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瓜子,大侠们都疯了(2 / 2)
“快乐,是无价的。”贾成功摇着扇子,慢条斯理,“况且,据我观察,诸位已经离不开它了,不是吗?”
他的目光扫过众人,在郭芙蓉意犹未尽的嘴唇和白展堂无处安放的手指上停留片刻。
吕秀才挺身而出:“这位贾先生,子曰:‘富与贵,是人之所欲也,不以其道得之,不处也’。”
“此等奇技淫巧,令人心智迷失,非君子所为!我等岂能受你胁迫!”
贾成功嗤笑一声:“圣人?圣人嗑过我这瓜子吗?没嗑过,就没发言权。”
他转向佟湘玉,“佟掌柜,做个决定吧。租,还是……不租?”
他特意拉长了“不租”两个字,带着明显的威胁。
佟湘玉脸色变幻,内心天人交战。
租,这明摆着是敲诈,而且后患无穷;不租,看伙计们这失魂落魄的样子,还有这贾成功看起来就不是善茬,恐怕……
“不租!”一个清脆的声音响起,是莫小贝。
她双手叉腰,瞪着贾成功,“你这破机器,吵死了!还占地方!影响我灌蚂蚁洞!”
贾成功看着莫小贝,眼睛眯了眯,闪过一丝寒光,随即又笑了:“小姑娘,话别说太满。也许,你很快就会改变主意呢?”
他意味深长地笑了笑,不再多言,转身摇着扇子走了,留下那台“嗑乐机”依旧在客栈中央,孜孜不倦地制造着噪音和诱惑。
接下来的两天,同福客栈陷入了低气压。
没有瓜子的日子,每个人都像霜打的茄子。
郭芙蓉练功没劲,白展堂跑堂没神,李大嘴炒菜忘了放盐,佟湘玉算账算得唉声叹气。
吕秀才试图用“嗑瓜子不利于修身养性”来给大家打气,回应他的只有一片有气无力的“去你的”。
更可怕的是,镇上其他尝过那瓜子滋味的人,也开始惦记,时不时跑来打听机器还开不开。
有人甚至表示愿意出钱买一点瓜子解馋。
佟湘玉看着潜在的收入,心里像有猫在抓。
第三天,贾成功又来了。
这次,他直接带了一份写好的契约。
“佟掌柜,考虑得如何了?”他皮笑肉不笑地问。
佟湘玉看着那份契约,手有些抖。
“掌柜的!不能签啊!”吕秀才急道,“此乃饮鸩止渴!”
“可是……大家这状态……”佟湘玉犹豫着。
郭芙蓉一咬牙:“姑奶奶我就不信,离了那破瓜子还活不了了!”
贾成功阴恻恻一笑,从袖子里掏出一个小布包,打开,里面正是几十颗油光锃亮的“嗑乐机”特供瓜子。
他拿起一颗,慢悠悠地嗑开,那清脆的声音在寂静的大堂里格外刺耳,浓郁的香气瞬间弥漫开来。
所有人都忍不住咽了口口水。
“签,或者不签。”贾成功把契约往前推了推,“这是最后的机会了。错过了,这快乐,可就再也找不回来了。”
诱惑如同实质的钩子,拉扯着每个人的神经。
佟湘玉的手,缓缓伸向了那支笔。
“等等!”
一声大喝,来自后院。
只见莫小贝气鼓鼓地冲了进来,手里举着一个……弹弓?
不对,那造型更复杂些,像是几个竹片、皮筋和一个小勺子胡乱绑在一起的东西。
“贾成功!你以为就你有机器啊?”莫小贝得意洋洋地举起她那“杰作”,“看我发明的‘反嗑乐弹弓’!”
众人愕然。
贾成功也愣了一下,随即失笑:“小姑娘,你这是何物?”
“专打你那破机器的!”莫小贝说着,从怀里掏出一颗……铁蚕豆?
塞进勺子,拉紧皮筋,瞄准了“嗑乐机”顶上那个小烟囱,“看我给你堵上!”
“嗖——”
铁蚕豆飞了出去,准头奇差,擦着机器边缘飞过,打在了白展堂刚擦好的桌子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噗——”贾成功笑出声。
莫小贝脸一红,不服气,又掏出一颗铁蚕豆。
这次,她瞄准时间更长。
“小贝!别胡闹!”佟湘玉赶紧阻止。
但已经晚了。
第二颗铁蚕豆射出,依旧偏离目标,直奔柜台上的一个瓷瓶而去。
白展堂眼疾手快,一个飞身接住,身形潇洒落地,刚想摆个姿势,脚下踩到一堆郭芙蓉之前打翻的瓜子壳,哧溜一滑,整个人向后倒去,手里接住的瓷瓶脱手飞出——
“哐当!”
瓷瓶不偏不倚,正好砸在“嗑乐机”顶盖的缝隙处,卡了进去。
机器发出一阵刺耳的“嘎吱”声,音乐走调得更厉害了,像是垂死的呻吟,烟囱冒出的黑烟也变成了断断续续的白气。
所有人都愣住了。
贾成功脸色一变,上前查看。
只见那瓷瓶卡死了某个关键部件,机器运转的声音越来越滞涩。
“你……你们竟敢损坏我的宝贝机器!”贾成功气急败坏,也顾不上装风度了,“赔钱!一百两!不,二百两!”
一听赔钱,佟湘玉差点晕过去。
就在这时,吕秀才盯着那卡住的瓷瓶和机器缝隙,忽然眼睛一亮:“等等!贾先生,你口口声声说此物是你发明,巧夺天工。”
“可据学生观察,这机器内部结构,似乎……并非全然木质?”
众人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瓷瓶砸开的缝隙里,隐约露出一点金属的光泽和复杂的齿轮结构。
白展堂一个鲤鱼打挺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我说怎么推不动呢,原来里头有机关!”
“贾老板,你这‘集天地灵气’的玩意儿,看来还是人造的啊?”
贾成功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是……是又怎么样?工艺复杂,巧夺天工!”
“巧夺天工?”吕秀才来了精神,绕着机器开始踱步,“《墨子·公输》有云:‘公输盘为楚造云梯之械,成,将以攻宋’。”
“然其机巧,终为墨子所破。今观此物,无非是些齿轮传动,连杆往复,加以音盒、烟雾香料之属,营造奇效,诱人沉迷,与那公输盘的云梯,性质虽异,道理相通!皆是外物之巧,非正道也!”
“你……你胡说八道!”贾成功有点慌。
郭芙蓉也反应过来:“好啊!弄个破箱子装神弄鬼!还五十两!我看五钱银子都不值!”
李大嘴挥舞着剁骨刀:“骗到我们同福客栈头上了!看我不把你剁成馅儿!”
形势瞬间逆转。
贾成功见势不妙,一边后退一边强撑场面:“好!好!你们等着!损坏我的机器,还污蔑于我!我……我报官去!”
“报官?”佟湘玉此刻腰杆也硬了,算盘一捧,“正好!让娄知县评评理,你这欺诈勒索,该当何罪!展堂,看住他!”
白展堂身形一闪,堵住了门口,似笑非笑地看着贾成功。
贾成功冷汗下来了,他知道这跑堂的轻功厉害。
就在这时,那台“嗑乐机”发出一连串刺耳的“咔嚓”声,顶盖冒出一股浓密的黑烟,音乐彻底变成了一连串破锣般的噪音,然后“噗”的一声,彻底熄火,一动不动了。
连那颗卡着的瓷瓶,也因为这最后的震动,“啪嗒”一声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世界清静了。
贾成功看着彻底瘫痪的机器,面如死灰。
“贾先生,”佟湘玉走到他面前,慢悠悠地说,“你这机器,好像也不怎么经用嘛。”
“看来,这租赁契约,是签不成了。至于赔偿嘛……”她拖长了调子。
贾成功一个激灵:“不……不用赔了!不用赔了!是在下有眼不识泰山,冒犯了诸位!”
“这机器……算我倒霉!告辞!告辞!”
说完,他几乎是手脚并用地从白展堂身边挤出门去,头也不回地跑远了,连那把故作姿态的羽毛扇都掉在了地上。
同福客栈里,一片寂静。
过了一会儿,郭芙蓉踢了踢那台沉默的木头箱子:“这就……完了?”
“完了。”白展堂松了口气,“可算清静了。”
李大嘴凑到机器旁边,用刀撬开那已经松动的顶盖,众人围上去一看,里面果然是些复杂的齿轮、弹簧、一个小音盒,还有几个装着香料和瓜子的小格子,线路杂乱,油污遍布。
“呸!就是个破烂!”李大嘴啐了一口。
吕秀才摇头晃脑:“子曰:‘知者不惑,仁者不忧,勇者不惧’。我等今日,可谓破除外惑,守住本心了。”
佟湘玉看着那堆破烂,又看看地上厚厚的瓜子壳,心疼地计算着这几天的损失和打扫的工夫,最后叹了口气:“行了行了,都别围着了。”
“展堂,把这破箱子拆了,当柴烧。”
“大嘴,赶紧准备晚饭,这几天客人都没吃好。”
“芙蓉,扫地!”
“秀才,去把《论语》抄十遍,静静心!”
“小贝……”她看向莫小贝,想起她那“反嗑乐弹弓”,哭笑不得,“……回去写功课!”
众人悻悻散去,各忙各的。
客栈恢复了往日的节奏,只是空气里,似乎还隐约残留着一丝那勾人的瓜子香,以及一场荒诞闹剧结束后,略带疲惫的平静。
白展堂费劲地把那笨重的木头箱子往后院拖,嘴里嘟囔:“这破玩意儿,死沉死沉的……”
郭芙蓉挥舞着扫帚,把瓜子壳扫得漫天飞,一边扫一边抱怨:“没劲!真没劲!”
吕秀才坐在柜台边,铺开纸张,磨墨,准备抄书,嘴里念念有词:“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有瓜子自远方来,不亦……乱乎?”
李大嘴在厨房里,重新拿起菜刀,对着案板上的猪肉,运足了气,大喝一声:“我剁!”
刀光闪过,猪肉应声而开,刀口整齐利落。
他愣了一下,看了看自己的手,嘀咕道:“咦?好像……劲儿是大了点儿?”
佟湘玉扒拉着算盘,计算着这几日的亏空,算到肉疼处,忍不住又叹了口气。
她抬头,望向门外熙熙攘攘的七侠镇,夕阳的余晖给街道铺上一层金色。
“唉,这日子过的……”她喃喃自语,摇了摇头,嘴角却不由自主地,微微向上弯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