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新巢暗影(1 / 2)
韩笑带回的消息,像一块浸透了冰水的巨石,沉甸甸地压在三人心头。
侦探社废墟上的“止步”二字和那半片冰裂纹青瓷,
如同青瓷会按在脖颈上的冰冷刀锋,清晰无误地传达着一个信息:
无论外面炮火连天、山河变色,针对他们的追杀,绝不会停止,
反而会利用这极致的混乱,变本加厉。安全屋,已不再安全。
窗外的炮火声持续不断,闸北方向的天空如同一个永远无法愈合的伤口,日夜不停地渗出暗红与昏黄的光晕。
每一次剧烈的爆炸声传来,都让这间小小的安全屋微微震颤,仿佛随时会被无形的冲击波撕碎。
“这里不能待了。”林一率先打破令人窒息的沉默。
他已然摘下了沾满灰尘的眼镜,正用一块绒布仔细地擦拭镜片,
动作舒缓而专注,仿佛在进行一项精密实验前的准备。
镜片后的目光冷静得近乎冷酷,快速分析着眼下的绝境:
“对方已知晓我们的大致活动区域,甚至可能通过废墟中的残留痕迹推断出我们的部分行动模式。
战乱导致巡捕房机能半瘫痪,法纪荡然无存,这为他们提供了最佳的动手时机。
我们必须立即转移,找一个他们意想不到,且能利用当前混乱作为掩护的地方。”
“意想不到?”韩笑靠在墙上,受伤的左臂无力地垂着,
脸色因失血、毒素和愤怒而显得异常苍白,但眼神却像淬了火的刀子,
“租界核心区?那些洋大人的高级公寓?咱们现在这鬼样子,
连大门都进不去!乡下?现在怕是路都炸断了!”
“有一个地方,”冷秋月忽然开口,声音虽轻,却带着一种下定决心的清晰,
“或许可以一试。闸北边缘,靠近苏州河,有一个‘明华印刷厂’。
厂长陈启明,是我父亲早年教过的学生,为人正直,有强烈的爱国心,
暗中一直支持进步刊物和爱国活动。印刷厂机器噪音大,
纸张油墨气味能掩盖很多痕迹,工人大多是老师傅和他们的子弟,相对可靠。
而且……”她顿了顿,目光扫过窗外那片被战火映红的天空,
“正因为那里靠近火线,鱼龙混杂,危机四伏,
反而可能是灯下黑的地方。青瓷会未必想得到,我们敢往那边躲。”
“闸北边缘?”林一立刻走到墙边那张皱巴巴的上海地图前,
手指迅速划过法租界,落在苏州河北岸那片标记着密集工厂和棚户区的区域,
“确实危险,距离日军可能的进攻轴线太近。
但冷小姐说得有道理,极端的环境有时能提供非常规的庇护。
印刷厂的设备,也可能对我们后续的行动有帮助。”
他的思维永远着眼于可利用的资源和技术可能性。
韩笑皱紧眉头,权衡着利弊。
靠近前线,意味着要直面炮火和溃兵的风险,
但同时也远离了租界内部可能存在的眼线。
印刷厂的环境,让他这个习惯了街头巷战的前探长本能地感到不适,
但那“灯下黑”的道理,他比谁都懂。最重要的是,他们确实没有更好的选择。
“赌一把!”韩笑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眼中闪过赌徒般的狠厉,
“妈的,最危险的地方往往最安全!老子倒要看看,是鬼子的炮狠,
还是青瓷会的刀快!联系那个陈厂长,探探口风,要快!”
联系的方式,充满了战时的特色与谨慎。
冷秋月没有使用可能被监听的电话,而是写了一封措辞极其隐晦的短信,
用了只有她和陈厂长才明白的、涉及以往进步刊物代号的暗语。
信由韩笑冒险出门,找到一位绝对可靠、与印刷厂有旧日生意往来的黄包车夫,
许以重金,叮嘱其务必亲手交到陈厂长本人手中,并带回口信。
等待回信的时间,每一分每一秒都无比漫长。
远处的炮火声、近处街面偶尔传来的尖叫和混乱声,都敲打着紧绷的神经。
韩笑坐立难安,伤口的疼痛和内心的焦灼相互煎熬。
林一则继续整理着那只从“朱雀控股”巢穴带出的皮质公文箱里残存的资料,
试图从中梳理出更多线索,但进展缓慢,大多文件被烧毁或污损得难以辨认。
直到夜幕彻底笼罩城市,远处的火光将天际线映衬得更加诡异时,
那个车夫才气喘吁吁地返回,带回了陈厂长的回信。
没有纸张,只有一句口信,车夫压低声音复述:
“陈厂长说……‘厂子后院靠河有扇小门,门闩坏了,用铁丝绞着。
明天凌晨四点,闸北电厂例行检修,会停电半小时,机器声会停。恭候。’”
暗号对上了!而且陈厂长给出了具体的时间和方法,暗示了接纳的意愿,同时也极其谨慎。
事不宜迟。三人连夜做最简短的准备。
林一将最重要的资料微缩胶片和几份关键文件残片贴身藏好;韩笑检查了仅有的武器;
冷秋月则准备了简单的伪装用品和少量应急药品。他们必须轻装简行,舍弃大部分行李。
凌晨三点多,城市陷入一天中最沉寂的时刻,
但炮火声并未停歇,反而因为夜的寂静而显得更加清晰、骇人。
三人悄然离开安全屋,融入冰冷的夜色。街道上空无一人,
只有远处探照灯的光柱像惨白的鬼手,在夜空中徒劳地扫动。
他们避开大路,凭借韩笑对地形的熟悉,在迷宫般的小巷和棚户区中穿行,
越靠近苏州河,空气中的硝烟味和焦糊味就越发浓烈,沿途的景象也越发破败凄惨。
倒塌的房屋、丢弃的杂物、甚至还有来不及收拾的遇难者遗体,无声地诉说着战争的残酷。
“明华印刷厂”坐落在苏州河一条浑浊支流的北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