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5 ? 【第一百一十五章】(2 / 2)
沈春芜当时没有同意。然后怡和长公主勃然大怒,直截了当地砸了茶盏。
茶盏碎片砸在了沈春芜的眼睑,她再度陷入失明的窘境之中。
沈春芜薄唇绷紧,如今,盛清嘉也当着她的面,给她甩脸子。
沈春芜仿佛走到了某个浓深的阴影之中。
浑身都在颤抖,仿佛是血液逆流,直直往脑袋上空涌去。
她竭力做了个深呼吸,道:“梅妃娘娘,其实,您根本就是没有失忆,对吗?”
一语掀起了千层风浪。
缇雀和环莺都惊呆了,她们一直对梅妃的话深信不疑,没想到,沈春芜说梅妃没有失忆。
奔月也吃惊了不少,毕竟梅妃的演技是真的好,完全不露痕迹。
一双双视线齐齐聚焦在内室之中,敛声屏息,直直盯着沈春芜和梅妃。
众人都不敢说话。
盛清嘉这一会儿没有否认,坦率地承认了,“是,我是假装失忆了,我完全不能坦然面对盛闻舟,而你看起来就是个耳根子软的,我只能从你身上下手。”
“不过,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从听您盛轼的评价,我就能听出端倪了。”
“什么?”盛清嘉感到非常惊讶,“我说了什么?”
“身份能忘得一干二净,但偏见绝对不会,刚刚我一直在试探您,您就坠入了我的陷阱之中,讲出了您对盛轼的真实看法。如果您真的失忆了,你是不可能说出这样的话的。”
盛清嘉冷嗤一声,表示不太能理解。但她想起才对盛轼的言论,的确是发自肺腑,没有半丝半毫的掩饰。
但她的这些话,竟是被沈春芜套了出来。
想来这个小妮子的本事也是不小的。
盛清嘉冷笑道:“那你知道我伪装失忆,那又如何?你能奈我何?”
“的确不能奈何你。”一道沉金冷玉般的声音,从沈春芜身后幽幽响起。
声音如锋锐的刀片划过钢板,陡然间,碰撞出了一片犀利凛冽的花火。两人循声望去,沈春芜没来得去看盛清嘉是什么脸色,只觉得肩膊上横过来一只劲韧结实的胳膊,她顺势被揽入一个宽大温实的怀抱之中。
沈春芜蓦然一怔,顺势望去,
第一眼就看到了男人硬朗锋利的下颔线,削薄的唇畔处噙着一抹极淡的弧度,似笑非笑的,柔和的光薄薄打照在鼻梁轮廓上,投射出一片立体而深邃的光,一双眸却是淡淡地半敛着,神态淡到毫无起伏,显出了一种无机质的冷峻。
这时的他,与寻常的面目不太一样,极其陌生。
沈春芜看着她,心中极其震动,并不说话。
盛清嘉“假装失忆”的计划失败了,面部神情变得极其复杂。
她从冰棺之中醒转过来后,就慢慢记起了一切,但她无法去面对自己落在盛轼手上的事实,更精确而言,她不知该如何面对自己的大儿子。
她的假死计划,盛轼从来不知情,如今被他知晓了真相,他肯定不会待见自己。果不其然,他真的对自己充满了憎恶,甚至夫妻俩还为了自己而吵架。
盛清嘉从没想过,盛轼会这么有出息,先是封衔为襄平王,再是封为储君,最后,他即将成为未来的天子。
那她盛清嘉岂不是未来的太后?
光是想一想,也是为盛家增添光彩了。
只是,盛清嘉对太子妃不太满意,更精确而言,是她的出身。
太医院?这算个什么出身?
纵使沈春芜家教再好,礼仪学得再好,但那又如何呢?
这门阀未免太低了些!
如何能与盛轼相匹配?
门不当,户不对,传出去也不怕被人笑话死?
但这一段时日与沈春芜的相处之中,盛清嘉时时能被沈春芜身上的从容和澹泊感染,对方本身也是学医的,日日会为她诊脉熬药,让她的身子骨快些好起来。
盛清嘉领了这份情,但也不曾将沈春芜当儿媳妇看待。
她的门阀比沈春芜要高出许多,她觉得沈春芜服侍自己是应得的。所以,她不仅不会对沈春芜感恩戴德,反而三不五时会用审视的目光,审视她。
盛清嘉以为沈春芜是个软柿子,极好拿捏,直至这一日,她发现自己完全错了。
沈春芜怎么可能是个软柿子呢?
她分明就是一头敛藏了利爪的猛虎,在盛清嘉完全没有任何准备和防备的情状之下,忽然伸出了利爪,重伤了她,让她没有气力再起身了。
那些蘸着血的过往,全部被沈春芜摭拾出来,重新平铺在盛清嘉面前。
沈春芜时时刻刻都在提醒盛清嘉,对方欠盛轼一句庄重的道歉。
伪装失忆的戏码彻底被揭穿,盛清嘉就像被逼到绝境里,躲无可躲。
她生平头一回感受到了颜面尽失的滋味。
盛轼将沈春芜护在怀里,大臂呈一个保护的姿势,将她藏得严严实实的。
盛轼吩咐刀九取来一坛酒,他执起酒樽,自斟自酌三大杯。
沈春芜不太明白这是何意,但也没有问。
盛清嘉惊疑不定地看着盛轼,动了动嘴唇,没有说话。
“一杯敬母亲的养育之恩,一杯敬盛家的栽培之谊,一杯敬父亲的皇天恩泽。”
饮毕,盛轼便当初砸了酒盏。
伴随着一阵巨响,盛清嘉立刻吓得容色苍白。
“从今往后,我与您断绝母子关系。”
“我会赡养您下半辈子,但不准您再踏入奉京皇城半步。”
男人的话,仿佛是一场暴风雨,速速席卷了盛清嘉,她整个人都呆住了。
她没想到自己落了个这样的结局!
纵使自己不待见盛轼,盛轼也不能待她如何心狠才是!
盛清嘉暴怒,想骂人,但看着盛轼冷心冷情的面目,那落在她身上的视线威压,仿佛有千斤般沉重。
盛清嘉千言万语只化作一句:“我生你养你,只换来你这般冷血的对待?盛闻舟,你对得起我,对得起盛家列祖列宗吗?”
“您对我只有生恩,生恩之后,便是抹杀,我对您,已经仁至义尽。”
“至于盛家,有我在位的一日,我会保它长盛不衰。”
沈春芜从未见过盛轼这般隐忍的时候,她见惯了他的恣肆,见惯了他的张扬,见惯了他的狂悖,在印象之中,他从不曾对任何人低过头或是服软,但盛清嘉在一而再再而三地挑战他的底线。
或许是沈家将沈春芜保护得太好了,她以为全天下的母亲都是爱护子女的,但打从遇到了梅妃后,梅妃就一直在颠覆她的认知。
原来,不是天下的母亲都会将子女当成珍宝一样呵护的。
盛轼命人上来,两个玄色劲装打扮的人,一左一右,将盛清嘉架了出去。
盛清嘉剧烈地挣扎,开始口不择言,大骂盛轼,用各种不忍卒听的话语来辱骂他。
她身陷狼狈之中,干脆利落地丢掉一切礼仪,俨然成为了一个泼妇。
但盛轼神态淡到毫无起伏,对盛清嘉的辱骂,也完全没有放在心口上。
盛清嘉见攻击不动他,便转而辱骂起沈春芜。
盛清嘉几乎是在声嘶力竭地吼。
沈春芜不习惯有人对自己大吼大叫,眼尾泛着一抹红,微微咬着嘴唇,嘴唇都快咬成血色的了。
盛轼感受到沈春芜整个人都在隐微地颤抖,心下了然,命人封了盛清嘉的嘴。
盛清嘉骂不了人,只能干瞪着一双眼,狠狠瞪住盛轼和沈春芜。
“将人带入庄子里。”
“是。”刀九道。
原是聒噪芜乱的内室,一霎地变得安静下来。
气氛又开始变得尴尬。
沈春芜方才替盛轼出头所说的话,想必他都听到了,两人之间还在冷战,她现在也不知该说什么,只能转身就走。
走出客栈,天降大雨。
月色隐藏在墨云后。
盛轼撑着伞走过来,趁着雨水落在她身上以前,走到沈春芜身边,替她挡住汹涌滂沱的雨水。
“你要去哪儿,我陪你去。”
沈春芜用余光看了他一眼。
男人垂着眉眼,眸色深邃,看不出丝毫喜怒。
忽然感到不太能理解,她忍不住转过身,回问他:“你不难过吗?”
好不容易将生身母亲救下来,对方却心安理得地享受着他的权力和财富,但对他毫无感恩之情,仍旧保留着巨大的恶意和偏见。
他虽然能够干脆利落地断绝母子关系,但心里头,想必也是难过的吧。
她虽无法宽慰他,但觉得他不该是这种云淡风轻的情绪。
“你在担心我,是吗?”盛轼含笑问她。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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