成,剩下的全掺了沙土。”他指尖划过“常州府,克扣粮五千石”的红圈,声音发颤,“灾民吃了掺沙的粮,拉肚子、咳血的不计其数,我亲眼见一个孩童,饿极了抢粮,被魏党的爪牙活活打死。”

“我带账册回京城时,被魏党的人追了三天三夜。”刘怀安的声音突然哽咽,“两个船夫大哥仗义帮我撑船,为了引开追兵,他们故意把船划向相反方向,结果被魏党的快船追上,推下河喂了鱼。”他攥紧拳头,指节发白,“江水卷走他们身影时,我躲在芦苇丛里,连哭都不敢出声,只能在心里发誓,一定要让魏进禄血债血偿。”

陈顺伸手按住他的肩膀,指腹的老茧磨得刘怀安生疼,却也让他冷静了些。“怀安,你的仇,也是我们的仇。”陈顺拿起账册,逐页翻看,“这账册上的红圈,都是你标的贪腐重灾区,只要送到陛下眼前,魏进禄就插翅难飞。”他转头看向金甲,“只是魏进忠把持司礼监,所有奏折都要先过他的手,怎么送进去?”

金甲从怀中摸出一枚小小的铜哨,哨身刻着“金”字。“这是五行暗探的联络哨,木系暗探在江南接应过我,他们有办法绕过司礼监,直接将罪证送往东宫。”他将铜哨递给刘怀安,“你先带着账册去城东破窑等候,木系暗探会凭哨音与你接头,我留在这里,处理剩下的事。”

刘怀安接过铜哨,紧紧攥在掌心,冰凉的金属触感让他定了定神。他将账册重新裹进油纸,塞进袍内贴身的夹层,又往鞋缝里塞了几块碎银。“陈御史,金大人,我这就出发。”他对着众人深深一揖,“若我遭了不测,账册的副本藏在江南码头的老槐树洞里,劳烦诸位务必取出来。”说罢,他弓着腰,从庙侧的破窗钻了出去,身影瞬间消失在寒夜中。

沈公子将父亲的血书重新叠好,指尖抚过那早已干涸的血痂,仿佛还能感受到当年的温热。“我父亲是都察院御史,当年魏进忠私建生祠,逼百姓跪拜,父亲上书弹劾,说‘生祠媚上,乱了礼制,害了民心’。”他抬起头,眼底的红血丝像要渗出血来,“可奏折刚递上去,就被司礼监的人截了,魏进忠反咬一口,说父亲‘通敌谢渊,意图谋反’。”

“临刑前,父亲托狱卒给我带了这血书。”沈公子的声音越来越低,带着少年人独有的悲愤,“狱卒说,父亲是咬破中指写的,写一句咳一口血,写完最后一个‘忠’字,就晕了过去。”他展开血书,最末一行的“忠”字笔画扭曲,却力透绢布,“父亲说,魏进忠的罪证不止生祠,还有私通鞑靼、克扣军饷,让我务必找到同路人,把真相说给皇上听。”

陈顺看着血书,想起当年谢渊临刑前的场景,也是这般铁骨铮铮。“你父亲是忠臣,和谢公一样。”他叹了口气,“当年谢公被斩,也是这样,临刑前还在喊‘臣心如水,可鉴青天’。”他转头看向众人,“咱们今日聚在这里,不仅是为了沈御史,为了谢公,更是为了大吴的民心,为了那些被魏党害死的冤魂。”

周老实蹲在角落里,一直没说话,此刻突然开口,声音沙哑:“沈公子,你别难过。魏进忠也害过我全家,我儿子在京营当兵,因为不肯帮他私运私盐,被安上‘逃兵’的罪名,活活打死了。”他抹了把脸,“我现在在街头卖豆腐,就是为了打听魏党的消息,只要能报仇,我这条老命也豁出去了。”

沈公子看着周老实,又看向陈顺和金甲,突然跪了下去,额头磕在供桌上,发出沉闷的声响。“诸位前辈,我年纪小,没什么本事,但我不怕死。”他抬起头,眼中闪着泪光,“只要能扳倒魏党,让我做什么都愿意,哪怕是去闯魏府,去劫诏狱!”金甲连忙扶起他,沉声道:“报仇不在勇莽,在智谋。你父亲的血书是重要罪证,你要好好保管,这就是你最大的用处。”

金甲靠在供桌后,玄色短打融在阴影里,只有腰间的短刀偶尔反射出一点微光。他潜伏户部三年,化名“赵三”,日日与魏党的贪腐账册打交道,终于摸清了他们的脉络。“魏进忠的罪证,不止赈灾粮和私盐。”他从怀中摸出另一张纸片,“这是赵三的贪腐明细,他是李福的亲信,帮魏进忠克扣边饷,转存到魏府密库,上面有具体的银数和日期。”

陈顺接过明细,与刘怀安的账册比对,发现其中几笔银数能对应上。“原来魏党是这么运作的,户部克扣,魏府收赃,江南私盐补缺口,北境军饷填腰包。”他冷笑一声,“真是贪得无厌,连边军的救命钱都敢动。”他转头看向金甲,“金大人,东宫那边现在是什么情况?太子殿下能顶住魏进忠的压力吗?”

“太子殿下一直在暗中布局。”金甲压低声音,“二皇子萧炼虽被圈禁西苑,但他的旧部还在塞北,水系暗探已与他们取得联系;土系暗探潜伏在玄夜卫,掌握了魏党刑讯逼供的证据;火系暗探在诏狱找到了谢公的旧奏疏,上面有魏党伪造罪证的破绽。”他顿了顿,“现在就差咱们这部分罪证,只要凑齐,太子殿下就能联合百官,向陛下进言。”

沈公子听得眼睛发亮:“这么说,咱们不是孤军奋战?东宫早就开始准备了?”金甲点点头:“魏党权倾朝野,但不是铁板一块。他们内部互相猜忌,李福想踩着王汉臣上位,秦云对魏进忠的猜忌也越来越深,这些都是咱们可以利用的破绽。”他看向周老实,“周先生,你在街头卖豆腐,消息灵通,能不能帮我打听一下魏府最近的动静?特别是魏进禄回来后,他们有没有什么异常。”

周老实连忙点头:“没问题!我明天就去魏府附近摆摊,魏府的老仆常来买豆腐,我趁机套套话。”他想起什么,又补充道,“对了,前几天我听那老仆说,魏进忠最近在府里打造什么东西,用了不少金银,还不让外人看,说不定是谋反用的龙袍之类的。”金甲眼睛一亮:“若能拿到他私造龙袍的证据,就是谋逆大罪,不用等其他罪证,陛下也会下令捉拿他!”

陈顺站起身,走到神像前,对着谢渊的木牌深深一躬身。“谢公,你看到了吗?东宫在布局,旧部在聚集,魏党的末日不远了。”他转身看向众人,“金大人是东宫的人,有他牵头,咱们的胜算就大了。从今日起,金大人就是咱们的首领,咱们都听他的调度。”众人纷纷点头,金甲拱手道:“诸位信任,金甲感激不尽。咱们分工合作,收集罪证,联络力量,不除魏贼,绝不罢休!”

庙门突然被叩响——三下重、两下轻,是“带重礼”的暗号。陈顺刚挪到门边,就听见门外传来周老实沙哑的嗓音:“陈御史,我给您送‘豆腐卤’来了。”门一拉开,周老实就挤了进来,身上还带着豆腥味,反手闩上门,解开腰间的粗布囊,倒出一堆沾着霉斑的残破书信。

“这是从魏府老仆手里买的,花了我三个月的积蓄。”周老实拿起一片残信,上面的字迹模糊,却能看清“鞑靼”“云关隘口”“五十万两”等字样,“那老仆在魏府当差十年,被魏进忠克扣了半年月钱,恨他入骨。他说这些是魏进忠写给北境鞑靼的密信,后来不知为何被撕碎,扔在柴房里,他偷偷捡了几片藏起来。”

金甲接过残信,仔细翻看,指尖拂过模糊的字迹,脸色越来越沉。“云关隘口是北境要地,若割让给鞑靼,北境防线就破了。”他语气凝重,“魏进忠为了五十万两白银,竟然敢通敌叛国,这罪证比贪腐还重!”他将残信递给陈顺,“只要能找到完整的密信,或者证明这些残信是魏进忠所写,咱们就能一击致命。”

陈顺看着残信,手都在发抖。“没想到魏进忠这么大胆,连江山都敢卖。”他转头看向周老实,“那老仆还知道什么?能不能让他再找些残信,或者指证这些信是魏进忠写的?”周老实摇摇头:“那老仆胆子小,怕被魏进忠发现,我费了好大劲才从他手里买到这些。不过他说,魏进忠的密信都由孙成保管,藏在魏府的暗格里。”

金甲沉吟片刻:“孙成是魏进忠的亲信,玄夜卫指挥使,想从他手里拿到完整密信很难。”他看向众人,“不过咱们可以兵分两路,一路由周先生继续联络老仆,尽量收集更多残信;另一路由我设法接近孙成,看看能不能找到暗格的位置。”他顿了顿,“此事凶险,大家务必小心,一旦暴露,立刻撤离,不要恋战。”

豆油灯的火苗突然猛地一窜,随即被门外的风压得只剩一点火星。“搜!魏大人有令,严查反贼窝点!”缇骑的呵斥声撞在庙门上,震得尘土簌簌往下掉。众人瞬间僵住,沈公子手忙脚乱地想把血书塞进怀里,刘怀安刚要去收账册副本,就被陈顺按住了手。

“别慌!”陈顺的声音压得极低,眼神却异常坚定,“神像肚子是空的,快把罪证藏进去!”他一边说,一边将残信、明细往神像剥落的泥塑里塞。沈公子反应过来,将血书折成小块,塞进神像的木胎缝隙;金甲则迅速将铜哨藏进鞋底,手按在腰间的短刀上,目光紧盯着庙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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