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7章 给我铺了条新道(1 / 2)
乾清宫的夜,像一口深不见底的井。
三日来,萧玄策未曾召见一人,未饮一盏热茶,连内侍跪地劝食,也被他抬手挥退。
他只是坐在龙案之后,目光落在那枚悬浮于檀木托盘中的无字玉牒上。
它通体温润如脂,却冷得不像人间之物,仿佛藏着幽冥最深处的一缕魂息。
第四日寅时三刻,天光未启,风止树静。
他终于伸手,指尖轻抚玉牒表面。
那一瞬,殿中烛火齐灭,连香炉青烟都凝滞空中,唯独玉牒泛起幽蓝微光,如寒潭倒映月色。
一行小字悄然浮现,笔锋冷峻,一如她生前写在赎籍台上的判词:
“欲听判词,先焚旧诏。”
萧玄策瞳孔微缩。
他没有迟疑,转身走向密格,取出一卷黄绢。
封缄之上,印着登基元年、御笔亲颁——《肃宫令》。
那一年,他初掌大权,为立威震慑后宫,以“秽乱宫闱”四字定罪,诛杀七名低阶嫔御。
她们无族可依,无声可诉,尸骨埋于乱葬岗,连牌位都不曾入庙。
那时的他,视此为必要之恶,是帝王权术的开端。
可如今,这道诏书在他手中,竟重若千钧。
他缓步走向铜炉,将黄绢投入其中。
火舌舔舐纸面,墨迹扭曲褪色,像是无数冤魂在烈焰中发出无声嘶喊。
就在最后一角化为灰烬的刹那——
“轰!”
玉牒裂开一道细缝,不似破碎,反倒像开启。
一声极轻的叹息,自虚空传来,缥缈却清晰,直抵心神:
“这一次,你选对了。”
声音落下的瞬间,萧玄策膝盖微颤,几乎跪下。
不是因为恐惧,而是某种久违的、近乎羞耻的清明击穿了他的胸膛。
他这一生,从未如此刻般清楚地看见自己——一个披着龙袍的刽子手,用权力掩盖罪孽,用江山粉饰血腥。
而她,早在千日前就已看透一切。
她不要他的忏悔,也不要他的爱。
她要的是——规则重塑,因果归位。
与此同时,清明寺地底密室。
线清盘坐于《总录》律网核心阵前,十指疾点虚空,眼中血丝密布。
自春分那日异象之后,律网运行已脱离常轨。
原本被动记录冤案的系统,竟开始自主衍生“反溯链”——每一条未平之冤,都会逆向追溯其根源,层层剥开权力遮蔽的黑幕。
更可怕的是,这些链条的终点,不再止于死者名录。
它们延伸而出,穿透轮回屏障,精准锁定了尚在人世的权柄持有者——有的是户部老臣,有的是边关将领,甚至有当朝阁老……他们的名字尚未显现全貌,但心脉位置已被烙下无形印记,称为“律缚”。
线清指尖猛然一顿,呼吸停滞。
她终于明白沈青梧做了什么。
她不是立了一条新律。
她是让律法长出了牙齿,能咬住活着的恶,能撕开伪装的皮囊,能将那些躲在圣旨背后、躲在祖荫之下、躲在岁月尘埃里的凶手,一个个拖进光里。
“她不是要审判过去……”线清喃喃,“她是让未来再也藏不住罪。”
而在冥途第九重边界,断言正踏雪巡行。
这片天地本应死寂,唯有守门人与结界共存亡。
可今晨,他忽然察觉“听律之墙”有异——那堵记载万古律条的石壁,竟开始自行剥落旧纹,如同蜕皮。
新生的律文如血丝般蔓延,细密如藤,带着活物般的律动。
他欲施法镇压,符咒未成,便被一股无形之力弹开,喉头一甜,竟呕出一口黑血。
抬头再看,墙面已浮现出九个名字。
每一个,都像刀刻进他的记忆。
那是沈青梧前世所在的赶尸门叛徒——当年联手构陷她,将她逐出师门,最终逼她在山野间枉死的仇人。
他们早已转世投胎,有的成了富商,有的成了军将,甚至有人官居三品,受万人敬仰。
可此刻,他们的真名,赫然列于听律之墙!
断言双膝一软,重重跪倒在雪中。
“她连轮回都锁死了……”他声音发抖,“这不是审判,是因果围猎。她不在生死簿上点名,她在命运线上布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