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头烂额（new）（1 / 2）
江成月硬着头皮又着唯一还能应上两句话的阿牛爹问了问事情发生经过，只说那孩子晚上正常洗漱上床睡去，一睡就浑身一阵抽搐，吓得同要入睡的他娘大呼小叫唤来家里人，那孩子只浑身冰凉冷汗淋漓翻起白眼口吐白沫……临终口中一直哀嚎的是：“鬼……有鬼……有鬼……”
阿牛爹问道：“道长……先前也再三保证过没有事的，怎么会如此？我们应道长的要求，道长画下的朱砂符文半点未敢让娃儿蹭掉……难道道长画下的符箓阵法也没有用吗？”
江成月还不待答，同前一晚一样夹在人群中的稗儿忽然上前半步从他娘亲身后走出来说：“我师父画下的阵法怎么会没有用？倒是阿牛爹……昨夜师父千叮咛万嘱咐过你们叫阿牛病没好清之前万万不能出了这间房间，可是傍晚的时候我还看见阿牛在门口那棵大柳树下玩耍……这事儿你怎么不说？”
所有人都怔了怔，目瞪口呆地看向阿牛的家属，阿牛爹和他娘也俱是一脸惊讶，阿牛爹喃喃道：“不可能！这不可能……”
稗儿一张小嘴此刻利得狠，跟着就追问道：“怎么不可能？我见他出了屋门，想起前一天晚上师父的吩咐，还特意上前跟他说话了呢，叫赶紧回屋子里去……阿牛是怎么回我的？他说他在屋里太闷，就央他奶奶放他出来玩一会儿，就玩一会儿就回去……”
所有人又将惊疑的目光转向脸色忽而铁青了的阿牛奶奶，满脸皱纹头发花白的老妪足足愣了半晌才忽然接着又嚎啕大哭呼天抢地，拍着大腿指着稗儿和他娘亲道：“你们……你……你们含血喷人！我知道了……可是因为我们……不曾跟你们家似的，平日里就好衣好食，好酒好菜地供着人家……这会儿才要遭人这样编排？”然后她又转向江成月，哭着扑倒在地抱住他的大腿，“道长……道长你说……若是我们家平日里忘了给大佛上供，道长尽管说来便是……你就是想要我这把老骨头的命……道长也尽管拿去，老身绝无二话……只要能把我孙儿换回来……就是把老身碎尸万段……”
江成月怔怔地看着箍紧了他大腿的老妇人，只得弯腰道：“阿牛奶奶……你先起来说话。”
稗儿显然还没吵过瘾，上前又道：“我师父又不是妖人，要你这把老骨头的命做什么？再说……你都知道你是把老骨头来还拿来能干什么……”
“稗儿！你住嘴！”他爹娘怕他卷进去，连忙喝止道。
不止稗儿父母兄长，连江成月都忍不住蹙了蹙眉头朝他瞪了一眼道：“休要胡言。”
阿牛奶奶抱着江成月，继续嚎啕大哭，哭声足足震慑住其他人议论纷纷的声音，哭得鼻涕眼泪都要沾到江成月的衣摆上：“道长……你把我这把老骨头拿去，把我孙儿换回来吧……老身知晓我们平日里定是对您不敬叫您心生不满……否则何须得如此厚此薄彼？”她指着稗儿的鼻子道，“缘何这孩子出生不足月人人都道要夭折了的，道长你都能救得回来？我家阿牛活蹦乱跳一娃儿……说没了就没了……”
老妇人捶胸顿足哭闹不休：“定是我们先前没有像人家一样侍奉……老身知道错了，老身愿以死向您赔罪……”
江成月正是头痛不已，俯身满头大汗要将老妇人拉起来，奈何人家瘫坐在地纹丝不动：“您先起来说话……”
稗儿小小个人儿却彻底怒了，大约也是年纪小才格外口无遮拦些，弯腰就要去拖地上的阿牛奶奶吼道：“你什么意思？！阿牛死了难道还是我师父害的不成？！”
阿牛爹刚死了儿子，又见一乳臭未干小子去拖自己老娘，瞬间也怒了，上前去将稗儿推倒在地：“小孩子家家跟着瞎掺合什么？！”
“稗儿！”这下稗儿的兄长十月又不乐意了，抽身挡在自家小弟身前，挺起满是肌肉的胸膛，虎视眈眈地看着阿牛爹，现场一下子剑拔弩张。
稗儿爹忙劝慰道：“阿牛他爹……大家都知晓也体谅阿牛刚过世你心底不是个滋味，但就事论事……这事儿是谁也不愿意看到的，难道现在最重要的不是先料理孩子后事？”
众街坊邻居又跟着附和的附和，劝慰的劝慰，一团乱。
江成月焦头烂额中，忽而一道耀眼的灵光伴随着众人一阵惊呼，气氛忽然沉静了下来。
江成月怔了怔，急忙顺着灵光闪烁的方向看过去，同时用神识感应了一下，先前叫帝君设下的已经破损的阵法被补上，又强加了一道封印，现下当是坚不可摧，而且那道灵光涤**过之后，整个褚云山脚下这座村落，再没有一丝阴祟之物的气息。
他当然知道这是谁人的手笔，心中免不得惊诧了一下。透过敞开的窗户，恰看到篱墙外身着素衣白衫的李云珩不疾不徐地缓步走来，衣衫无风自动，周身灵光尚未退去，如此天人之姿，实叫人不敢逼视。
在场的村民自然也是看到了那一阵强烈的灵光，因而此刻目光都集中在李云珩身上，惊得合不拢嘴。
稗儿是第一个反应过来的，隔着窗棂他也不由自主地激动唤道：“神仙哥哥！”
“神……”
“神仙？！”
村民们皆惊，目不转睛看着他，李云珩于是在众人的注视下目不斜视地缓步进了院子，入了内室，他停下脚步，冰冷的目光凝在江成月身上，懒懒地唤道：“皇兄，时辰也不早了……该回了。”
江成月看着他，忽不知该作何反应了。
李云珩说完倒也没有等他，转身便走，好似周边一众人等根本不存在，或者说，根本不值得他拿眼角余光瞟一眼。
江成月摸了摸鼻头，奋力从阿牛奶奶手里拔出自己的腿，大长腿跨过她，追上李云珩，走了。
时隔百多年，这还是他们分别之后第一次，他听李云珩又一次用这个称呼来叫他……不过想一想也是，叫他“擎昌君”不是暴露他的身份了么？他又不知晓他真名，李云珩还能怎么唤他？
然而刚走出屋子，屋内忽然传来阿牛奶奶和阿牛娘的呼痛和众人惊呼。
江成月走在李云珩身后几步远，回头看了一眼后疾步追上他问道：“仙，仙君……她们这是？”
李云珩兀自走远没有回头：“灵光涤**污秽之气，若是凡人心生魔障的，一样会受影响。替她们除一除心魔罢了……就是天规也奈何不得。”
江成月低头捂嘴笑了下，抬头看向他的背影，一本正经对他拱手一礼道：“多谢仙君。”
李云珩也不知道他是谢他哪一条，回身看了他一眼，脸色倒是愈发的阴沉，蹙了蹙眉，没说话。
……
第二日早早李云珩便见江成月立于廊下远远看着村子中隐隐传来的哀嚎哭叫，不时响起一串鞭炮。
江成月默然而立，站了许久，神情肃穆。
李云珩轻叹了口气将他落下的斗篷覆在他肩上，江成月一怔，回头看他，勉为其难笑了下：“仙君……”
李云珩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当知热闹是从何而起。沉默了片刻他道：“此事错不在你……不必多想。”
江成月低低地苦笑了一下：“我自然知道……只是……也难免有些懊悔，若是……若是当时将阵法范围稍微扩大一些……比如包裹他家整个院子，而不是只设在了内室，其实对我而言也不过举手之劳。是不是……是不是那孩子就不会死了？”
李云珩道：“事事自有的因果，若是他祖母不曾过分溺爱无限迁就……也不至如此。你不必自揽过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