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奔雷刀计求满月山 旱地蛟兵围白羊镇(1 / 2)
却说在客栈大堂里,陈湘玉看着那个发闷的人,踱步冷笑道:“严文山,绰号上天虎,自称凤翔王,一介乱世枭雄。云豹以前提起过你,说是安禄山帐下一员猛将。不过看你这副德行,就知道叛军都是一伙什么人了。”严文山道:“莫非夫人便是云豹的师娘,江南潇湘夫人?”陈湘玉指问道:“慕妍,他自来作闹寻死,你说该如何惩治这头恶虎?”
慕妍是个聪明女子,见湘玉对他降而不杀,言语里暗藏弦外之音。又见湘玉媚眼羞色,面生桃花春风,便知其意了。便道:“我看夜已沉沦,不如把他赏给夫人处置,不知意下如何?”陈湘玉张口结舌,不知所言。
陈湘玉是个巾帼豪客,为人虽然谈不上行侠仗义,但也不是惹事生非之人。听慕妍如此说了,岂有不懂之理?常言道:四十女人如狼。湘玉本是有夫,却似无夫,独自过了二十年,身心原也寂寞。这话戳破了女人心中那点隐私,湘玉瞬间意起,鹿心乱撞,笑道:“这个男人有些本事,模样也生得俊俏,倒是一个可造之材。”慕妍道:“不如就让这个严大王做回娇客,好好伺候夫人,就算是解怨赔罪了。”
陈湘玉原本碍于那些常俗礼节,不敢做这种事。经得慕妍如此一说,也不再顾及什么礼法束缚,无声默认了。慕妍转问:“严大王,你可愿意好好伺候潇湘夫人?”严文山听得目瞪口呆,醒悟过来后,勃然惊喜,就做个小生,笑盈盈倚伴湘玉上楼歇息。湘玉羞得身软,与他半推半就。慕妍笑了一声,回了房间歇息。
再说冷贵这人,自在落雁亭被师娘严词喝退之后,心头并不甘愿,不肯放过这笔十万两赏钱。暗里跟随片刻,见车马进了白羊镇后,便寻思应对计策。
白羊镇东北处三十里地,有座满月山,有伙绿林强贼盘踞在那劫掠营生。寨主名叫洪平,襄阳人士,三十四五年纪,绰号旱地蛟。一副身躯壮大,气势雄伟。原是西北武将出身,惯使一柄斩马刀,武艺高强,狂妄傲烈。为因贪受叛军贿赂,私下里盗卖马匹军辎。被人告发后逃走江湖,辗转来此做了强寇。麾下聚集数个头目、百十名喽啰,专一在附近乡镇打家劫舍。为因他是武将出身,刀功了得,精通骑射,附近官府皆不敢来此围剿。冷贵与他是多年相识,寻思此计,便调马赶去满月山会面。
时至酉末,冷贵上了山来,洪平与两个健壮头目出寨相迎。一个名叫花文雕,一个名叫胡无伤。二人皆是军头出身,有好武艺,却与上位洪平同流合污,贪图叛军贿赂,因此一并在此落草。
三人迎入冷贵,在大堂里设宴款待,把烈酒和牛肉来烫吃,彼此闲聊一些江湖中事。冷贵面色忧郁,目光呆滞,一心勾划盘算那笔赏银。洪平看着他脸,问道:“冷贵兄弟,自打你上了我这山寨,面上一直闷闷不乐,莫非是怪兄弟招待不周?”冷贵挥手道:“绝无此事。洪兄仗义热情,好酒好肉款待,兄弟感激不尽。”洪平道:“既然如此,那你为何板着一张铁脸,心不在焉。弄得我都纳闷了。”冷贵敬酒道:“洪兄不必多虑,咱们快活吃酒。先吃饱喝足以后,再说一件大事。”洪平惊笑道:“原来冷兄是给我送买卖来啦!那咱们尽情畅饮,便喝边聊。”
两人快活吃喝一通。酒过三巡,洪平又问:“今夜是什么好风,把冷兄吹进我山寨来啦!”冷贵道:“此行不为他事,特来与洪兄携手夺取一笔财富,共计十万两银子。”洪平闻说有一大笔财富可赚,眼睛顿时放亮,问道:“是何财富,这么值钱?”冷贵就从怀里把那张通缉令与他看。洪平看过榜令后,嘴里惊叹不已,说道:“好一条英雄命,竟有十万两银子悬赏,真是大富贵,大手笔。看来田万成是下足了血本。”冷贵道:“目下看来,这张通缉令让无数江湖豪杰争先恐后。要是再过个把月,估计也就失效了。洪兄以为如何,想不想与兄弟做了这笔买卖?”洪平喜滋滋道:“如能做,当然要做。我等要是得到这笔财富,那就是坐吃不尽,快乐无比了。还在这里落什么草,做什么贼啊!”冷贵笑道:“洪兄说得很对,这笔银子,几辈子都吃喝不尽。常言道:机不可失,失不再来。我等务必要珍惜这个机会。”洪平摊手道:“话虽如此,可是这人在哪里都不知道,又没有一张画影图形,我们总不能满世界去找人吧!”
冷贵挥手道:“不用寻找,我已知此人下落。虽说不是等闲之辈,却也不见得有甚名堂,冷某单手也能把他拿下。如今又有洪兄助力,捉他便如探囊取物一般。”洪平道:“原来冷兄与他交过手了,那可知这叶无容究竟是什么来头,有何能耐,敢值十万两银子?”冷贵道:“说来可笑,这个叶无容竟然是个女人,绰号叫作美人蛇,并无多大本领。”洪平闻说通缉令上是个女人,不禁欢笑几声。冷贵道:“黄昏之际,我曾在柳林坡把他给截住了,斗了几十回合,本来已经把他拿下。却不想我那师娘碰巧路过那里,三言两语之间,又把那妖女给放了,还与他姊妹相称,真是让人怄气。”
洪平道:“原来冷兄还有这个遗憾,与十万两银子错失交臂了,那眼下你又该如何?”冷贵道:“幸好这个叶无容并未走远,只在白羊镇客栈下宿,这可是天赐良机。只要洪兄与冷某连手戮力,这十万银子,岂不是唾手可得?”洪平道:“倘若真是如此,那还坐等什么?迟则生变,咱们要赶快下手。”他站起身来,正要发令点兵,心中忽有疑惑,又落座下来,问道:“冷兄既然轻易就能将他擒拿,那又为何要请愚兄前去相助,这似乎不合常理吧!”冷贵道:“要不是我那师娘非要阻拦,我又何必在此劳驾洪兄。”洪平笑道:“我说为何,原来冷兄是被自家师娘给拦住了,进退两难,所以才有这个烦恼。”
冷贵道:“我那师娘生性清高,脾气傲慢,我却不好针锋相对。只要洪兄与我联手共进,拿到这笔富贵之后,你我各分一半,岂不快哉?”洪平拍桌道:“那就这么说定了。”随即点唤山寨五十名步骑,各备刀枪,挠钩套索。安排一辆铁皮囚车,饮了壮行酒,即要下山拿人。
冷贵却又心生不安,说道:“我那师娘虽为女子,但是身手颇为了得。我看此事须当好好筹划,不可大意轻敌。”洪平道:“冷兄多虑了,因为那人是你义母,所以你才会谦虚礼让。我如何肯让得半分?况且一介女流之辈,还能掀起什么风浪?若是不通情理,惹恼了我,就把他也捉了。”
冷贵左右徘徊步伐,自语道:“我那师娘是个臭硬脾气,发起狠来,不计代价。我担心他会拼命护着那个魔女,到时我就无可奈何了。”洪平一心要拿人换钱,劝慰道:“冷兄念及长辈伦理之情,不便当面翻脸,这个愚兄可以理解。可我等却与他毫无瓜葛,阻挠弟兄们发财,就是观音菩萨也不待见。”冷贵道:“这事恐怕有些难办。”洪平道:“有甚难办?莫非咱们这么多个壮汉,都对付不了你那师娘?我认得他,也不怕他。”冷贵道:“冷某并非害怕,只是于情理上却不好看。若是把事情做绝了,于我有害无益。”洪平问道:“那冷兄有何高见?”冷贵不住挥手,踌躇寻思完美良计。洪平性急起来,指着堂外道:“现已是午夜三更了,冷兄若还迟疑不定,那岂不是让十万两银子落入他人囊中?冷兄既然不便招惹,那你去对付妖女,让我来应付潇湘夫人,这样不就两全其美了?”
冷贵见说有理,心头却仍有顾虑,问道:“那我要如何才能暗中行事,免得我们之间关系破裂,日后不好见面?”洪平见冷贵只顾拖泥带水,迟迟不作决定,心中颇为不快。山寨众贼见说有十万两银子待取,个个精神满面,欢喜传告。
二头目花文雕寻思一计,告道:“冷大哥这个担忧也不难解,小弟有个完美计策。”冷贵问道:“你有什么好计策?”花文雕道:“冷大哥既然不想让师娘知道是何人所为,那咱们个个黑衣蒙面,扮作夜行者,那不就神鬼不觉了?”
这原本是个馊主意,细细想来,漏洞百出。却恰好撞上一个无谋老粗,因此双方一拍即合。冷贵听得欢喜,把手拍他肩上,点头道:“果然是个好主意,既有妙计,咱们速速行动。”洪平便教手下人等尽皆换成黑衣,蒙头裹面,果然是面对面也不认识对方。众人趁着天黑夜冷,高举火把,马军在前,步兵跟进。洪平、冷贵在前打先锋,花文雕、胡无伤做合后,一条火龙似往白羊镇奔去。
却说白羊镇迎宾客栈里,楼上厢房中,陈湘玉与严文山欢爱得紧,一翻云雨巫山缠绵后,累得气喘吁吁,香汗淋淋。陈湘玉销魂一场,颇为满意,笑道:“文山,你以后就留下来,我也不会亏待了你。”严文山道:“如今我也没什么地方可去,还不如陪在夫人左右,图个下半辈子安稳自在。”陈湘玉笑道:“你倒是挺识时务,像个顾家男人。不像我以前那个死鬼,就知道在外面鬼混。”严文山叹气道:“想我严某,也算是个枭雄人物。却不想三番两次败在女人手里,丢尽了脸面。好端端一个铁盘岭,几千人马就这样没了,太可惜了!”湘玉听得欢笑不已。
此刻冷贵、洪平二人带领兵马奔来镇上,将客栈围个水泄不通,一派耀武扬威。慕妍窥见后,走来敲门,问道:“夫人可曾醒来?”陈湘玉道:“怎么了?”慕妍道:“外面来了大队兵马,不知道是何处山贼。”二人立即穿着衣裳,打开窗户看时,果是见有许多强人张牙舞爪。湘玉出来问道:“这是怎么回事?”慕妍道:“多半是冷贵搬来救兵了,夫人不妨出去看看。”陈湘玉恼怒道:“这个无常鬼,胆子着实不小,敢来夜半闹事。”随即取了宝剑在手,二人齐下楼去。
大堂门外,洪平命一干手下把客栈前后围定,火把撒开一个大圈,嘴里咋咋呼呼,把刀枪来霍霍。众喽啰围着客栈叫喊,惊得镇上百姓从梦中惊醒,惶恐不宁。洪平是有备而来,只要捉拿叶无容,不似以往那般劫夺百姓家财物。有那胆大之人,见这伙土匪行事反常,反倒好奇起来。不少人都伏在屋门处窥看。
众喽啰喊叫片刻,只见大门打开,走出两个高挑美人,立在滴水檐下。左边是慕妍,右边陈湘玉。两人环顾众贼,默不作声。冷贵早将一个黑油布袋裹住了脑袋,只露出一双眼睛、两片嘴唇。他见师娘正在冷眼盯看自个,心中好不发麻,不敢对眼直视。陈湘玉一眼就看穿了冷贵,却装作不知,想要知道他有无害母恶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