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神遗刻之谜(1 / 2)
一股杀气悄无声息地潜入同福客栈。
最先察觉的是白展堂。
他正擦着桌子,手指突然一僵,抹布掉进水盆,溅起几朵浑浊的水花。
那不是普通的杀气,而是带着某种陈年旧事的酸腐气,像是从故纸堆里爬出来的。
“咋的了?白展堂没作声,耳朵微微抖动。
客栈外,风声鹤唳,一片枯叶打着旋儿贴在了门板上。
郭芙蓉正和李大嘴争论着“降龙十巴掌”到底该扇几个耳光才够气势,吕秀才在一旁试图用《左传》里的典故来调解。
莫小贝则趴在角落里,用冰糖葫芦在桌上画着歪歪扭扭的江湖地图。
门就是在这时被推开的。
不是猛力的一推,而是缓慢的,带着某种刻意营造的戏剧性。
先是一条缝,然后逐渐扩大,最后完全敞开。
门口站着一个人。
那人一身洗得褪色的青衫,腰间别着个酒葫芦,面容憔悴却目光如炬。
他站在那里,像一尊被岁月风化了的石像。
“十年了。”那人开口,声音沙哑如同砂纸摩擦着生锈的铁器,“我终于找到了这里。”
客栈里顿时鸦雀无声。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这个不速之客身上。
白展堂的手已经悄悄摸向了后腰,那里藏着他的护身匕首。
佟湘玉站起身,脸上挂起职业性的微笑:“客官是打尖还是住店?”
那人缓缓走进来,每一步都踏得极其沉稳。
他环视四周,目光最终落在白展堂身上。
“盗圣,别来无恙。”
白展堂浑身一僵。
郭芙蓉立刻跳了起来:“喂!你谁啊你?在这儿胡说八道什么?”
那人微微一笑,那笑容里有一种说不清的苦涩:“在下燕小云,一个早已被江湖遗忘的名字。”
燕小云。
白展堂在记忆中搜索着这个名字,眉头越皱越紧。
“我不认识你。”白展堂说,声音里带着戒备。
燕小云从怀中取出一物——那是一块半圆形的玉佩,色泽温润,上面刻着精细的云纹。
“还记得这个吗?”燕小云问,“十五年前,月圆之夜,紫禁之巅。”
白展堂的脸色霎时变得惨白。
“展堂...”佟湘玉担忧地看着他。
“那晚不只是西门吹雪和叶孤城的决斗,”燕小云继续说,声音在寂静的客栈里回荡,“还有另一场比试,在紫禁城的阴影里进行。”
白展堂缓缓坐下,眼神恍惚:“那不可能...那晚在场的人都已经...”
“都死了?”燕小云接话,“除了你和我。”
李大嘴凑到郭芙蓉耳边小声问:“紫禁之巅是啥?烤鸭的哪个部位?”
郭芙蓉一巴掌拍在他后脑勺上:“闭嘴!正精彩呢!”
燕小云向前一步:“那晚我们比的是谁能在不惊动任何守卫的情况下,从太和殿的宝座上取走一件物品。”
你拿的是玉玺,我拿的是这块玉佩。”
白展堂盯着那块玉佩,记忆的闸门轰然打开。
那晚的月光很冷,紫禁城的琉璃瓦上结着薄霜。
两个年轻盗贼的偶然相遇,一场即兴的比试,和一个无人知晓的结局。
“我记得...”白展堂喃喃道,“我们约定十五年后重聚,比较谁的‘战利品’保存得更好,以此判定胜负。”
燕小云点头:“但你失约了。”
“因为我金盆洗手了。”白展堂说,“从那以后,我不再是盗圣,只是同福客栈的一个跑堂。”
燕小云的眼神突然变得锐利:“江湖人最重承诺。”
一场比试既然开始,就必须有结局。”
吕秀才插话道:“《礼记·曲礼上》有云:‘往而不来,非礼也;来而不往,亦非礼也’。此言意指...”
“说人话!”郭芙蓉瞪他。
“意思是他说的有道理。”吕秀才缩了缩脖子。
佟湘玉走到白展堂身边,握住他的手:“展堂已经退出江湖多年,过去的比试就让它过去吧。”
燕小云摇头:“有些印记,一旦打在身上,就永远洗不掉。”
就像这块玉佩,”他举起那半块玉佩,“它一直在等待它的另一半。”
白展堂沉默良久,终于长叹一声:“我那半块,早已不在身边。”
“在哪里?”燕小云追问。
“在一个你绝对拿不到的地方。”白展堂说。
燕小云笑了,那是一种看透世事的笑:“这世上没有我燕小云拿不到的东西。”
气氛陡然紧张起来。
郭芙蓉已经摆出了“排山倒海”的起手式,李大嘴举起了擀面杖,莫小贝不知从哪里摸出了一把短剑。
“各位客官,有话好说!”佟湘玉急忙打圆场,“不如这样,燕大侠远道而来,先住下歇息。”
比试的事,明日再议不迟。”
燕小云环视一圈虎视眈眈的众人,忽然仰天大笑:“好!我就住下。”
倒要看看,这同福客栈藏着什么秘密。”
是夜,月如钩。
白展堂独自坐在客栈屋顶,望着远处七侠镇的点点灯火。
脚步声从身后传来,他不用回头也知道是谁。
“掌柜的。”
佟湘玉在他身边坐下,递过一壶温好的酒。
“那块玉佩的另一半,到底在哪儿?”她轻声问。
白展堂接过酒壶,抿了一口,辣得他眯起眼睛:“在一个非常安全的地方。”
“比你的命还重要?”佟湘玉问。
白展堂转头看她:“有些东西,比命重要。”
佟湘玉沉默片刻:“燕小云不简单。”
我能感觉到,他身上有种...说不清的东西。”
“他是‘鬼影盗’的传人,”白展堂说,“那一派的人,从来不只是小偷小摸那么简单。”
楼下传来一阵骚动。
两人对视一眼,急忙下楼。
客栈大堂里,燕小云正站在一张桌子前,桌上摆着几件物事:李大嘴藏起来的私房点心,郭芙蓉写给吕秀才的情诗,莫小贝的糖葫芦存货,甚至还有吕秀才珍藏的《论语》注疏本。
“你!”郭芙蓉气得满脸通红,“你怎么找到这些的!”
燕小云微微一笑:“寻找隐藏之物,是我的本能。”
白展堂面色凝重:“你这是何意?”
“一个小小的演示,”燕小云说,“证明我有能力找到任何我想找的东西。”
包括你那半块玉佩。”
佟湘玉走上前:“燕大侠,展堂已经退出江湖,你又何必苦苦相逼?”
燕小云的目光忽然变得深远:“退出江湖?江湖是什么?”
是你想进就进,想出就出的地方吗?”
江湖不在外面,江湖在这里。”他指了指自己的心口。
吕秀才若有所思:“《庄子·养生主》有云:‘吾生也有涯,而知也无涯’。此言可解为...”
“闭嘴!”众人异口同声。
燕小云转向白展堂:“明日午时,我要看到那半块玉佩。”
否则...”
“否则怎样?”郭芙蓉叉腰问道。
燕小云没有回答,只是转身回了客房。
次日清晨,一场大雾笼罩了七侠镇。
白展堂一早就不见了踪影。
佟湘玉急得团团转,派了所有人出去寻找。
郭芙蓉和李大嘴一组,吕秀才和莫小贝一组,分头在镇上搜寻。
雾很浓,三五步外就看不见人影。
郭芙蓉和李大嘴在街上漫无目的地走着,忽然听见前方有打斗声。
他们悄悄靠近,透过浓雾,隐约看见两个身影在交手。
一个是白展堂,另一个却不是燕小云。
那人一身玄衣,出手狠辣,招招致命。
白展堂明显处于下风,只能勉力闪避。
“老白!”郭芙蓉大喊一声,就要冲上去。
李大嘴一把拉住她:“别急!看看情况!”
就在这时,燕小云不知从何处现身,加入了战团。
令人意外的是,他帮的是白展堂。
二对一,局势立刻扭转。
那玄衣人见势不妙,虚晃一招,遁入浓雾中消失不见。
“怎么回事?”郭芙蓉和李大嘴跑上前问道。
白展堂喘着粗气,看着燕小云:“为何帮我?”
燕小云淡淡道:“我们的比试尚未结束,在那之前,你的命是我的。”
回到客栈,气氛更加诡异。
佟湘玉看着狼狈的白展堂,心疼得直掉眼泪。
吕秀才和莫小贝也回来了,一无所获。
“那玄衣人是谁?”佟湘玉一边给白展堂包扎手上的伤口一边问。
白展堂摇头:“不知道,但武功路数很怪,不像是中原门派。”
燕小云坐在角落,自斟自饮:“是‘影流’的人。”
“影流?”众人齐声问。
“一个神秘的杀手组织,”燕小云说,“他们很少在江湖上露面,但一旦出现,必有大案。”
吕秀才皱眉思索:“《战国策·燕策三》载:‘士为知己者死,女为悦己者容’。此言似与...”
郭芙蓉一巴掌拍在他背上:“说重点!”
“重点是我们有麻烦了!”吕秀才委屈地说。
燕小云忽然看向白展堂:“现在你可以说了吧,那半块玉佩到底在哪里?”
白展堂长叹一声:“在六扇门的总部。”
客栈里顿时一片死寂。
六扇门,江湖人的噩梦,白展堂这种盗贼的天敌。
“具体位置?”燕小云问。
“档案室最里面的保险柜,”白展堂说,“和我的案卷放在一起。”
燕小云笑了:“有趣。”
把贼赃放在捕快的老巢里,确实是个绝妙的主意。”
佟湘玉担忧道:“你们该不会想去六扇门偷东西吧?”
“不是‘你们’,是‘我们’。”燕小云说,“这场比试必须完成,这是盗贼的尊严。”
郭芙蓉兴奋地跳起来:“带我去!我早就想看看六扇门长啥样了!”
“胡闹!”佟湘玉斥道,“那是你们能去的地方吗?”
白展堂却若有所思:“或许...这真的是唯一的办法。”
是夜,一场秘密会议在同福客栈的后院举行。
白展堂和燕小云站在一边,佟湘玉带着其他人在另一边。
“我不同意!”佟湘玉态度坚决,“这太危险了!”
燕小云道:“有些路,明知危险也要走。”
这是江湖人的宿命。”
莫小贝忽然说:“我觉得应该去。”
所有人都惊讶地看着她。
“有些东西,逃避是没有用的,”莫小贝老气横秋地说,“就像我每次逃学,最后还是得面对先生的戒尺。”
吕秀才点头:“小贝此言甚善。”
《孟子·公孙丑上》云:‘虽有智慧,不如乘势;虽有镃基,不如待时’。此时正是...”
“闭嘴!”众人再次异口同声。
最终,在白展堂的坚持下,佟湘玉勉强同意了这次行动。
但条件是必须让她同行。
“你会武功吗?”燕小云问。
佟湘玉昂首挺胸:“我有这个!”她举起一个算盘。
计划很简单:白展堂和燕小云潜入六扇门取玉佩,其他人在外接应。
但所有人都知道,简单的计划往往最容易出错。
三更时分,一行人悄悄来到六扇门总部外。
高墙耸立,戒备森严。
即使是在深夜,也能看见巡逻的守卫来回走动。
燕小云观察片刻,低声道:“东南角有一处守卫每半柱香时间会有一个盲点,我们可以从那里进去。”
白展堂惊讶地看着他:“你怎么知道?”
“我来之前做过功课。”燕小云说。
佟湘玉担忧地拉着白展堂的衣袖:“一定要小心啊!”
白展堂拍拍她的手:“放心,我可是盗圣。”
燕小云冷笑:“前盗圣。”
两人不再多言,身形一晃,已融入夜色之中。
郭芙蓉紧张地搓着手:“你们说他们能成功吗?”
李大嘴啃着馒头:“我看悬。”
六扇门的厨子可是我师兄,听说里面戒备可严了。”
吕秀才摇头晃脑:“《道德经》云:‘勇於敢则杀,勇於不敢则活’。此两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