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 爱甚者卑(1 / 2)
五天前,木漪方说完“我会去救他”这句,陈家跟去毕覆身后打听的人也回来了。
“大夫人,二郎君被带到了廷尉府的地牢关押。”
因外人进入,唯一的烛光惶弱欲灭,周汝与木漪几乎同一时间过去护住火苗。
这对半路“母女”在光内对视。
周汝紧盯她面目,又将目光落于空处,声音有些发涩:
“……廷尉府看守森严,要想将阿擅带出来,凭你一个人恐怕难以做到,需领陈家人进宫,请陛下出面。”
木漪摇头:
“边关战事虽停,可外患并未根除,陈擅有领兵权,陛下还容忍不了谢戎动他,不必你们出面,陛下会对他施压,这种情况下,我一个人已经够了。”
“而且——”
周汝将手放下,那火光挨过了危险期,已燃烧的炯直。
夫与子死后,周汝干脆行易学周官,信奉自然之道,这灭不掉的火苗,无形中给了周汝一些信心。
她正视木漪:“你直接说你的想法,我相信你。”
木漪抬眼,眼中两簇跳动的火焰,“而且,我觉得廷尉府只是障眼法,它毕竟已是段渊所掌之地,谢戎抓陈擅本就没有正当理由,将他堂而皇之下官牢,只会给段渊的眼线留下把柄。”
顿了顿,又续道:“在洛阳城西的凰竹焚场外,有一个他的私牢。”
说罢,她眼神避开了一下。
因为这些都无意中透露了他们之间太过亲密的关系,他们知道了彼此太多的秘密。
周汝看着她谨慎回避的模样,走了几步推开窗,阴凉的月光射入,冲破了晦暗,为周汝的面庞罩了层如水的薄纱。
一贯笑眼盈盈的面容也悲凉了半边,这种神情,木漪似曾相识。
她在陈擅脸上也看见过,豁达之下,满是疮痍。
周汝言:
“靡不有初,鲜克有终。
这世上又有多少人能坚持自己一生所爱?
不必阿擅明说,只需看你二人相处,我也知道阿擅与你的关系。
他心里装的那个姑娘,我还未曾有契机拜访。
我打听到,她就在你身边,那我……可以问你一句吗?”
木漪有些意外周汝洞若观火的魄力,和明知却装作不知的大愚,她和陈擅不愧是母子。
木漪点点头。
周汝轻轻道:“她是个什么样的姑娘啊?”
木漪平述:“济世救人,淡泊名利,和我完全相反。”
“好。”周汝颔首,“那她,心里也有阿擅吗?”
木漪淡道∶“有。”
周汝眼中蓄泪,再度说:“好。”
陈擅的人生从陈撤过世后就变得太苦了,太苦太苦,只要还有一点点的甜,一点点的期盼,他就还能活下去啊。
周汝最后道:
“我相信你,木芝,就像阿擅相信你一样。你去救他吧,周家和陈家都会站在你身后,助你一臂之力。”
人是要救,怎么救呢?
不要忘了木漪与谢春深睡过一夜,衣上的东西全解了,也包括他身上携带的名牌。
浪潮巅峰过去,她将此物拿到手上把玩,那时便已暗暗留过心。
“见此牌,便如见你么?”
谢春深当时伸手遮住她的眼,从背后将她亲密无间地搂过:
“当然。你不困吗?闭眼睡了。”
名牌是进入私牢的关窍。
她循着记忆连夜刻木仿制私牢的铭牌,髹漆,将树漆烤干,再扫金箔拓字。
一点点修磨。
直到它与她在谢春深身上看见的那块令牌十分相似,才敢收尾。
整个过程完毕,已过五天。期间木漪还拜访了十四公主府。
她出发去焚场的当夜,不见白亮云月,整个苍穹都是乌紫乌紫的夜,像墨水里渗出一团一团粘腻的血。
及至私牢门前,她女扮男装,自充是谢戎身边的属下,递去了名牌。
守门人看了看,突然开口道,“生不逢时——”
木漪汗发了背,暗自捏住掌心。
是暗号吗?
怎么还有暗号?
那人见她不答,眼中已生出怀疑,木漪梗着脖子道:“逆天而行。”
生不逢时,逆天而行。
她和他,他们都是。
可这终究太难蒙对了,木漪已不经意摸到后腰藏的短匕。
暗处跟着她来接应的陈擅亲信也都屏气凝息,默默猫出了半个头,准备随时提前劫狱。
谁知那人将眉一松,“先生可以进去了。”一拱手,侧身让开了道。
她心中慌忙,又不得不稳住了脚步,一步步往深处,在煎熬中找到了陈擅。
陈擅身上的婚服被剥了,只着蝉绸中单向内躺在席上,不知睡否。
牢门打开,她蹲下身,仍是用脚尖先碰碰他下肢,“你死了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