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章 咸阳的刀,先砍谁?(1 / 2)
夜风灌入书房,吹动案几上的烛火。
魏哲独自站着,手中那柄新铸的铁剑,剑身映出的光,比烛火更冷。
厮杀,从未停止。
在楚地,他杀的是楚军的身体。
在咸阳,他要杀的,是某些人的心。
“吱呀——”
门被推开,姚贾走了进来,脚步带着一丝压抑不住的兴奋。
“侯爷,都查清楚了。”
他递上一卷薄薄的帛书。
“宗正赢溪的独子,赢朗,平日里飞扬跋扈,恶行累累。光是记录在案的,就有三起强抢民女,五起当街纵马伤人。”
“证据,唾手可得。”
魏哲没有接那卷帛书。
他的目光依旧落在剑身上,仿佛上面刻着天下舆图。
“他现在在哪?”
姚贾愣了一下,随即答道:“正在咸阳东市最大的酒楼‘醉仙居’饮宴。与他同席的,都是些老世族的子弟。”
“很好。”
魏哲终于抬起头。
“把这些罪证,抄录一百份。”
“一百份?”姚贾不解。
“找些说书先生,找些市井游侠,找些因为家贫而读过几天书的穷酸。”
魏哲的声音平静得可怕。
“我要在一夜之间,让整个咸阳城,从高官府邸到陋巷茅屋,都知道赢朗是个什么样的货色。”
姚贾心中剧震。
他本以为,侯爷的计划是把证据悄悄送到李斯案头。
可现在,侯爷是要把这件事,彻底掀到台面上。
“侯爷,这……这会不会打草惊蛇?而且,将王室丑闻公之于众,王上那边……”
“他会喜欢的。”魏哲打断他。
“王上早就想整治这些盘根错节的宗亲,只是苦于没有名义。现在,民怨沸腾,我等于送了他一把最锋利的刀。”
魏哲走到姚贾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
“李斯是聪明人。一个只有他知道的案子,他可以压。一个全城百姓都在议论的案子,他敢压吗?”
“他不敢。他要是压了,他这个廷尉,就成了天下人的笑柄。”
“民意,有时候比刀剑,更好用。”
姚贾恍然大悟,后背渗出一层冷汗。
侯爷这是在用阳谋。
他把一切都摆在明面上,让所有人都成为他的棋子,推着李斯,推着王上,走向他想要的结果。
“属下明白了!”
姚贾重重一拜。
“记住。”魏哲的声音追着他的背影。
“我要让赢朗,在最得意,最狂妄的时候,摔下来。”
“摔得粉身碎骨。”
……
醉仙居,三楼。
咸阳城最奢华的雅间里,酒气熏天,笑语喧哗。
宗正之子赢朗,正高举着一只青铜酒爵,满面红光。
“来!诸位!再饮此杯!”
他大着舌头,环视着满座的狐朋狗友。
“我父亲说了,那魏哲,不过是王上养的一条狗!仗打完了,就该炖了喝汤!”
一名穿着华贵的公子哥立刻附和。
“赢兄说的是!一个泥腿子出身的屠夫,也配与我等同朝为官?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没错!我听说那赵女还在他府上?真是明珠暗投!”
赢朗一饮而尽,将酒爵重重砸在案上。
“什么武安侯!我告诉你们,只要我们赢氏宗亲还在,他魏哲,就永远是个上不得台面的外人!”
他越说越得意,声音也越来越大。
“这咸阳,是我们赢家的咸阳!秦法?秦法是管那些贱民的,管不到我们头上!”
雅间的门半开着。
楼下的说书先生,正讲到一段新的故事。
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了上来。
“话说前朝,有一恶霸,仗着自己是王亲国戚,横行乡里,鱼肉百姓。可他忘了,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雅间内的笑声戛然而止。
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赢朗。
赢朗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
这故事,分明就是在指桑骂槐。
“他娘的!哪个不长眼的东西,敢在这里放屁!”
赢朗一脚踹开案几,酒水菜肴洒了一地。
他冲出雅间,站在栏杆边,指着楼下那个干瘦的说书先生,破口大骂。
“你个老东西!你在说谁!信不信老子现在就拔了你的舌头!”
说书先生吓得浑身一抖,跪倒在地,连连磕头。
“公子饶命!公子饶命!小人只是照着新拿到的话本念的,不敢影射公子啊!”
“话本?”
赢朗一把夺过旁边人递上来的几张粗糙麻纸。
上面用歪歪扭扭的字迹,写满了他的“光辉事迹”。
从强抢民女,到纵马伤人,时间地点,人证物证,一应俱全。
最后一行字,更是如同一记耳光,狠狠抽在他脸上。
“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
“轰!”
赢朗的脑子炸开了。
他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疯狗,一把撕碎了麻纸。
“谁!是谁干的!给我滚出来!”
他怒吼着,拔出腰间的佩剑,跌跌撞撞地冲下楼。
醉仙居内,顿时乱作一团。
食客们惊慌地躲避着。
几名早已等候在旁的市井游侠,对视一眼,立刻“义愤填膺”地迎了上去。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宗正之子就能当街行凶吗?”
“大家评评理啊!还有没有王法了!”
混乱中,不知道是谁,一脚将赢朗绊倒。
他手中的剑脱手飞出,正好扎在一名躲闪不及的食客腿上。
鲜血,瞬间染红了地板。
惨叫声,响彻了整座酒楼。
人群彻底炸开了锅。
“杀人啦!宗正之子杀人啦!”
角落里,一名穿着普通的黑冰台密探,冷冷地看着这一切。
他压了压斗笠,转身消失在人群中。
鱼儿,已经咬钩了。
……
廷尉府。
李斯坐在灯下,反复擦拭着一枚法令竹简。
他还在回想昨夜与王上的那场密谈。
王上的每一个字,都像一把锥子,扎在他的心上。
“李斯,你是寡人的刀。”
“魏哲功高,寡人欣慰。但剑太利,会伤主。”
“你要替寡人,看着他。”
李斯明白,自己被推到了风口浪尖。
一边,是如日中天,手握重兵的武安侯。
另一边,是深不可测,掌控生杀大权的君王。
他就像走在一条摇摇欲坠的独木桥上,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
“大人。”
一名心腹属官,捧着一叠麻纸,快步走了进来。
他的神色,异常凝重。
“这是今夜突然散布在咸阳城里的东西。”
李斯接过麻纸,只看了一眼,瞳孔便猛地一缩。
赢朗的罪证。
写得比他廷尉府的卷宗还要详细。
“还有这个。”属官又递上一份紧急报告,“就在半个时辰前,赢朗在醉仙居闹事,失手刺伤平民,如今已被京兆尹的兵卫当场拿下,关入大牢。”
“人证物证俱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