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2章 宗室改革,南孔入觐(2 / 2)
若不是陛下打破祖制,设下宗科,他们这些远支宗室,恐怕这辈子都只能靠着微薄的禄米苟活,哪有今日见天颜、得重用的机会
暖阁内恢复了宁静,魏朝轻手轻脚地端来一盏新沏的雨前龙井,茶盏是汝瓷的,釉色温润,茶香袅袅。
朱由校端起茶盏,浅啜一口,清冽的茶香驱散了些许疲惫,目光落在案上那份《宗室改革章程》上,眼神闪烁。
重用朱慎鋆二人,只是改革的第一步。
他心里清楚,宗室问题积弊两百年,单靠科举一条路远远不够。
得给不同的宗室子弟,铺不同的活路。
那些有文化、肯读书的,就让他们走科举,入仕途,虽初期俸禄不如宗禄,但有升迁的机会,将来的前程远非“奉国中尉”可比。
那些没笔墨功夫,却有经商头脑的,便开放工商禁令,允许他们经营盐铁、参与海外贸易,只是要缴纳重税。
既让他们能挣钱,也为朝廷添一笔收入。
至于那些愿意踏实做事的,还可以入股官办矿场,“分矿利以纾民困”,用矿场的分红替代禄米,只是一旦入股,便终身不得再领宗禄,后代也一样,断了他们“两头占”的念想。
还有那些既无文才,又无商脑,却有几分力气的,便编入“宗军”,按卫所兵的待遇发粮饷,平日里操练,战时协同正规军作战,既能解决他们的温饱,也能为大明添一支兵马。
最后,对于那些愿意离开故土、去边疆闯荡的,便启动移民实边计划。
将他们迁往西南、西北,赠银两、授予荒地,提供粮种和农具,鼓励他们垦荒种田。
西南尚在改土归流,西北需防蒙古,这些地方汉人太少,根基不稳。
让宗室去垦荒,既能缓解内地宗禄压力,又能让边疆多些朱家血脉,巩固边防,将来经略西域时,还能有稳定的后勤补给,可谓一石二鸟。
至于那些既不愿科举,不愿经商,不愿从戎,也不愿移民的
朱由校眼中闪过一丝冷意。
五年后宗禄便会彻底取消,没了禄米,他们若还想混吃等死,那就只能自生自灭。
至于这些人没了生计,会不会造反
朱由校可不担心这些人会造反。
有文才的被科举笼络,有武力的被宗军吸纳,有头脑的靠经商获利,真正愿意跟着闹事的,不过是些好吃懒做的“歪瓜裂枣”,没了根基,没了领头人,翻不起什么大浪。
当然,这改革推行起来,定然会有阻力。
文官会拿祖制说事,上层宗室会因利益受损而反对,可那又如何
自他登基以来,哪一次改革不是顶着压力
废旧京察、设科学院、让司礼监监察百官,哪一件不是打破祖制
只要给宗室子弟一条堂堂正正的活路,只要让他们看到希望,这十万宗室,便不会是拖垮大明的累赘,反而能成为大明中兴的助力。
宗室的事情处理好了,朱由校刚准备去西苑内教场锻炼一下武艺。
没办法。
两日后便要会见那西夷使者。
他可是要让那西夷使者,知晓他这个大明皇帝,并非文皇帝,而是武皇帝。
只是,他刚将宗室改革的章程折好归入案头,还未成行,魏朝便轻步上前,躬身禀报:
“陛下,翰林院五经博士孔贞运已在殿外候旨。”
“孔贞运”
朱由校指尖一顿,目光从案上的《宗藩条例》移开,脑中瞬间理清了此人的身份。
南孔的代表,衢州孔氏的掌事者。
他沉吟片刻,指尖在御案边缘轻轻敲了两下,随即颔首:
“让他进来。”
一个月前,他便召此人进京了。
而此次召见,核心便是衍圣公之位。
这爵位传承数百年,历来由曲阜北孔嫡系承袭,是天下儒生心中的“道统象征”。
可此前北孔嫡系凋零,剩下的几个子弟,朱由校见了五个,竟没一个合心意的。
要么是沉溺享乐、胸无点墨的纨绔,要么是固守旧礼、对新政满心抵触的老顽固,没有一个能担起“衍圣公”的分量,更别说成为他推行新政的助力。
既然北孔无人可用,那便只能转向南孔。
南宋建炎年间,孔子第四十八世孙孔端友随高宗南渡,定居衢州,形成南孔一脉,数百年来虽不如北孔显赫,却也代代传承儒学,规矩未失。
孔贞运便是南孔如今的领头人,任翰林院五经博士,专司衢州孔庙祭祀,也算得是儒学正统。
片刻后,东暖阁的门被轻轻推开,一名老者缓步走入。
孔贞运已年过花甲,须发皆白,却梳理得一丝不苟,身上的翰林院五经博士官袍虽不算华贵,却浆洗得干净平整。
他身形略显佝偻,许是长途跋涉的缘故,可脚步却稳,走到御座前丈许处,便停下脚步,整理好衣袍,缓缓跪下,声音虽略带沙哑,却中气十足:
“翰林院五经博士孔贞运,恭请陛下圣躬万安!”
“起来吧。”
朱由校抬手,目光落在孔贞运身上。
这老者虽显老态,却面色红润,眼神清亮,可见身体尚健,绝非那种风烛残年、不堪任事之辈。
从衢州到北京,数千里路程,舟车劳顿之下仍有这般精气神,倒让他多了几分好感。
魏朝适时搬来一张圈椅,放在御座侧前方。
孔贞运谢过恩,缓步坐下,双手规规矩矩地放在膝上,身体微微前倾,姿态恭敬却不谄媚,始终保持着儒生的分寸。
暖阁内静了片刻,朱由校先开口。
“博士可知,朕今日为何召你入宫”
孔贞运心中猛地一凛,垂在膝上的手指下意识地蜷缩了一下。
他怎会不知
从踏入北京城的那一刻起,关于“衍圣公之位空缺”的议论便不绝于耳,北孔子弟被陛下接连否决的消息,也早已通过翰林院的同僚传到了他耳中。
此刻陛下召见,除了衍圣公之位,还能有何事
一股难以抑制的激动涌上心头。
衍圣公啊,那是孔氏一族的至高荣耀,是天下儒生的标杆。
南孔一脉数百年来屈居衢州,虽守着正统,却始终不如北孔显赫,如今竟有机会承袭这爵位,怎能不让他心潮澎湃
可激动之余,更多的是担忧。
陛下是什么样的君主
登基不到三年,便打破祖制,推行新政,整顿宗室,平西南之乱,手段强硬,心思深沉。
这样的帝王,绝不会无缘无故将衍圣公之位授予南孔。
陛下想要的,定然不只是一个“守礼的儒生”,而是一个能为新政服务、能帮他掌控“道统”的衍圣公。
他需要付出什么代价
是要南孔公开支持陛下的新政
还是要配合朝廷整顿儒学,剔除那些阻碍新政的旧礼
甚至,是要他以衍圣公的身份,劝说天下儒生接纳陛下的各项改革
这些念头在脑中飞速闪过,孔贞运压下心中的波澜,缓缓抬头,目光迎上朱由校的视线,语气恭敬却坚定:
“臣……略知一二。陛下召臣,想必是为衍圣公之位空缺一事。”
朱由校看着他眼中的激动与审慎,心中暗自点头。
果然是老谋深算的儒生,不卑不亢,既不故作不知,也不急于表忠心,倒是个能沉住气的。
他端起茶盏,浅啜一口,慢悠悠地说道:
“北孔嫡系凋零,余下子弟难堪大任,衍圣公之位空悬日久,天下儒生皆在观望。
朕思来想去,南孔一脉承继儒学正统,数百年来恪守礼道,博士你主持衢州孔庙祭祀多年,声望素著,倒是个合适的人选。”
“博士,你怎么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