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伤口与警报(1 / 2)
法租界边缘,一栋不起眼的石库门民居二楼,厚重的丝绒窗帘将外界的光线隔绝殆尽,
只在中央垂下一盏蒙着布罩的孤灯,投下一圈昏黄惨淡的光晕。
空气凝滞,混杂着消毒酒精的刺鼻气味、陈旧书籍的尘埃味,
以及一丝若有若无、却挥之不去的血腥气。
林一(dr.L)穿着一件略显陈旧但依旧整洁的白衬衫,
袖口一丝不苟地卷至肘部,露出线条流畅的小臂。
他正微微俯身,神情专注,动作精准地为坐在藤椅上的韩笑更换手臂上的纱布。
他的指尖稳定而灵敏,镊子夹着饱浸碘酒的棉球,
小心地擦拭着韩笑左臂上一道长约两寸、皮肉略显外翻的伤口。
伤口边缘呈现出一种不健康的暗红色,周围的皮肤更是透出一种异常的、
隐隐发青的麻木感,与健康的肌肤界限模糊——这是某种特殊毒素残留的典型症状。
“匕首上的淬毒很麻烦,”林一开口,声音低沉平稳,带着医者特有的冷静剖析意味,
“不是常见的氰化物或植物毒素。神经毒性为主,混合了某种抗凝血剂,
延缓伤口愈合,放大痛觉,并导致局部肌肉坏死。
我正在尝试用高锰酸钾和特异性抗蛇毒血清混合液中和,但需要时间观察效果。”
他的目光锐利如手术刀,仔细审视着伤口最细微的变化,
任何一点颜色的转变或肿胀的加剧都逃不过他的眼睛。
韩笑靠在椅背上,额角渗着细密的冷汗,牙关紧咬,
但脸上却硬撑着惯有的、略带痞气的无所谓表情。
他裸露的上身肌肉线条精悍,新旧伤疤交错,无声诉说着过往的惊险生涯。
此刻,那毒素带来的、如同无数细针持续穿刺神经的灼痛和麻木感,正不断挑战着他的忍耐极限。
“妈的,‘清道夫’这帮杂碎……玩意儿越来越阴毒了。”
他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声音因疼痛而有些沙哑,
“捅刀子就捅刀子,还他娘的上毒……苏格兰场那套老规矩,真是喂了狗了。”
他试图用回忆过往伦敦岁月的方式来分散注意力,但效果甚微。
一旁的旧茶几上,一台老式的美国产RcA电子管收音机正发出滋滋的电流杂音,播放着字正腔圆却难掩紧绷的华语新闻:
“……据悉,日军海军陆战队于昨日深夜再次在虹口一带增兵,
并构筑工事,与我保安团形成对峙,局势一触即发……
市政府及各国领事馆均已提出严正交涉,呼吁各方保持克制……”
“……观察家认为,日军近期频繁的挑衅行为,极大可能是在为更大规模的军事行动制造借口……”
新闻播报员的声音努力维持着镇定,但字里行间透出的火药味,却弥漫在这间本就压抑的安全屋内。
这里并非他们曾经效力、拥有先进设备和官方资源的法租界中央巡捕房验尸房或探长办公室。
这间安全屋狭小、简陋,家具陈旧,角落里堆放着一些来不及彻底整理的行李箱和文件箱。
墙壁上那张精致的上海法租界地图旁,如今却贴满了苏家案现场的照片、
关系网草图以及一些难以辨认的符号标记。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临时、仓促、且被迫转入地下的紧张气息。
数月前,因深入调查沪上巨贾苏震南离奇死亡案,他们触及了远超想象的黑暗核心——
一个盘根错节、能量巨大的隐秘组织“青瓷会”。
在证据即将浮出水面之际,他们遭遇了来自巡捕房内部高层的巨大压力和死亡威胁,
最终被迫在一夜之间交出警徽,离开倾注了心血与理想的岗位。
曾经的法租界巡捕房首席法医官林一和功勋高级探长韩笑,
如今成了某些势力眼中必须除之而后快的“麻烦”。
这间安全屋,以及那个以“林一&韩笑侦探社”为名的临时事务所,
成了他们对抗庞大阴影、寻求真相与正义的微弱堡垒。
然而,个人的恩怨情仇,在时代的巨轮面前,往往微不足道。
突然——
一阵极其沉闷、却仿佛能撼动大地肺腑的轰鸣声,从极遥远的地方滚雷般传来,
即使隔着厚厚的窗帘和墙壁,也让人感到脚下的地板微微一颤。
收音机里的新闻播报戛然而止,被一阵更加刺耳的电流噪音取代。
屋内的三人(包括一直沉默地坐在角落沙发上、
紧张地翻阅着几张写满密写药水字迹的纸张的冷秋月)动作同时一顿。
林一擦拭伤口的手停了下来,镊子悬在半空。
韩笑猛地抬起头,疼痛似乎瞬间被某种更大的警觉所压制。
冷秋月合上手中的纸张,纤细的手指微微收紧。
死寂。仿佛整个世界都在屏息等待。
紧接着——
一种完全不同、更加尖锐、更加令人心悸的呼啸声由远及近,撕裂了短暂的寂静!
那是飞机引擎全力俯冲时发出的、撕心裂肺的咆哮!
声音的速度快得超乎想象,几乎是眨眼间就从遥远的天边迫近头顶!
“不对!是俯冲轰炸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