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 【第三十八章】(2 / 2)
一如当年,仲太后说盛轼“命格与皇长子犯冲”,楚帝就将盛轼外放到了漠北。
局面太被动了,如今,若是今晌不为自己扳回一局,只会让仲太后得逞。
另外,她是精通医道的,夹竹桃的香气根本不足以教女子滑胎,颐嫔也不是那种容易受人挑拨就易怒的人,如今她居然真的滑胎了,这意味着什么?
有人要利用她的孕事,制造一场“小产”的戏!
颐嫔是不可能自导自演的,因为她与沈春芜并没有实质上的利益冲突,对于颐嫔而言,皇嗣是晋升的基石,她饶是再蠢也不可能拿胎儿开玩笑。
还有一个非常微妙的疑点就是,仲太后听对“颐嫔小产”这件事的态度和反应。
小产绝非小事,仲太后方才提审时,就用所谓的一些“风言风语”作为证据,直接审判了她。
凭仲太后严谨多疑的性子,她不可能做戏不做全套,至少该把太医请过来,让太医说出小产的具体原因,好让沈春芜死个明白才是。
但仲太后没有这么做。
仲太后全程在带节奏,导致其他人都没有察觉这种细节。
沈春芜有了些计较,遂很轻很轻地捏了捏盛轼的衣角,软声道:“王爷,长公主的病一直都不见好,我昨日去探望她,听严姑姑说,那个新来的廖太医真粗心,开错了药方子,让她苦恼了好久。”
众人不懂沈春芜为何忽然提及长公主的病。
宋明潇也不懂,十分警惕地盯着她。
盛轼眼神深深,一下子明白了沈春芜的用意在哪里:“廖太医这段时日一直服侍颐嫔,有今日之事端,此人脱不了干系。”
楚帝困惑:“朕怎么没听说过廖太医这个人?”
颐嫔忙解释:“这位廖太医是嫔妾的老乡,资历虽轻,但医术高超,嫔妾信任他,就让他侍候着了。”
“传朕旨意,让廖太医来一趟。”楚帝思及了什么,又道,“朕听说太后的头疾,就是符叙符医正医治好的,不知确有此事?”
仲太后眼眸闪过了几丝情绪,哪怕再迟钝,也明晓了楚帝的言外之意,吩咐林德清道:“林公公,召廖太医和符太医入宫。”
林德清去请人了,少时,却只请来了符叙,惟独不见廖太医。颐嫔困惑,急问:“廖太医呢?”
林德清道:“咱家方才去了廖太医的住所,却发现人去楼空,遍寻无获。”
颐嫔大惊失色:“怎么会不见人影?”
这时,所有人心中都有了一个不妙的预感。
符叙去隔间为颐嫔妃把平安脉,少时出来,声音凝重:“颐嫔的确有小产之迹。”
沈春芜眼眸颤了一下。
可符叙紧接着说,“颐嫔之所以会有小产迹象,是因为服用药物所致的征象,但实质上……”
符叙跪了下来,用凝重的口吻道:“颐嫔并没有怀孕。”
大殿之中,绝大部分的人都震惊了。
原本僵滞的局面,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楚帝面容罩下了一片翳影,吩咐符叙再为颐妃把了一回脉,符叙的回复与第一回如出一辙。
沈春芜很惊诧,这个廖太医很有问题,但没想到他居然会谎报颐嫔有孕!
颐嫔本人似乎也不知自己是假孕了,一直跪伏在地上哭着对楚帝辩解,还一直说,是这一段时日是新来的廖太医帮她看诊的,她因为觉得他是同乡才重用了他,没想到他居然是谎称她怀孕了。
惜春伪装证人诬告襄平王妃,颐嫔的孩子是无中生有,一桩加上一桩,可都是欺君的大罪!
更何况,颐嫔平素就将张扬二字写在脸上,所有人都觉得她是在假孕争宠。
楚帝面上的温和之色不复存在,怒不可遏,当场下旨,惜春直接被拖出去杖毙,颐嫔则是被褫夺封号,贬为美人,幽禁冷殿,非诏不得出。至于那个人去楼空的廖太医,楚帝下了海补文书,彻底追捕廖太医!
颐美人一直在哭着喊无辜,哭声撕心裂肺,哭得沈春芜也一阵心惊,生平头一回亲历帝王暴怒的现场,史书上的“帝大怒”三个字,到底有多么可怕,往往伴随着腥风血雨。
最是无情帝王家,颐嫔是一众嫔妃之中比较年轻的妃子,曾经一度是帝王枕畔的专宠,如今帝王可以做到狠而无心。
固然不喜欢颐美人,但她落此下场,沈春芜丝毫没有觉得松下一口气,反而觉得事有蹊跷,她与颐嫔在坤宁宫相遇,之后就是颐嫔小产,奴婢告发她,一桩事情牵连着一桩事体,环环相扣,就像是在请君入瓮。
但目下显然不是追问的好时机,沈春芜只能先沉默了下来。
既然颐嫔腹中的孩子不存在,那就构不成“谋害皇嗣”一说了,燕皇后适时温声道:“襄平王妃蒙受了一番冤屈,到底是无辜的,还请太后娘娘宽恕,莫要将她罚去祖庙抄经书了。”
这句话出现得恰到好处,将矛盾的焦点,从颐美人转移到了仲太后身上。
帝王盛怒,没有谁敢在这个时候去碰霉头。
仲太后似乎是没料到今日的局势之中,竟是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她叹了一口气,慈蔼道:“哀家不过是随口一说罢了,襄平王妃是孩子心性,有时候是该磨一磨才好,学的大气沉稳端庄才行。就如今日,受了一个贱婢的挑唆,你姑且叫人打发出去,再不济忍一忍也就过去了,为何要针锋相对呢?”
只言片语不提方才私自惩处一事。
仿佛全然没发生过。
反而还指责是沈春芜多生事端了。
沈春芜闻罢,觉得荒诞又可笑,这个太后完全是个笑面虎,若今夜盛轼和楚帝没有来的话,她恐怕真的要被关禁闭,为一个莫须有的孩子抄写佛经了,而且,落在林德清手上,她怕是会不得安生!
仲太后轻描淡写的一个命令,就差点将她置于死地了。
如此看来,也让她更加确信,今夜这一场变故,绝不是偶然,而是一场精心谋划好的布局!
仲太后想来个一箭四雕——
让颐美人“小产”;嫁祸给沈春芜;让燕皇后承担中宫失责的过失;让沈春芜当“人质”,对襄平王形成掣肘。
盛轼对外隐瞒了楚帝回宫的时间,以至于仲太后对楚帝今夜回宫有些措手不及,打乱了所有棋局。
颐美人或许是仲太后手上的一颗棋子,今夜这颗棋子的任务是演好“小产”的戏码。
但沈春芜对廖太医的一句“无心之语”,彻底把太后手上的棋子废掉了。
不过——
姜还是老的辣,仲太后凭自己的本事,三言两语就将自己摘得干干净净。
“天候晚了些,哀家要回宫歇息了,”仲太后款款起身,“明潇,你今夜陪着哀家吧。”
宋明潇应声称是,狠狠剜了沈春芜一眼,搀扶着仲太后走了。
楚帝也准备起身离开了。
可两人行至门口时,盛轼忽然出声:“闵元县主留步。”
宋明潇颤了一下,这是盛轼第一回唤她:“襄平王有何事?”
仲太后皱眉望着他。
“太后寿宴那夜,王妃的爱犬中了牵机药,皇城司的审查今夜有了结果。”
“牵机药?”楚帝皱眉,神态变得极为严肃,“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但凡要让皇城司审查的事,一定不是小事!
盛轼没有解释,只见席豫带着顾绾入了殿中。
一看到顾绾,宋明潇觳觫一滞,掩藏在袖裾之下的指甲,缓缓地掐紧了。
席豫先给楚帝等人请安,楚帝免了他的礼:“你来做什么?”
席豫道:“太后寿宴前夜,有一宫女用牵机药,意欲药死王妃的爱犬,好在符医正与顾家表姑娘发现尚早,王妃的爱犬适才幸免于难。”
这一回,楚帝面色铁青,当场砸了一套昂价的茶具,沉声道:“宫中为何会出现牵机药?它哪里来的!”
楚帝的怒火,堪比雷霆,比起颐美人假孕受宠,宫闱之中出现牵机药更让他忌惮!
前者不过是宫闱丑闻,后者则是涉及大楚军机!
仲太后目睹此状,太阳xue突突直跳,不着痕迹地看了襄平王一眼。
此前他故作隐忍,刻意让她放松警惕,原来是为了酝酿一场大戏!
席豫道:“就让顾表姑娘来说罢。”
“噗通”一声,顾绾忽地跪在楚帝面前,连续磕了三个头,含泪:“那一夜投毒的宫女,是民女使唤的!但民女也是受人挑拨的,如果民女不投毒,那个人就要置民女于死地!”
楚帝不怒自威:“此人是谁?”
顾绾颤颤瑟瑟不敢说。
“说话!”楚帝勃然大怒,“你若不说,或者有半字虚言,朕即刻把你拖下去凌迟!”
顾绾吓得以额贴地,咬了咬唇,破罐子破摔道:“是、是闵元县主!”
说着,遥遥指着她,凄惶道:“是闵元县主给了民女牵机药,让民女去毒杀王妃的爱犬!”
此言一出,仲太后眼皮猝然一跳。
心中最不好的猜测,成了真!
而宋明潇明显变了脸色:“你在血口喷人!你有什么证据指证是本县主让你投了毒!本县主不过是一个弱质女子,有何能耐……拿到牵机药这种禁药?”
楚帝复杂地看着闵元县主一眼,又看回盛轼:“可有人证物证?”
盛轼道:“李理,带人进来。”
宋明潇上一秒还颇有底气的脸庞,下一秒在看到来人是严姑姑后,整个人面容血色尽褪。
严姑姑不是在照顾母亲吗,怎的会突然出现在此?
严姑姑跪在楚帝面前,端呈上来一个脂粉盒子,道:“这是县主贴身侍婢白霖上交给老奴的,里面还剩下半盒牵机药。”
脂粉盒子的确是县主用物,白霖递呈罪证,严姑姑亲自告发。
牵机药由符叙现场检验,也真正得到了证实。
人证物证俱在,宋明潇根本没有可以辩驳的地方。
她看了一眼仲太后,仲太后没有看她,容色一片冷漠:“造此大孽,还不跪下!”
宋明潇没有跪。
她凝视着沈春芜,女郎风停水静,立在盛轼的身后。
有那么一瞬间,她祈盼盛轼能看自己一眼,她希望盛轼能心软。
但自始至终,盛轼都没有看她一眼。
这个男人眼里,根本没有她的位置。
宋明潇眼泪一颗颗往下砸,用手背狠狠揩掉泪渍,吼道:“我没有做错,为何要跪!我是不可能跪这个贱人的!”
“孽障!”
仲太后轻拂衣袖,一巴掌赏了过去。
宋明潇错愕地看着仲太后,这一回东窗事发,皇祖母是不打算帮她了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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