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话本热席卷七侠镇,同福客栈险些栽跟头(2 / 2)
“她整日里嬉笑玩闹,实则身负衡山派绝学‘赤焰掌’,乃是隐姓埋名的衡山派唯一传人!”
“她留在同福客栈,是为了守护一个关乎武林存亡的巨大秘密!”
莫小贝激动得小脸通红,用力点头:“对!对!就是这样!我还要一个特别厉害的对头!”
“比如……比如一个想抢夺我秘籍的魔教教主!”
“可以安排!”郭芙蓉大手一挥,颇有挥斥方遒之意,“这就是咱们《同福客栈前传》的第一回!人物登场,悬念设置!怎么样?”
众人面面相觑,表情各异。
佟湘玉是既觉得荒诞,又隐隐有些期待;白展堂是纯粹觉得好玩,外加一点看热闹不嫌事大;
李大嘴是完全沉浸在自己“厨神”的人设里;莫小贝是兴奋不已;
只有吕秀才,看着自己笔下那一个个离经叛道、夸张失实的人物小传,痛心疾首,如同看着自己亲手带大的孩子误入歧途。
“这……这真要传扬出去……”吕秀才捧着那几张墨迹未干的纸,手都在发抖,“我等还有何颜面立于天地之间……”
“颜面能当饭吃啊?”郭芙蓉一把抢过那几页纸,吹了吹未干的墨迹,“等着瞧吧,秀才!”
“等这故事传开,咱们同福客栈,就要成为七侠镇,不,整个江湖最炙手可热的地方了!”
然而,事情的发展,却并未完全按照郭芙蓉那充满浪漫主义色彩的剧本来走。
吕秀才那带着满腔悲愤与无奈写就的“大作”,经由莫小贝和她那些小伙伴们的口耳相传,以及郭芙蓉刻意在招待客人时“不经意”的透露,果然很快就在七侠镇流传开来。
起初,只是引来一些熟客善意的调侃和好奇的打听。
“哟,白跑堂,听说您老以前是那啥……‘鬼影随风’?啥时候给咱露一手踏雪无痕的轻功瞧瞧?”有相熟的客人拍着白展堂的肩膀打趣。
白展堂只得干笑着应付:“呵呵,好说,好说,那都是江湖朋友抬爱,虚名,虚名而已……客官您的酒来了,小心烫!”
也有人拉住李大嘴:“李厨子,你那‘神仙鸭’今儿个有没?给咱来一只,尝尝那飘飘欲仙的滋味!”
李大嘴挠着脑袋,嘿嘿傻笑:“这个……今儿个不巧,材料没备齐,下回,下回一定!”
更有甚者,偷偷打量着佟湘玉,低声议论:“看不出来啊,佟掌柜当年还是‘玉罗刹’?啧啧,这江湖,真是人不可貌相……”
佟湘玉面上保持着得体的微笑,心里却像是打翻了五味瓶,说不清是个什么滋味。
那虚妄的名头,听着是有些受用,可被人在背后这般指指点点,又让她浑身不自在。
而吕秀才,则几乎成了众人调侃的重点对象。
“铁算子”吕轻侯?就他?连二钱银子都能算错账的主儿?
每当此时,吕秀才便面红耳赤,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连带着好几天都不好意思抬头见人。
这些,都还算是无伤大雅的涟漪。
真正的风波,在一个阳光明媚的午后,悄然而至。
那时节,客栈里没什么客人,只有几个街坊在喝茶闲聊。
白展堂正无聊地靠着门框打盹,郭芙蓉和吕秀才在柜台后为了某个情节的合理性低声争论。
佟湘玉则在柜台后打着算盘,眉头微蹙,显然对近几日并未明显增长的客流感到些许失望。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阵嘈杂的脚步声,伴随着金属甲片碰撞的铿锵之声。
只见一队身着官服、腰佩朴刀的兵丁,在一个留着两撇鼠须、头戴皂隶帽的班头带领下,径直闯进了同福客栈的大门。
那班头生得尖嘴猴腮,一双小眼睛滴溜溜乱转,透着精明与倨傲。
他一进门,便大剌剌地在正中央的桌子旁坐下,将腰刀往桌上重重一放,发出“哐当”一声脆响。
满堂皆静。
打盹的白展堂一个激灵醒了过来,下意识地摆出了戒备的姿势。
郭芙蓉和吕秀才也停止了争吵,愕然望向这群不速之客。
后厨的李大嘴闻声探出头,一看这阵仗,又吓得缩了回去。
只有莫小贝,好奇地扒在楼梯口张望。
佟湘玉心里咯噔一下,脸上却迅速堆起职业化的笑容,扭着腰肢迎了上去:“哎呦,几位官爷,大驾光临,有失远迎!”
“快请坐,展堂,快给官爷们上茶!”
白展堂应了一声,手脚麻利地去倒茶,眼神却警惕地在那班头和兵丁们身上扫来扫去。
那班头却不接茶,只用手指有节奏地敲着桌面,斜眼看着佟湘玉,拖长了声调道:“你,就是这同福客栈的掌柜,佟湘玉?”
“正是民妇。”佟湘玉心里直打鼓,面上却不动声色,“不知官爷有何指教?”
“指教不敢当。”班头皮笑肉不笑地道,“听说,你们这客栈,藏龙卧虎啊?”
“有什么退隐的‘玉罗刹’、‘鬼影随风’、‘食为天’、‘铁算子’,还有个衡山派的小掌门?嘿嘿,好大的名头!”
他这话一出,佟湘玉脸上的笑容顿时僵住了。
郭芙蓉心里也是暗叫一声不好。
吕秀才更是脸色发白,嘴唇哆嗦着,几乎要站立不稳。
“官爷说笑了,”佟湘玉强自镇定,“那都是……都是小孩子们胡编乱造的故事,当不得真,当不得真……”
“故事?”班头猛地一拍桌子,震得茶碗乱跳,“我看未必吧!”
“近日府衙接到线报,说有前朝余孽、江洋大盗,可能就隐匿在这七侠镇一带!”
“尔等在此散布此等言论,夸大其词,故弄玄虚,很难不让人怀疑,尔等是否与那些钦犯有所牵连!”
“或者说,尔等本身,就是那等身负案底、隐姓埋名之人?!”
他的目光如鹰隼般锐利,缓缓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
当他的目光落到白展堂身上时,白展堂尽管极力保持镇定,但端着茶盘的手,指尖却微微有些泛白。
当目光掠过郭芙蓉时,郭芙蓉虽昂着头,一副不服气的样子,手心却已捏了一把冷汗。
吕秀才更是吓得低下了头,不敢与那班头对视。
“官爷明鉴!”佟湘玉急声道,“我们这都是本分经营的小老百姓,哪里敢跟什么余孽大盗扯上关系?”
“那些故事,纯粹是……是闲着无聊,编来解闷的!绝无他意!展堂,你说是吧?”
她急切地看向白展堂,希望他能帮腔。
白展堂赶紧点头哈腰:“是是是,官爷,您看我们这一个个,哪像是什么高手?”
“我就是个跑堂的,我们掌柜的就是个算账的,厨子就是个炒菜的,都是再普通不过的人家了!”
那班头冷哼一声,显然不信:“普通?普通人家能编排出这等有鼻子有眼的故事?我看你们是心中有鬼!来人啊!”
“在!”他身后的兵丁齐声应道,声势骇人。
“给我搜!”班头一挥手,“仔细地搜!看看这‘同福客栈’,到底藏了什么见不得光的秘密!”
兵丁们轰然应诺,立刻如狼似虎般散开,就要动手搜查。
“且慢!”
一声清朗的、带着几分颤抖,却又异常坚定的声音响起。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吕秀才猛地抬起了头,他脸色依旧苍白,身体也因为恐惧而微微发抖。
但那双平日里总是带着几分迂腐和怯懦的眼睛里,此刻却燃烧着一种奇异的光芒。
他上前一步,对着那班头,拱手行了一礼,虽然动作因紧张而显得有些僵硬,但姿态却是不卑不亢。
“这位官差大人,”吕秀才的声音初时有些发颤,但很快稳定下来,甚至带上了一种他平日里讲经说法时才有的、引经据典的腔调,“学生吕轻侯,乃本店账房。”
“适才大人所言,学生以为,大有商榷之处。”
那班头显然没料到这个看起来最是文弱胆小的书生敢站出来反驳,愣了一下,随即恼羞成怒道:“商榷?你算个什么东西,也配跟本官商榷?滚开!”
吕秀才却并未退缩,反而又踏前一步,朗声道:“大人!《大明律·刑律·诈伪》有云:‘凡诈传诏旨者,斩!’又云:‘凡奸邪进谗言,左使杀人者,斩!’”
“然,律法所惩,乃‘诈传’与‘谗言’之实害行为。学生等编撰话本故事,自娱自乐,并未冒称朝廷旨意,亦未诬告构陷他人,何罪之有?此其一也。”
他顿了顿,不给那班头插话的机会,继续道:“《礼记·曲礼》有言:‘敖不可长,欲不可从,志不可满,乐不可极。’又云:‘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
“学生等编此故事,虽有夸大失实之处,然其内核,无非是宣扬朋友之义、邻里之睦、安居乐业之趣,并未煽动造反、蛊惑人心。”
“于教化百姓、淳厚风俗,或有微末之功,岂能因形式新奇,便妄加‘勾结余孽’之罪?此其二也。”
班头被他这一连串的之乎者也和律法条文砸得有点发懵,张着嘴,一时不知该如何反驳。
吕秀才越说越是流畅,仿佛找到了自己最熟悉的战场,声音也洪亮了起来:“再者,大人声称接到线报,怀疑我等隐匿钦犯。”
“然,《大明律·刑律·诉讼》明文规定:‘凡告言人罪,非谋反、逆、叛,皆须明注年月,指陈实事,不得称疑。’”
“请问大人,指控我等‘可能’与余孽‘有所牵连’,证据何在?人证?物证?”
“若无实证,仅凭市井流言与揣测之词,便欲搜查民宅,惊扰良民,此举,是否符合《大明律》之程序正义?”
“若人人皆可因莫须有之嫌疑而遭搜查,则国法威严何在?百姓安居之权何在?!”
他这一番引经据典、条分缕析的辩驳,如同连珠炮一般,掷地有声。
不仅那班头和兵丁们被镇住了,连佟湘玉、郭芙蓉、白展堂等人,也都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仿佛第一次认识这个平日里唯唯诺诺的吕秀才。
那班头脸上红一阵白一阵,他显然不懂这么多律法条文,但被吕秀才这义正辞严的气势所慑,又听他说得头头是道,引用的似乎真是《大明律》里的内容,心里先自虚了三分。
他支吾了半晌,才强自争辩道:“你……你休要在此巧言令色!本官……本官乃是奉命行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好一个‘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吕秀才慨然道,“大人可知,此语出自何典?乃是前朝酷吏构陷忠良时常用之借口!”
“圣人云:‘民无信不立!’为官者,当以事实为依据,以法律为准绳,岂能因‘疑’而滥权,因‘可能’而扰民?”
“若如此,则天下人人自危,岂是太平盛世之象?学生虽一介布衣,亦知‘位卑未敢忘忧国’之理!”
“今日大人若执意要搜,便请拿出海捕文书或确凿证据!否则,学生即便拼得这身功名不要,也要到知府衙门,告大人一个‘滥用职权、滋扰良民’之罪!”
他说到最后,已是声色俱厉,那单薄的身躯挺得笔直,仿佛蕴含着不容侵犯的力量。
那班头彻底被唬住了。
他看看吕秀才那凛然不可犯的样子,又看看周围那些虽然害怕但眼神里已带上支持意味的客栈众人。
再想想吕秀才提到的“知府衙门”和“滥用职权”的罪名,心里顿时打了退堂鼓。
他本也就是听了些风言风语,想来敲诈点油水,或者抖抖官威,没想到碰上个硬钉子,还是个精通律法的“铁算子”!
“哼!巧舌如簧!”班头色厉内荏地哼了一声,站起身来,“本官今日公务繁忙,没空与你等刁民纠缠!”
“尔等好自为之!若让本官查到尔等果真与钦犯有染,定不轻饶!我们走!”
说罢,他悻悻地一挥手,带着那群同样有些懵懂的兵丁,灰溜溜地快步离开了同福客栈。
直到那队官兵的背影消失在街角,客栈里的众人才仿佛如梦初醒,不约而同地长舒了一口气。
紧绷的气氛骤然松弛下来,如同拉满的弓弦猛地回归原位。
“哎呀我的妈呀!”白展堂第一个瘫坐在长凳上,抹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可吓死我了!”
“秀才,你行啊!平时三棍子打不出个屁来,关键时刻,这张嘴比那尚方宝剑还厉害!”
郭芙蓉也冲到吕秀才面前,用力拍了他的肩膀一下,脸上又是惊讶又是钦佩:“可以啊吕轻侯!没看出来啊!你这之乎者也,关键时刻还真能当枪使!”
吕秀才被他们夸得有些不好意思,刚才那慷慨激昂的气势瞬间消散,又变回了那个有些腼腆的书生。
他理了理方巾,讪讪地道:“我……我也是情急之下,胡乱引用了些圣人之言和律法条文……其实,其实心里怕得很……”
佟湘玉走到他面前,眼神复杂地看着他,有感激,有后怕,也有一丝难以言说的愧疚。
她轻轻叹了口气,道:“秀才,今儿个多亏了你咧。要不是你,咱们这客栈,怕是真要遭殃了。”
李大嘴也从厨房钻出来,心有余悸地道:“可不是嘛!吓得我锅铲都快拿不稳了!”
“秀才,今晚想吃什么?大嘴哥给你加菜!就做我那拿手的‘红烧狮子头’!”
莫小贝也跑过来,崇拜地看着吕秀才:“秀才哥,你刚才太帅了!比那些话本里的大侠还厉害!”
吕秀才被众人围在中间,听着这些由衷的赞誉,苍白的脸上渐渐泛起一丝红晕。
心里头那股因坚持了“道”与“理”而生的浩然之气,慢慢驱散了恐惧,化作淡淡的、温暖的喜悦。
然而,这场风波虽然过去,它所带来的冲击和反思,却如同投入湖面的巨石,激起的涟漪久久未能平息。
当晚,打烊之后,众人都没有像往常那样立刻散去,而是不约而同地聚集在大堂里。
桌上的油灯灯花偶尔爆开,发出“噼啪”的轻响,映得每个人的脸色都明明暗暗。
佟湘玉首先开了口,声音带着一丝疲惫和沙哑:“今儿个这事,大家都经历咧。俺想听听,大家是咋想的。”
一阵沉默。
众人都低着头,各有心思。
白展堂玩弄着自己的手指,率先打破了沉默:“要我说啊,这编故事的事儿,好玩是好玩,可这风险……也忒大了点。”
“今天来的是想敲竹杠的蠢货,让秀才给唬住了,万一明天来个更较真的,或者真被什么仇家对头听了去,顺藤摸瓜……那后果,不堪设想啊。”
他说着,意有所指地看了郭芙蓉一眼。
郭芙蓉张了张嘴,想反驳,可回想起白天那兵丁闯进来时的紧张场面,以及白展堂那瞬间绷紧的身体和泛白的指尖,她的话又咽了回去。
她不是不懂事的小姑娘,自然明白白展堂在担心什么。
他那“盗圣”的旧身份,始终是悬在头顶的一把利剑。
李大嘴瓮声瓮气地道:“我觉着吧,那名头听着是挺唬人,‘食为天’!多霸气!”
“可……可要是真有人天天来点名要吃那‘神仙鸭’,我……我做得出来吗?到时候,不是自己打自己的脸吗?”
莫小贝也小声嘟囔道:“其实……其实那些故事,听着是挺刺激的。可要是真天天被人当什么‘落难掌门’盯着看,也挺不自在的……”
吕秀才抬起头,看了看众人,又看了看桌上那几张记载着他们“传奇前传”的纸,轻声道:“芙蓉,我知你本意是好的,是想让客栈更好。”
“只是……只是这虚妄之名,终是镜花水月,不仅招灾惹祸,更易迷失本心。”
“圣人云:‘君子病无能焉,不病人之不己知也。’我等经营客栈,立足之根本,在于诚信,在于实打实的饭菜口味、周到服务,在于街坊邻里的这份情谊。”
“若舍本逐末,一味追求这些浮华的噱头,岂非……缘木求鱼?”
他的声音不高,却字字句句都说到了佟湘玉的心坎里。
她环视着这间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大堂,目光掠过那一桌一椅,仿佛在回顾这十几年来的风风雨雨。
同福客栈能在这七侠镇立足这么多年,靠的不是什么“玉罗刹”或者“鬼影随风”的名头。
而是他们这群人,真真切切地在这里生活,在这里喜怒哀乐,用实实在在的柴米油盐,构筑起的这份平淡却真实的“日子”。
郭芙蓉听着众人的话,第一次没有立刻出声反驳。
她低下头,看着自己的手,这双手曾经挥舞过惊涛掌,如今更多的是擦拭桌椅、摆放碗筷。
她想起这次回京城,看到那些追捧话本的年轻人,他们眼中的狂热与虚幻,与同福客栈里这种踏实、琐碎却充满烟火气的生活,是多么的不同。
她原本以为能给客栈带来新的活力,却差点引来了真正的麻烦。
一种混合着挫败、反思与清醒的情绪,在她心中慢慢滋生。
良久,郭芙蓉终于抬起头,目光扫过众人,脸上露出了一个有些不好意思,却又带着几分释然的笑容:“好吧好吧……我承认,这次是我想岔了。”
“光顾着追什么潮流,搞什么噱头,差点把咱们的老本行,还有……还有大家的安稳日子都给搭进去。”
她拿起桌上那几张写着“传奇前传”的纸,三两下撕成了碎片,随手丢进了角落的废纸篓里。
“这些虚头巴脑的东西,咱不玩了!”她拍了拍手,像是要拍掉那不切实际的幻想。
“咱们同福客栈,还是得靠真本事吃饭!大嘴,你好好研究你的新菜!秀才,你好好算你的账!”
“展堂,你好好跑你的堂!掌柜的,您就好好掌您的柜!小贝,你……你好好上你的学!”
她这番话说得干脆利落,带着她一贯的爽利劲儿,却又多了一份沉淀下来的踏实。
众人见她如此,都暗暗松了口气,脸上也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笑容。
佟湘玉欣慰地点点头:“这就对咧!咱们呐,还是脚踏实地,该干啥干啥。”
白展堂笑道:“就是!我就说嘛,咱这同福客栈,最大的招牌,不是什么绝世高手,就是咱们这几个活生生的人!”
李大嘴一拍胸脯:“没错!明天我就给你们露一手真正的绝活!‘李大嘴私房红烧肉’,保证吃得你们连舌头都吞下去!”
莫小贝也嘻嘻笑道:“那我还是当我的混世魔王好了,当掌门太累啦!”
吕秀才看着眼前这恢复了往日氛围的景象,听着那熟悉的、带着些许争吵却又无比和谐的嘈杂声,心中涌起一股暖流。
他扶正歪掉的方巾,脸上露出了安然的、甚至是有些满足的微笑。
风波就此平息。
那被撕碎的“传奇”,如同一个短暂而荒诞的梦,醒来后,只剩下些许谈资和一丝警醒。
同福客栈,依旧沐浴在七侠镇那惯有的、带着些许尘土和食物香气的阳光里。
跑堂的吆喝,算盘的脆响,锅铲的碰撞,以及那永不停歇的、关于家长里短的议论声,再次成为了这里最主流、也最动人的乐章。
只是,在某些不经意的瞬间,当有外地的客人闲聊起那些流行的江湖话本时,白展堂或许会与郭芙蓉交换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嘴角掠过一丝若有若无的、带着些许自嘲的笑意。
而吕秀才,在拨打算盘的间隙,偶尔抬头望向窗外那轮永恒的明月时,或许会想起自己那番引经据典、驳得官差哑口无言的“壮举”。
心中便会悄然升起一丝读书人特有的、不为外人道的骄傲与慰藉。
那虚构的波澜,终究未能改变这真实生活的航道,却也在不知不觉间,为这平淡的日子,添加了一味名为“经历”的佐料。
让这份属于同福客栈的、独一无二的“本真”,愈发显得醇厚而坚韧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