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6章 风起(1 / 2)
弘农定下的破局之策,如同一块巨大的磐石投入看似平静的天下深潭,激起的涟漪开始以超乎寻常的速度和广度,向四面八方扩散开来。在绝大多数人尚且沉醉于表面太平,或仅仅关注眼前战事之际,一条条无形的战略链条,已经将相隔千里的北疆、兖西、司南、荆襄几大地域紧密地连接起来,共同构成了一盘宏大而凶险的棋局。
并州,雁门郡以北。
风从苍茫的草原吹来,带着青草与尘土的气息。北中郎将田豫按剑立于经过多次加固、墙体遍布战争痕迹的城头,目光如炬,眺望着北方那片广袤而充满未知的土地。他怀中揣着刚刚由快马送至的、来自弘农将军府的密令绢书,上面的核心要求清晰而大胆——“示敌以弱,引蛇出洞”。
他沉吟良久,对身旁一身银甲白袍、英姿勃发的赵云沉声道:“子龙,主公此计,魄力惊人,意在调动北方这头受伤的猛虎。然则,这‘弱’示于何人,示到何种程度,分寸需拿捏得恰到好处。过弱,则恐弄假成真,引狼入室,践踏我并北疆土;过强,则又可能吓退了本就疑心重重的袁本初,使其不敢南下。”
赵云微微颔首,阳光照在他亮银的甲胄上,反射出冷冽的光芒,与他沉静的气质相得益彰。“北中郎将所言极是,云亦作此想。依云之见,可令巡边的轻骑兵队,适当减少出动的频次,日常巡逻的范围,亦可稍作收缩,尤其是一些次要的、易于设伏的边缘地带。城头之上,守军旗帜依旧如林,数目不减,但可令部分轮休士卒换下戎装,身着民夫服饰,参与城内的壕沟疏浚、营垒修缮等事务,于远处观望,便可营造出一种兵员不足、捉襟见肘的假象。”他顿了顿,语气转为锐利,“然,于此同时,需多派精干敏锐的斥候,化整为零,深入草原腹地,严密监视乌桓、鲜卑各部动向,更要紧盯南皮、邺城方向袁绍主力的任何蛛丝马迹。示弱于外,而警醒于内,方为万全。”
“便依子龙此计行事。”田豫的目光变得更加深邃,仿佛已穿透重重关山,看到了南皮城中的袁绍,“吾等便在此处,静待北方那头新败不久、舔舐伤口的猛虎,是否会因这看似可乘之机,而再次按捺不住其贪婪与复仇的爪牙。”
与此同时,一张无形的经济与舆论之网也开始向河北覆盖。
李肃麾下那庞大而高效的经济渗透网络,接到了新的指令,开始悄然转向。一批批制作更为精美、甚至在不起眼处带有特殊编号标记的“玉皂”,以及用小巧琉璃瓶盛装、宛如艺术品的“玉盐”,通过那些早已打通的、隐藏在正常商队之下的隐秘渠道,源源不断地流入河北之地,尤其是邺城、南皮等权贵聚集之所。与这些奢侈之物相伴而行的,是经过精心炮制、真假难辨的流言蜚语,它们如同拥有生命的毒蔓,在酒肆、茶坊、妓馆乃至一些低级官吏的私宅间悄然滋生、蔓延:
“听闻颜良将军私下对并州之败耿耿于怀,酒醉时曾言,若当时前线是由其亲自统领大军,局面断不至如此……”
“审配先生家族近来对那新到的‘玉皂’颇为痴迷,连袁公上次的赏赐都大半分给了族中女眷,可见其奢靡……”
“并州北面那边好像兵力真的很空虚,田豫、赵云都缩回几个大城里了,斥候都少见,莫不是南边南阳战事吃紧,把兵调走了?”
这些流言,虚实结合,精准地缠绕在袁绍集团内部本就存在的派系裂缝(如河北派与汝颍派之争、骄兵悍将间的矛盾)之上,悄无声息地注入着猜忌的毒液,等待着发酵的时机。
兖州,鄄城以西的黑山余脉。
刘备的“平寇中郎将”旗号,经过连番征战与整顿,在这片混乱之地已经颇具威慑力。在获得了吕布方面暗中追加的一批粮草与轻型军械后,实力有所恢复的刘备,采纳了关羽“稳扎稳打,剿抚并用,以战养战”的策略,不再满足于小股流寇式的袭扰,开始将目光投向那些规模较大、为祸一方的黑山贼据点,意图彻底肃清一片区域,作为稳固的根基。
“大哥,据新降的士卒招供,前方三十里处的黑风寨,有贼众近千人,头目名叫张狂,盘踞此地已有数年,打家劫舍,无恶不作,是周边最大的一股祸害。”张飞提着那柄令人胆寒的丈八蛇矛,声若洪钟,眼中战意熊熊。
刘备伏在一张粗糙的羊皮地图上,仔细审视着黑风寨周围的山川地势,沉声道:“此寨依山而建,地势颇为险要,强攻必然损失惨重。云长,”他看向身旁面如重枣、凤目微睁的关羽,“你带五百士卒,多备旌旗锣鼓,于寨前开阔处列阵,佯装主力,大造声势,猛烈佯攻,务必吸引住贼军主力与注意力。”
“翼德,”刘备又转向张飞,“你亲自挑选两百最精锐的悍卒,由熟悉地形的降卒带路,绕行后山那条隐秘小路。待寨前战事最酣、贼军注意力被云长完全吸引之时,突然杀出,直扑其寨门,力求一举攻破!”
“大哥放心,俺定把那劳什子寨门捅个窟窿!”张飞拍着胸脯保证。
“我自领剩余兵马,”刘备最后指向地图上一处林木茂密的谷地,“于此设伏。此乃贼人溃逃及可能援军必经之路。若能擒杀贼首,或截击援军,此战可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