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5章 僭号兴兵,国为大梁(2 / 2)
“诸位不必惶恐。”
秦良玉亲自为他们倒上米酒,将酒碗递到为首的僚人土司手中。
“今日请各位来,不是问罪,而是想与大家说句掏心窝子的话。”
“朝廷推行改土归流,并非要夺大家的权、占大家的地,而是想让西南的百姓都能过上安稳日子。
不再受土司间的战乱之苦,不再被苛捐杂税盘剥。
奢崇明造反,是想把西南拖回战火里,让大家跟着他送死;而我大明,只诛反贼,不扰良善。”
僚人土司捧着酒碗,手指微微颤抖:
“将军,我等……我等曾收到张彤的信,却从未回应,不知朝廷会不会……”
“不仅不会追责。”
秦良玉打断他的话,语气坚定。
“若各位愿意配合明军,出兵平乱,我会亲自上书朝廷,为各位请功。
不仅保留你们的土司之位,还会减免你们寨子三年的赋税。”
其他首领闻言,眼中顿时露出惊喜之色。
一个彝族土司连忙说道:
“将军放心!我们寨中有一千人马,熟悉当地地形,我这就派人去叫来,给明军当向导!”
其余土司,纷纷表示自己愿意出兵襄助。
秦良玉的名声在外,让他们放心。
加之
张彤到来之后,他们本也想要从贼的,只是还没来得及派兵而已。
因此这些人此刻心虚的不行,生怕秦良玉借题发挥,自然秦良玉说什么,他们就答应什么了。
“好!”
秦良玉举起酒碗,与众人示意。
“只要我们同心协力,定能早日平定叛乱,让西南重归太平。
到那时,大家与汉人百姓同住同耕,共享丰年,岂不比跟着反贼厮杀好”
首领们纷纷点头,将碗中的米酒一饮而尽,先前的紧张早已烟消云散。
议事厅外,阳光正好,白杆兵仍在帮百姓修缮房屋,孩童的笑声从巷口传来,与士兵们的吆喝声交织在一起。
秦良玉望着这一幕,知道赶水镇已稳住。
当然
仅仅是赶水镇的安稳,那还远远不够。
秦良玉要断绝重庆到永宁的东面官道!
在她的要求下,赶水镇附近的土司纷纷献上兵卒,三日内竟聚拢起八千余众。
这些土司兵虽悍勇,却素来各自为战、纪律松散,秦良玉将他们与白杆兵混编,分设五营,以白杆兵校尉为哨官,白日操练队列、传授攻防之术,夜间宣讲军纪、申明“保境安民”的宗旨。
“诸位。”
秦良玉身披银甲,立于校场高台之上,手中白杆长枪直指西南天际。
“奢崇明叛逆,烧杀抢掠,害我百姓;今日你我同袍,守松坎、断贼路,便是为家乡除害、为朝廷尽忠!
有功者,朝廷厚赏;退缩者,军法无赦!”
话音刚落,校场之上响起震天呼应。
三日后,秦良玉亲率一万大军(含三千白杆兵精锐),沿綦江水陆并进,直奔黔北边陲的松坎。
松坎乃是天险绝地。
高山夹峙,河谷深切,仅一条官道沿河岸蜿蜒,两侧皆是刀削般的悬崖峭壁,最窄处仅容两人并行。
綦江水道在此收窄,礁石密布,大船难行,正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锁钥之地。
秦良玉当即布防:
白杆兵驻守两侧悬崖,以滚石、擂木、火箭为备,封锁官道。
苗族猎手潜伏于山林,监视陆路动静;僚人士兵驾着小船,巡逻綦江水道,拦截任何试图通航的贼船。
她还下令凿沉数艘废弃渔船,堵塞航道窄处,又在官道埋设铁蒺藜、挖掘陷坑。
如此一来,重庆府至永宁的东路水路彻底断绝,奢崇明的粮草、军械、药品,再也无法通过这条最便捷的通道运往重庆城内的奢演部。
而西路陆路多是崎岖山路,车马难行,转运粮草损耗极大,且极易遭明军伏击。
松坎一守,便如扼住了奢崇明的咽喉。
奢崇明谋取重庆府的谋算,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已经被秦良玉彻底断绝了。
另外一边。
泸州城外的官道上,烟尘蔽日,马蹄声震得大地发颤。
奢崇明骑着一匹宝马,身披鎏金重甲,身后跟着五万马步军,军旗上“奢”字猩红如血,绵延数十里,气势骇人。
自拿下泸州、叙州二府后,他裹挟百姓、收纳土司私兵,兵力从一万暴涨至五万,更缴获了两府府库的军械粮草,一时间声势无两。
他勒马立于高处,望着远处重庆府的方向,嘴角勾起野心勃勃的笑。
只要与重庆城内的奢演汇合,拿下重庆,再直驱成都,整个蜀地便尽在掌握,到时候西南土司群起响应,大明的半壁江山都将易主。
“主公,江津到了!”
亲兵上前禀报,递上一封从永宁加急送来的密信。
奢崇明拆开密信,目光扫过几行字,脸色骤然沉了下去。
密信上写得明明白白:
张彤在赶水镇遭秦良玉伏击,三千兵马全军覆没,张彤战死。
秦良玉已率大军占据松坎,封锁綦江水道与东路官道,永宁、播州的后勤补给彻底断绝,重庆城内的奢演部已陷入粮草告急的困境。
“秦良玉!又是你!”
奢崇明低吼出声,眼中满是怨毒与焦躁。
他原以为拿下泸州、叙州,便能以两府为根基,源源不断地支援重庆,可松坎一丢,补给线被掐断,重庆城便成了孤城,他这五万大军反倒成了无后方作战的孤军。
莫说雄踞西南,就连拿下重庆这第一步,都变得难如登天。
身旁的副将见他神色不对,小心翼翼地劝道:
“主公,松坎天险难破,重庆城被困,不如暂且退回泸州,再图良策”
“退”
奢崇明猛地转头,眼神疯狂。
“我奢家筹划十余年,举兵反明,早已没有退路!今日退一步,明日便是万劫不复!”
他深吸一口气,继续说道:
“秦良玉想断我后路,明国想把我困死在重庆,那我便偏要反其道而行之!”
但.
占据不了重庆,就拉不住这么多的土司。
若是他一败,这些人必定树倒猢狲散。
奢崇明眼神闪烁。
得想个办法让这些人只能跟着自己一路走到黑。
很快。
奢崇明便想到了办法!
三日后。
江津镇内突然竖起一面绣着“大梁”二字的黄旗。
奢崇明在镇中最大的土司宅院设坛,以毡帐为朝堂,以土台为御座,登基建国,国号“大梁”。
他身着从泸州府库搜出来的黄布改做龙袍(虽不合身,却依旧威严),册封百官。
以心腹谋士为丞相,设吏、户、礼、兵、刑、工五府,各司其职。
又下旨封水西土司安邦彦为“四裔大长老”,总领西南土司兵马。
罗氏、白氏、古蔺等归附的土司,皆封为“侯”“伯”,登名造册,赐印信官服,许诺日后拿下天下,共享富贵。
“诸位卿家!”
奢崇明立于土台上,声音嘶哑却极具煽动性。
“大明昏庸,压榨西南百年,改土归流,夺我土地,害我族人!
今日我立国‘大梁’,便是要为西南各族寻一条生路!
从此刻起,你我皆是大梁之臣,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若能攻破成都、横扫蜀地,他日我登基为帝,诸位便是开国元勋,世代富贵!
若敢退缩叛逃,定诛九族!”
台下的土司与将领们面面相觑,随即纷纷跪拜,高呼“吾皇万岁”。
他们心中清楚,奢崇明此举,是将他们彻底绑上了造反的战车。
登名造册,赐官封爵,一旦叛乱失败,朝廷绝不会轻饶。
那是对着册子来砍他们的头。
与其日后被清算,不如拼死一搏,或许真能博个泼天富贵。
又三日后。
奢崇明留下一万兵马驻守江津,保障后路,自己则亲率四万大军,继续朝着重庆府疾驰而去。
大军沿西路陆路行进,粮草分装在数千辆牛车上,由土司兵护送,蜿蜒的队伍在山路上延伸,如一条黑色的长蛇。
奢崇明骑在宝马上,望着前方云雾缭绕的山峦,眼神坚定。
松坎的秦良玉是他的拦路虎,重庆城外的熊廷弼是他的死对头,但他已没有选择,只能一往无前,要么在重庆击败熊廷弼,要么战死沙场。
只有打败官军,他方才有真正称王立国的可能。
若打不过
一旦遁逃永宁,败亡
不过是时间问题罢了。
陷阵之志,有死无生!
他奢崇明,只能一条路走到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