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 ? 【第四十四章】(1 / 2)
44【第四十四章】
◎“似是故人来”◎
这几日,大相国寺外的数万病民争抢一锅粥的事,陆陆续续传入了皇长子谢岫耳中,他正为着新方子的事情发愁,清寂法师下凡救济生灵一事无疑是一场及时雨!
正巧,大皇妃苏氏这几日都遣人去大相国寺外蹲点,说是每日卯时,约莫是天不亮的时候,会有一位穿着白色斗篷的蒙面女子,无声无息地出现在在粥棚里熬煮粥膳,此女只熬煮一锅,因份量极其有限,每次一煮完,都会引万民争先哄抢,一度发生踩踏事件。
每次苏氏的人想要去跟踪这个白衣女郎,纵使刚迈出前脚,白衣女郎就不见了踪影,来去如烟,踪迹极其神秘,自此,市井之中开始流传着白衣女郎的传说,说她是清寂法师的一个化身,坐拥圣医之躯,神龙见首不见尾,只会在每日卯时出现,那一锅粥膳不是普通的白粥,而是起死回生之神药!人人服食一日就会病愈!纵使阴曹使者,也要畏惧几分!
谢岫从苏氏口中获悉此事,心思又焦灼了几分,这件事肯定是不光他一个人知道了,京中所有权贵也都知道了,现在这种节骨眼儿上,想必他们也在寻找白衣圣医的下落,他也赶紧下手为强才是,当即拍岸道:“赶紧找到这位白衣圣医,无论出多少金锭银锭,务必从她手中买断这个药方子!”
苏氏眸底闪过一丝精明:“买断此法,并不可。”
谢岫很听从这位妻子的话:“那该如何做?”
“全奉京城绝大部分的药行都垄断在我母家名下,药价极高,纵使这位白衣圣医拥持神方,但日日购买药材救死扶伤,纵使存储有诸多药材,早晚也会有用尽之时,少不得要斥一笔巨资重购药材。”
“圣医救济灾民,分文不取,难免会阮囊羞涩,我们不如做个顺水人情,将这位白衣圣医召入麾下,全奉京城的药材,都任凭此人所用。”
“只要白衣圣医成了我们的人,那么此人创制的神方、扶危救困所积累的声名,不都早晚会归入我们的名下?此事一箭双雕,圣医为我们所用,在两个月内,必定能够管控好奉京城的时疫,你与襄平王的赌约也是志在必得。”
顿了顿,苏氏笑道:“此则一箭三雕之策,何乐而不为?”
谢岫听了都说好,但又为难地问起来:“世人都说白衣圣医踪迹神秘,让人捉摸不透,目下又该如何寻到此人?”
苏氏道:“与其陷入被动,不如主动去寻清寂法师,白衣圣医乃是她座下子弟,只消打通了清寂法师这一层关系,又何愁寻不到那位白衣圣医?”
只不过,清寂法师又岂是说见就能见到的?
清寂法师隐居于大相国寺背后的留鹤山,避世十余年,此前无数人上山数拜仙庐,皆是无缘得见,纵使有强行入室参拜者,那仙庐之中也是早无人迹,仙踪难寻,教人总是无功而返。
苏氏给了谢岫一个建议,去学那汉高祖,怀有赤子之心,三顾茅庐,有真心打动清寂法师,必能得见。
谢岫听罢,忙不叠使人备下了轿辇,速速朝着望鹤山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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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短三日,大相国寺内出现白衣圣医之事,火速传遍了奉京城。
不少权贵蠢蠢欲动,皆是斥重金求见白衣圣医,可是请来白衣圣医无异于难于上青天,无人知晓她的踪影,纵使圣医每日卯时都会出现,但她出现的地方,端的是泱泱人潮,无数病民都等着那一小碗白粥喝,佛寺前堵了个水泄不通,显贵的马车根本进不去,只能徒步而行。但前方人太多了,贵人的奴仆饶是想要挤,也挤不进去。有时想要给银两让前边的人行个方便,但处处都碰过了壁,在生死关头,谁会在乎那些银两?保命才是要紧事!
裴照月三次派人卯时去粥棚取粥,三次皆是无功而返,那侍婢说,白衣圣医的一碗粥,委实是千金难换!
求见白衣圣医一面,更是天方夜谭!
裴照月当真是肠子都悔青了,初见白衣圣医的那一回,就应该信了她的话,取一碗粥来喝才是!
裴太傅每况愈下,全靠一口汤水吊着,她这个当孙女的,不能无所作为,若是裴太傅倒台了,裴家也势必走向没落!
白粥抢不到,也就只能求见白衣圣医本人了。
可是,裴照月已经听到了不少风声,说是诸多权贵派人去追那白衣圣医,此人竟如羽化登仙了一般,消失得无影无踪。
裴照月不信这个世间真会有什么神仙,能凭空消失得无影无踪。
除非此人轻功极好,当真做到了雁过无痕,教所有追踪之人都无从察觉。
——轻功极好?
裴照月想起了常年跟随在沈春芜身侧的女侍卫奔月,她是襄平王从漠北铁骑营里调出来侍奉在王妃身边的人。
如果这几日煮粥之人皆是奔月,那么,裴照月初见那位白衣圣医之时,也难怪会觉得此人的眼睛,竟是有一丝眼熟。
莫不会,白衣圣医就是沈春芜?
可是,沈春芜不是正在时疫折腾得死去活来,庶几是命悬一线吗?
监察院也是里三层外三层围守住了襄平王府,沈春芜如何可能从重重围守之中离开王府?
更关键的问题是,她的眼睛不是已经坏掉了吗!
沈春芜是个瞎子,如何可能会出来煮粥?
裴照月看过白衣圣医几眼,对方眼眸剔透澄澈,眸瞳温柔而有力,根本不是一个瞎子!
种种迹象,都否定了沈春芜是白衣圣医的事实。
白衣圣医的真实身份到底是谁?
难不成当真是清寂法师座下的子弟?
奴婢蒹葭道:“听闻皇长子今日上留鹤山去寻清寂法师了,小姐,您说我们要不要也去一趟?”
裴照月心里如明镜似的:“如果皇长子去了,如此,三皇子也必会上山,我们又何必搅这一趟浑水?”
蒹葭纳罕:“小姐如何得知三皇子也会去留鹤山?”
裴照月道:“夺嫡之争之中,就属皇长子与三皇子相争最烈,若是皇长子在两个月内治好了时疫,你觉得,最不乐见其成的人,会是谁?”
“难道不是襄平王吗?”
“错了,是三皇子。”裴照月捋平袖裾,“皇长子治疫有功,也赢得了天下民心,百姓们必会对他感恩戴德,拥护他上位,届时,三皇子纵使再出色,是一点机会都没有了。”
三皇子背后是清流一派,裴太傅就是清流一派的中流砥柱,更是智囊团的翘楚,如果裴太傅倒了,三皇子也就断失了一条臂膀,裴家扶持三皇子很久了,若是真让皇长子登上了皇位,第一个首当其冲的就是裴家!
裴照月心中有一个隐隐的猜测,虽然种种迹象都表明这个猜测何其荒诞,但越是荒诞之事,越有可能是真相了。
裴照月决定放手一赌,赌上裴家的命运!
“备骄,去魏将军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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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春芜只用了三日,就已经将奉京城掀起了风浪,这一片风浪只会越掀越大。
奔月每日卯时都会按时粥棚赈灾,只停留半个时辰就回来了,每次都将那些追踪之人甩得干干净净的,不留一丝痕迹。
“夫人,京中诸多权贵都抛来了橄榄枝,只为挥斥千金,能够见您一面。”
奔月兴致勃勃道,“畴昔他们对夫人爱答不理,今日就高攀不起了!”
韶光院内众人听了,俱是感到痛快,畴昔沈家落难,夫人处境何其艰难,那些权贵们一个个横眉冷对,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甚至还落井下石,如今自己有难了,倒是争先恐后来求见了。
缇雀正在为沈春芜梳头:“夫人,要见一见这些人吗?”
沈春芜自然是不可能见。
她永远都不可能忘记,自己从大狱出来之后,为了让沈家平冤昭雪,她在暴雨里,执着盲杖,敲遍了奉京城所有权贵宅邸的朱门,那些与父亲较好的人,完全变成了一副冷漠嘴脸,要么像驱赶丧家之犬一样驱赶她,要么谩骂她,要么任凭她敲烂了手,永远只能等来死寂一般的沉默。
锦上添花固然可贵,但雪中送炭,才能见到真实的人心。
她真感谢自己这一回从高处坠落,教她真正看清了这些人的虚伪面目。
奔月思及了什么,且道:“对了,皇长子和三皇子今日都去了一趟留鹤山,争先求见清寂法师呢!”
“看来,皇长子和三皇子都想将夫人召入麾下。”雪姨笑道,“夫人下一步有什么打算?”
此事在沈春芜的意料之中,两条大鱼都争相咬饵了,都对她志在必得,但沈春芜目前不想这么快就收网,晾皇长子和皇长子数日,看看两人谁更有耐心些了。
沈春芜以手撑颐:“药库之中的药材,是不是都快用完了?”
雪姨称是:“老奴这几日在物色一些药铺,可这些药行药铺,几乎都受了苏家的垄断,药价比寻常市价翻了两番,并且,暗中都有人在盯梢,看来,大皇妃是猜到夫人药材会不够,坐等夫人主动上门谈判了。”
一抹兴色掠过沈春芜的眉心,轻笑出声:“奔月啊。”
奔月道:“卑职在。”
“接下来一周,不必到粥棚了,你好生休息一番。”
“是。”
苏氏料定她会购置药材吗?
那沈春芜恕不能如她的愿了。
沈春芜完全耗得起,就看看苏氏那病入膏肓的女儿能不能耗得起了。
沈春芜又吩咐道:“雪姨,药库里的药,还能煎几副?”
雪姨心算了一番,且道:“至多不过五副了。”
这五副药,如今都必须用到刀刃上。
沈春芜遂问:“我病中的时候,有谁来过?”
环莺接口道:“夫人重病期间,只有魏将军府的魏姑娘持药登门而来,日日都来,但都被监察院的锦衣使拒之门外。”
襄平王府被推上了风口浪尖间,沈春芜对外宣称自己染了时疫,重病不起,这种特殊时刻,人人避之唯恐不及,魏红缨竟是罔顾流言风雨,来求见她三次,还带了昂价的药来!
沈春芜心中有一块地方隐微地塌陷了下去,虽然塌陷的痕迹不甚明显,但是到底还是塌陷了。
魏红缨此举,未免太莽撞了,她这样贸然来谒,不仅会得罪阉党和仲太后,还有可能落上一个结党营私的罪名,惹帝心猜忌!
襄平王母家的盛将军,与魏将军,同为开朝元臣,功高震主,楚帝如今崇文偃武,就是忌惮武将会暗中勾结,更不希望他们私底下有交联。
魏红缨是魏将军的长女,她一行一止都代表了魏家的立场,三谒襄平王府,落入了监察院的眼中,势必就给林德清找到了把柄,也不知楚帝获悉此情后,会如何发落魏府!
沈春芜不允许魏府步入昔日沈家后尘!
转念一想,魏红缨假令顾忌太多,反而就不是魏红缨了。
她是会坦言说喜欢、将最喜欢的东西奉上的人,满腔赤子之心,行事全凭喜好,又如何会揣度并提防周围汹涌的人心呢?
沈春芜问起魏府的情况,奔月道:“魏老将军前日从京郊校场回来,感染了时疫,重病不起,太医院的几位太医轮流去了几次,几乎都无济于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