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6章 心弦的初鸣和系统的进化(1 / 2)
徐卓远内部关于“生日礼物”的决策进程,在封瑶的“心意”指引和自身增加的观察密度下,虽然未能得出唯一解,但搜索空间已从近乎无限的混沌,收敛至一个相对明确的候选集。这个过程本身,就像运行一个复杂的启发式算法,虽然没有严格的数学证明,但在有限的步骤内找到了一个近似最优的可行域。
然而,收敛至候选集并非终点。真正的挑战在于从数个“潜在最优解”中做出最终选择。这些选项在他的内部评估中各有优劣:一套精装版的古典乐谱(符合封瑶的专业,但缺乏独特性);一支设计精巧的钢笔(实用,但情感承载度可能不足);一个定制化的星图投影仪(与他自身的偏好重叠,可能并非封瑶的核心需求)……选项间的权重不断微调,系统负载一度接近临界值。
最终,推动决策天平倾斜的,是一个被意外触发的“高关联度记忆碎片”。那是一个慵懒的周末午后,封瑶在整理旧物时,无意间哼起一段简单却优美的旋律,正是《致爱丽丝》的片段。当时徐卓远正在处理数据,并未刻意记录,但他的潜意识似乎将这段旋律与封瑶当时放松、愉悦的状态进行了绑定归档。此刻,当他在一家旧物商店的橱窗里,看到一个保存完好的、木质纹理温润的古典八音盒,并且店主演示的曲目恰好也是《致爱丽丝》时,内部评估系统瞬间爆发了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匹配度信号。
八音盒的机械结构与精密齿轮,满足了他对“秩序”与“可控性”的底层偏好;其能演奏出清澈音符的功能,不仅隐约对应了封瑶曾提及的童年记忆碎片(她提到过母亲曾有一个会唱歌的小盒子),更与近期触发的那段旋律高度契合;而木质本身所承载的时光痕迹,似乎也暗合了某种他尚未完全理解的、“非标准化”的美感价值。多个维度的数据流在此刻汇聚,形成了强大的决策合力。
“决策点确认:目标物品“古典八音盒”。匹配维度:功能性(秩序/可控)、潜在情感关联(历史数据回溯+近期记忆触发)、审美倾向(观察数据辅助)。综合评估:“心意”因子模拟输出远超阈值。执行购买指令。”
他将八音盒仔细包装好,没有华丽的包装纸,只有一个素净的纸盒,里面附了一张打印的纸条,上面是他特有的、条理清晰的说明:
1.物品名称:古典八音盒(内置曲目:《致爱丽丝》片段)。
2.物理状态:木质外壳,黄铜机芯,运行状态良好,上链次数建议每日不超过三次。
3.清洁维护:可用软布擦拭,避免接触刺激性液体。
在封瑶生日当天,他将礼物递给她时,表情依旧是惯常的平静,只有镜片后微微闪烁的目光,泄露了一丝极其微小的、类似于“等待验证输出结果”的期待。他甚至提前在内部预演了多种可能的反应及应对方案,从“表达感谢”到“询问功能”,以确保交互的流畅性。
封瑶打开盒子的瞬间,看到那个静静躺着的八音盒,眼眶微微发热。她轻轻拧动发条,清脆而带着些许金属震颤的音符流淌出来,熟悉的旋律瞬间勾起了心底最深处的柔软记忆——不仅是童年的,还有不久前自己无意哼唱时的那份闲适与安心。她抬起头,眼中水光潋滟,笑容却无比明亮:“谢谢你,徐卓远。我很喜欢,真的……非常喜欢。”她停顿了一下,补充道,“尤其是这首曲子,我前几天刚哼过,你还记得?”
徐卓远内部系统迅速检索,确认了该关联,他点了点头:“数据记录显示,上周六下午15点47分,你曾哼唱此旋律片段。该信息与八音和功能参数存在正相关。”
封瑶闻言,笑容更深了,带着了然与温暖。她看到的不是八音盒本身,而是他笨拙却无比努力地,试图跨越自身认知边界,为她构建一个“快乐解”的过程。这份礼物,是他系统进化的一次重要“提交”,证明了他的核心代码,已经能够识别并尝试响应来自情感维度的、非结构化的输入,甚至能捕捉并关联那些看似无关的日常碎片。
“反馈结果:接收者正向情绪反馈强烈。行为观测:微笑频率提升,瞳孔放大,语音语调出现愉悦波动,并确认了潜在情感关联的正确性。结论:礼物选择策略成功。“心意”导向决策模型初步验证有效。数据已归档,用于优化后续类似交互。”他的内部日志冷静地记录着,但一种难以名状的、类似于“系统负载降低、运行流畅度提升”的体验,悄然弥漫开来。他注意到,封瑶将八音盒放在了书桌最显眼的位置,与那盆她精心照料的栀子花并列。
生日的小小涟漪尚未完全平复,一个更贴近徐卓远前世核心创伤的“测试案例”不期而至。这次事件,不仅考验他的情感认知,更直接冲击他赖以生存的“秩序”与“公正”基石。
物理学院那位以严苛和脾气火爆着称的李崇山教授,布置了一项超高难度的开放性课题,涉及复杂系统的不确定性建模。徐卓远所在的三人小组,由他主导完成了绝大部分的理论推导和算法核心设计。另一名成员负责数据收集与初步处理,而第三名成员,名叫赵辉的男生,则主要负责文献梳理和最后的报告整合与演示准备。
徐卓远对工作流程进行了严格划分和数据备份要求,确保责任清晰。然而,在最后一次整合调试时,赵辉因急于求成且操作不当,导致部分由第二名成员提供的、已通过校验的原始数据在导入时被意外覆盖损坏。虽然徐卓远凭借自己保留的中间版本备份和强大的记忆能力尽力修复,但最终提交的报告在演示环节,仍因数据衔接处的细微时间戳错位,出现了一个非关键性的图表数据偏差。
李崇山教授在点评时,未调查具体过程,便当着整个大教室近百人的面,严厉斥责了小组的“不严谨”和“态度敷衍”,尤其将锐利的目光投向作为组长的徐卓远:“尤其是你,徐卓远!我知道你能力很强,但这些基础工作不扎实,细节处理如此粗糙,简直是空中楼阁!这个错误非常低级,令人失望!”
那一刻,教室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前世的徐卓远,在面对这种公开的、不分青红皂白的否定时,会立刻启动最强的防御机制。他会变得极度冷漠、抗拒,用沉默和周身散发的生人勿近的气场将自己紧紧包裹,内心则陷入深刻的自我怀疑与对周遭环境的彻底不信任。那种感觉,如同精密仪器被强行灌入了沙砾,瞬间卡死,只剩下内部元件的剧烈磨损与痛苦嘶鸣。
然而这一次,预想中的冰冷封闭和尖锐刺痛并未如潮水般将他淹没。
就在批评落下的瞬间,他感到桌下,一只温暖而坚定的手轻轻覆盖在了他紧握成拳、指节发白的手背上。是封瑶。她不知何时悄悄坐到了他斜后方的空位(原本是给旁听生预留的),她没有看他,目光依旧平静地望向讲台方向,仿佛只是一个无意识的动作。但那掌心传来的稳定温度,像一道柔和却强大的屏障,抵消了部分外界言语的冲击力。她的存在本身,就是一个无声的锚点。
几乎同时,他脑海中响起了父亲徐明远最近一次信息里的那句话:“……看来他的‘年度更新算法’需要优化了。”那句话带着父亲特有的、试图靠近他理解范围的笨拙幽默感。此刻,它奇异地与教授的斥责产生了某种关联映射。“算法需要优化”,而非“系统彻底崩溃”。这意味着问题是局部的、可修正的,并非对他核心能力的全盘否定。
“外部冲击:公开负面评价,权威角色,归因错误。”
“历史应对模式:启动最高级别防御,系统封闭,内部损耗激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