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8章 纯白灾厄(1 / 2)
那玩意儿出现得毫无征兆。
前一秒,所有人的注意力还集中在防线外围那些张牙舞爪、试图重新集结的畸变体上。下一秒,一种令人骨髓发冷的寂静,毫无道理地降临了。
不是声音上的安静,而是一种……存在感被抽离的死寂。
紧接着,在战场边缘,那片刚刚被生命古树灵能净化、还残留着些许暗红污渍的虚空里,一点纯白的光芒亮了起来。
那不是圣洁的白,也不是冰雪的白。那是一种……空无的白。像是最纯净的虚无,像是一张没有任何信息的白纸,突兀地贴在了宇宙这块画布上。
然后,这点纯白开始扩散。
不是爆炸,不是冲击波,就是一种恒定、均匀、无可阻挡的……蔓延。像一滴浓墨滴入清水,但它渲染开的,是绝对的“无”。
它所经过的地方,一切都消失了。
几艘离得近、还没来得及撤退的畸变体小型舰船,被那纯白的边缘轻轻擦过。没有爆炸的火光,没有解体的碎片,甚至连一点能量涟漪都没泛起。就那么……没了。像是被橡皮擦从现实里轻轻抹去,干净得让人心里发毛。原本它们所在的位置,只剩下那片纯白,以及纯白后面更加深邃、连星光都似乎被吞噬了的虚空。
暗红色的污染星域,在这纯白面前,像劣质颜料一样被大片大片地覆盖、消除。这鬼东西,居然在清理畸变体?
但没人笑得出来。
“监测到……监测到规则层面的大规模‘删除’效应!”墨衡的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带着一种见了鬼似的颤抖。他面前那台宝贝得跟什么似的、来自“方舟”的高级分析仪,屏幕上的数据像发疯一样跳动,然后又大片大片地变成乱码和丢失信号的黑屏。“这他妈不是摧毁!不是净化!这是……这是把存在本身给‘格式化’了!物质、能量、信息……连他妈底层物理常数都在被改写!”
树厅里,刚才还因为成功会师而有点热乎气的气氛,瞬间降到了冰点。每个人都能听到自己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鼓的声音。
刚把一群疯狗挡在门外,回头发现院子里悄无声息地站了个拿着抹布、准备把整个房子连同地基都擦掉的清洁工。这感觉,比直面畸变体的疯狂更让人窒息。
“它……它在吃那些怪物?它在帮我们?”岗岩将军那张岩石脸上第一次露出了近乎茫然的的神色,这完全超出了他的理解范围。打仗嘛,不是你死就是我活,但这种……这种单方面的、绝对的“抹除”,算怎么回事?
“不。”苏牧的声音干涩,他的眼睛死死盯着星图上那片正在匀速扩大的、刺眼的纯白区域。灵魂深处,那枚悖论印记像被烧红的针扎一样,传来一阵阵尖锐的刺痛和强烈的排斥感。那是遇到天敌的本能预警。“它不是在帮谁。它只是在‘清理’。畸变体,我们的屏障,这片星域……所有的一切,在它眼里恐怕都是需要被擦掉的‘污渍’。你看那边——”
众人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只见那纯白风暴的边缘,已经如同潮水般,悄无声息地漫上了青木族灵能屏障的最外层。
没有碰撞的巨响,没有能量对冲的闪光。那凝聚了生命古树不知多少万年积累的磅礴生机、能够有效抵御畸变体污染侵蚀的翠绿色屏障,在与那纯白光芒接触的瞬间,就像阳光下的肥皂泡,无声无息地破了一个大洞!屏障的自我修复机制立刻被激活,浓郁的灵能如同绿色的血液般涌向缺口,试图填补。但新生的灵能薄膜刚一形成,就再次被那纯白抹去。修复的速度,远远赶不上被“删除”的速度!那纯白就像一块贪婪的海绵,冷漠地吸收、消融着一切试图阻挡它的存在。
“它在侵蚀古树的领域!”大长老脸色煞白,手中的木杖重重顿地,发出沉闷的响声,“所有族人,心念合一,将灵能注入古树!加固屏障!快!”
命令通过灵能网络瞬间传遍整个青木族防线。无数青木族人,无论战士还是平民,都闭上了眼睛,将自身的精神与生命力与生命古树连接在一起。磅礴的、充满生机的翠绿色灵能如同百川归海,疯狂涌向屏障缺口处。
然而,那纯白风暴对灵能的“删除”效率高得令人绝望。投入的能量就像往一个无底洞里倒水,只能眼睁睁看着水位(屏障厚度)一点点下降,延缓的效果微乎其微。
“这样下去撑不了多久!”林栀感受着那纯白风暴中散发出的、冰冷到极致的“空无”特性,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我们的能量是有限的,古树的本源也在消耗!但这东西……它好像就是个永动机,它扩张的动力来自哪里?它到底有没有尽头?!”
“必须想办法阻止它!”岗岩将军猛地看向苏牧和林栀,眼中带着最后一丝希望,“苏牧首领,林栀阁下,你们的力量……那种能扭曲规则、创造可能性的力量……能不能像之前对付混沌那样,对付这种……这种他妈的根本不讲道理的‘删除’?”
苏牧紧锁着眉头,他已经在尝试了。他的意识如同最纤细的触须,小心翼翼地延伸出去,接触那纯白风暴的边缘。悖论印记的力量,那代表“可能性”与“例外”的法则,在触及那片绝对的纯白时,竟也感受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近乎绝对的“否定”!就像一滴水试图融入一块钢板,根本找不到任何切入点。
“很难……非常难。”苏牧的声音低沉,额头上已经布满了冷汗,“我的力量,本质上是基于‘存在’的。秩序也好,混沌也罢,哪怕是畸变体,它们都是一种‘存在’的状态,我的力量可以在这些状态之间操作。但这东西……”他指了指那片纯白,“它在否定‘存在’本身。它就像是……‘可能性’的绝对反面,是万物的终点——‘寂灭’。”
连苏牧这个最大的“变量”都感到束手无策!
“难道我们千辛万苦逃到这里,干掉了怪物,最后要被这不知道从哪个石头缝里蹦出来的鬼东西当垃圾一样扫掉吗?!”一位联合舰队的指挥官忍不住一拳砸在控制台上,发出绝望的低吼。
就在绝望的气氛如同冰冷的潮水即将淹没所有人的时候,一直死死盯着杂乱数据流的墨衡,突然像是发现了什么,猛地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难以置信的光芒。
“等等!有情况!能量读数……读数有异常波动!就在那纯白风暴的内部……深处!有东西!有结构性的东西存在!”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像被磁石吸住一样,聚焦到监测屏幕上。只见在那片仿佛能吞噬一切观测手段的纯白背景中,一个极其微小、但轮廓清晰、不断变化的复杂几何符号,如同幽灵般一闪而过!由于风暴本身对信息的强烈抹除效应,图像模糊得就像隔了毛玻璃,而且瞬间就消失了,但墨衡的仪器确实捕捉到了那一瞬间的异常信号!
“不是自然现象……这风暴……是某种‘造物’!”墨衡的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尖锐,“它有核心!有驱动它的逻辑结构!这他妈是被人……或者被什么东西制造出来的!”
这个发现,如同在绝对黑暗的深渊里,突然看到了一根悬着的、不知通往何处的蛛丝!
“造物?”大长老敏锐地抓住了关键词,“意味着……有背后的操控者?”
“极有可能!”墨衡的脑子飞速运转,手指在虚拟键盘上都快擦出火花了,“如果它是被制造出来的,是某种‘工具’或者‘武器’,那就存在理论上的弱点!有关闭它、干扰它、甚至……夺取控制权的可能!”
“找到那个核心!”苏牧几乎没有任何犹豫,立刻做出了决断,眼中重新燃起火焰,“既然从外部无法对抗这种蛮不讲理的‘删除’,那就从内部攻破!找到它的控制中心,瘫痪它!”
这是目前唯一看起来有那么一丝丝希望的方向。但怎么进去?
那纯白的“删除”领域,拒绝一切形式的进入。舰船、能量束、探测波……任何被它定义为“存在”的东西,靠近就是被抹除的命运。
“我们需要一种……能够不被它识别为‘存在’的东西……”林栀喃喃自语,目光不由自主地、带着担忧和决然地落在了苏牧身上。
苏牧明白她的意思。他的悖论印记,拥有在一定程度上定义和修改规则的能力。或许……可以尝试将自己置于一种极其危险的、“既存在又不存在”的量子叠加态?一种悖论性的临时状态,来欺骗这片纯白的“删除”机制?
这想法疯狂得近乎自杀。成功的概率渺茫到可以忽略不计,一旦失败,就是彻底的、连一点痕迹都不会留下的湮灭。
“让我去试试。”苏牧站了出来,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他看向外面那片不断逼近、吞噬一切的纯白,“留在这里,迟早也是被抹掉的结局。搏一把,说不定还有生机。”
“这太冒险了!简直是送死!”岗岩将军急得差点要伸手拉住他。
“我们没有更好的选择了,将军。”苏牧摇了摇头,看向大长老,“大长老,我需要靠近它,越近越好。需要青木族的力量,为我创造一个尽可能安全的接近环境。”
大长老沉默了片刻,苍老的脸上皱纹仿佛更深了。他重重地点了点头:“苏牧首领,青木族会竭尽全力。生命古树的力量,或许能为你争取到一线机会。”他转向其他长老,“启动‘生命礼赞’终极仪式!将所有力量集中一点,为苏牧首领开辟道路!”
计划迅速传达下去。青木族开始调动整个防线积累的灵能,准备在纯白风暴与灵能屏障的接触点,强行制造一个微小的、高强度的“生机壁垒”,试图以无穷的“生”去暂时抵消那绝对的“无”,创造一个短暂的缓冲窗口。
同时,墨衡调动了所有能用的计算单元,像疯了一样分析那昙花一现的“核心符号”,试图破解其结构,哪怕只能为苏牧提供一个大致的方向。
林栀走到苏牧面前,没有说话,只是伸出双手,紧紧握住了他的手。银色的“虚空织法”光芒从她身上流淌出来,温柔而坚定地缠绕上苏牧的手臂,与他灵魂深处的悖论印记产生深层次的共鸣。“我会在这里,用我的规则之力,为你和现实世界之间系上一根最牢固的‘锚绳’。”她的声音很轻,却像誓言一样砸在苏牧心上,“无论你在里面看到什么,遇到什么,记住这根绳子。一定要……抓住它回来。”
苏牧深深地看着她,看到了她眼底深处无法掩饰的恐惧,也看到了那份与自己同生共死的决绝。他用力回握了一下她的手,点了点头。
行动开始。
生命古树所有的光芒,那代表着一个古老文明无数岁月积累的生机与希望,如同汇聚的星河,全部集中到了纯白风暴侵蚀最猛烈的那一个点上。磅礴的生命灵能以前所未有的浓度输出,不再是分散的防御,而是形成了一面厚实、致密、不断疯狂再生修复的“生机之盾”。纯白风暴那恒定蔓延的边缘,在这里第一次出现了明显的停滞!绝对的“删除”之力与无穷无尽的“创造”之力,形成了短暂的、如同针尖对麦芒般的僵持。
空间在那一点扭曲,规则在那里哀鸣。
就是现在!
苏牧深吸一口气,那口气仿佛吸进了灵魂里。他闭上眼睛,将全部意识沉入灵魂深处,全力催动那枚悖论印记!他不再试图去“对抗”那股删除的力量,那是以卵击石。他开始引导自身的“存在”状态,向着一种极其微妙、极其危险的“量子叠加态”偏移——在未被“观测”之前,他既是“存在”的,又是“不存在”的。他将自身的存在,变成了一个等待坍缩的概率波。
这是一种行走在逻辑边缘的赌博,是将自己的命悬于一线。
他一步踏出,迈入了那片由生命古树燃烧本源才勉强撑开的、不足百米方圆的缓冲区域。这里,生机与虚无激烈交锋,空间结构脆弱得像玻璃。然后,他没有丝毫犹豫,向着那片吞噬一切的纯白,撞了过去!
没有触感,没有声音,没有光暗变化,甚至没有穿过某种界膜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