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7章 给我铺了条新道(2 / 2)
风起了。
一片洁白花瓣随风飘入乾清宫,轻轻落在萧玄策摊开的手心。
他低头看着那瓣脉络,竟是一道道微缩律文,如同她亲手书写的新规。
忽然,玉牒再次震动,裂口扩大,第二行字缓缓浮现:
“北境三年,粮断民饥,天灾乎?人祸乎?”
萧玄策眼神骤沉。
二十年前的“北境军粮案”,朝廷定性为连年暴雨致漕运中断,饿殍遍野,死者逾万。
他登基后翻阅旧档,只觉惨烈,却从未深究。
因当时主政者皆已病故,此案遂成铁案。
可现在……
他缓缓合掌,将花瓣裹于掌心,起身走向内阁密档房。
脚步沉稳,如赴刑场,也如赴天命。
烛火熄灭前最后一瞬,案上卷宗无风自动,一页泛黄纸角微微翘起,边缘渗出一丝极细的黑线,缓缓凝聚——
仿佛有字,即将成形。子时三刻,宫门落钥,万籁俱寂。
可赎籍台的方向,却传来一声低沉如钟鸣的震响,仿佛自九幽之下升起,穿透地脉,直抵人心。
整座后宫的阴魂皆伏地颤抖,连守夜的巡卫都莫名心悸,手中灯笼无风自熄。
线情几乎是破空而至。
她足尖点在赎籍台残破的石阶上,呼吸一滞——只见原本荒芜龟裂的台基四周,竟蔓延出无数蛛网般的裂痕,每一道缝隙中,都缓缓钻出一朵白色小花。
花瓣透明如冰,泛着幽光,像是由极寒的怨气凝成。
更诡异的是,每一朵花蕊深处,都封存着一段模糊的声音,似哭似笑,似咒似诉,全是那些未曾超度、亦未被世人知晓的冤魂遗言。
她指尖微颤,正欲探查,忽有一朵花毫无征兆地猛然绽放。
“你说我不配见你真身……”那声音轻得像耳语,却又清晰得如同贴着耳膜响起,“可你可知,我早已住在你每一次动摇的夜里?”
线清浑身一僵,瞳孔骤缩。
这声音——是沈青梧的。
不是记忆中的冷峻判词,也不是玉牒上的律令回响,而是某种更深的东西,像是从命运的夹缝里爬出来的私语,带着血与霜的温度,缠绕进听者最隐秘的软弱之中。
话音落处,那朵花瞬间化为灰烬,唯有一枚带血的指甲自花蕊坠落,轻轻嵌入泥土,仿佛某种存在,正以最原始的方式,重新扎根于人间。
线清跪了下来,不是因为恐惧,而是敬畏。
她终于明白,沈青梧从未消失。
她不是死了,她是把自己拆成了规则,把魂魄炼成了律法,将意志织进了三界运行的经纬之中。
她不再是那个需要藏身于才人身份下的复仇者,她是律本身的化身,是因果的执刀人。
“你连自己都献祭了……”线清喃喃,“只为让这世间,再无死角可藏恶。”
与此同时,乾清宫烛火重燃。
萧玄策立于密档房中央,手中紧握那份刚刚翻开的“北境军粮案”卷宗。
纸页边缘渗出的黑线已凝聚成字,墨迹如血,笔锋森然:
“主谋三人,藏账于雁门关铁佛腹中;监斩官受贿三千金,今为户部右侍郎。”
他盯着那行字,眼神冷得能冻裂山河。
户部右侍郎周崇礼——今日朝会上,正是他第一个出列反对翻查旧案,声泪俱下言“往事不可追,恐扰朝纲”,甚至以辞官相挟。
可现在,他的名字却被阴冥之力直接点出,烙在本该尘封的卷宗之上,如同天谴亲书。
萧玄策没有立刻下令捉拿。
他合上卷宗,指尖缓缓抚过那道渗血的边角,低声自语:“你想让我看见的,不只是一个贪官……是你布了二十年的局。”
那一夜,周崇礼暴毙家中。
死状诡异:全身无伤,面色如常,唯独胸前浮现半朵白色印记,形似莲花,却又透着森然死气,医官束手无策,道士焚符驱邪,符纸却在半空自燃成灰。
京兆尹上报时战战兢兢,称“鬼迹难测,恐有天罚”。
萧玄策只冷冷一句:“天罚?不,这是审判。”
他亲手将那份染血的卷宗置于龙案正中,目光扫过殿外深沉夜色,仿佛穿透重重宫墙,望向那片正在苏醒的冥途。
等他翻开下一个案子,等他触碰下一页尘封的罪孽。
而他也终于不再逃避——
既然她已将律法种入人间血脉,那他便借这股力量,将这吃人的秩序,彻底掀翻。
烛火跳动,映照着他眸底翻涌的决意。
下一瞬,他伸手,掀开了第二本积年旧档的封皮。
纸页未动,可角落阴影里,一丝极细的黑线,悄然蠕动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