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6章 风起(2 / 2)
“遵命!”关、张二人慨然领命,各自点兵而去。
战斗过程虽有波折,但最终有惊无险。关羽在寨前沉稳指挥,箭矢如雨点般泼向寨墙,战鼓声震天动地,果然将贼军主力牢牢吸引在正面。张飞则如约率领精锐,凭借悍勇与突然性,一举攻破了防守相对薄弱的寨门,如同猛虎入羊群。贼首张狂见大势已去,试图带领亲信从预设的一条隐秘小路逃窜,却正好一头撞入了刘备精心布置的伏击圈,在乱军之中被砍杀。此战,刘备军斩获颇丰,不仅收降卒数百,更缴获了大量钱粮兵器,军威大振,其“平寇”之名更加响亮。
消息很快传至许都,曹操本就阴郁的脸色更加难看。刘备在他卧榻之侧的壮大,就如同在他肋间插入了一根越来越深、不断搅动的尖刺,带来持续的痛苦与威胁。而与此同时,兖州境内关于“曹司空官渡新败,元气大伤,已无力保境安民”的流言也开始甚嚣尘上,一些本就对曹操严苛法令和压制政策心怀不满的地方豪强,开始暗中串联,蠢蠢欲动。
司隶南部,鲁阳前线。
张辽接到了吕布发出的最高级别密令。他没有丝毫犹豫与质疑,立刻开始秘密调动麾下最为精锐的五千步骑。与以往强调隐秘行军不同,他此次反其道而行之,刻意大张旗鼓。鲁阳大营内外,日夜人喊马嘶,炊烟不断,一副大军云集、战备繁忙的景象。他派出大量的斥候游骑,远远地撒向南阳边境方向,甚至故意让几队精锐骑兵逼近至文聘设立的哨卡可视范围之内进行“武装侦察”,不可避免地与文聘派出的巡哨发生了数次小规模的、互有伤亡的摩擦与冲突,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火药味。
鲁阳方向的异动,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下了巨石,又如同进攻前密集敲响的战鼓,其声浪以最快的速度向南传递,迅速惊动了南阳守军,更如同沉重的阴云,笼罩向襄阳的州牧府。
襄阳,州牧府议事厅。
刘表几乎是在同一时间段内,接连收到了三份来自不同方向的紧急军报:北面,细作传回消息,袁绍似乎有调兵遣将的迹象,而并州北部的吕布守军则呈现出诡异的“收缩”态势;东面,确认了刘备在黑山地区势力急剧膨胀,屡破贼寇,对兖州的袭扰范围和力度都在加大;西面(实为西北),张辽在鲁阳大规模集结精锐,兵锋直指南阳,意图昭然若揭!
这三股巨大的压力,仿佛三只无形的巨手,从三个不同的方向同时向他扼来,让本就性格多疑、力求稳妥的刘表感到一阵心悸气短,额角甚至渗出了细密的冷汗。他立刻召来最为倚重的心腹谋臣蒯良、蒯越以及掌管军事的蔡瑁,进行紧急商议。
“诸公,北、东、西三面几乎同时传来警讯,局势骤然紧张至此!吕布此番举动,究竟意欲何为?其真正的刀锋,到底指向何处?”刘表的声音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慌乱与疲惫。
蒯越面色凝重如水,他仔细分析了三份军报,沉声道:“明公,此乃吕布与贾诩精心策划的诡计!其用心险恶,正是在于声东击西,虚张声势,欲使我荆州兵力分散,左右支绌,疲于奔命!北线袁绍,新败于吕布,损兵折将,士气受挫,纵然有心报复,也绝无可能在此刻仓促大举来攻,此路威胁最虚!东线刘备,虽乘势而起,终究是疥癣之疾,依托山险,尚不足虑,短期内无力威胁我荆州腹地。其真正目标,恐仍是南阳!张辽在鲁阳如此大张旗鼓地集结重兵,摆出强攻态势,便是最明确的信号!其他两路,皆为牵制佯动!”
蔡瑁闻言,更是焦急,他身为武将,更倾向于从军事角度考虑问题:“异度先生虽言之有理,然既知是计,我南阳防线亦不可不防!文聘将军虽能征善战,治军严整,然若张辽果真倾尽全力来攻,南阳现有兵力亦恐显不足!末将请命,愿亲率襄阳一部精锐兵马,即刻驰援宛城,增强北线防御,确保万无一失!”
然而,素来老成持重的蒯良却持不同意见,他缓缓摇头道:“德珪(蔡瑁)切莫冲动!襄阳乃我荆州根本所在,核心重地,兵力绝不可轻易调动,尤其是主力精锐!若此一切皆是吕布精心设计的调虎离山之计,待襄阳兵力空虚之际,其另遣一支奇兵,或从水路,或绕道侧翼,突袭襄阳城下,届时如之奈何?悔之晚矣!当下之策,首在稳守根本。当以八百里加急,严令文聘将军,紧守宛城及各处要害关隘,高挂免战,不得擅自出击,以免中了敌军诱敌之计!同时,再次严令江夏黄祖,务必不惜一切代价,死死挡住孙策的疯狂进攻,绝不可让东线再出任何纰漏!只要我荆州自身防线稳固,内部不乱,上下同心,吕布纵有千般诡计,万种算计,亦难奈我何!”
刘表听着手下最为倚重的三位心腹提出了两种截然不同、甚至针锋相对的策略,心中更是纷乱如麻,难以决断。他既担心南阳有失,荆州北门洞开;又害怕中了吕布调虎离山之计,襄阳老巢危险;更忧虑东线江夏一旦崩溃,孙策顺流而下,则局面彻底不可收拾。在巨大的压力和多疑的性格驱使下,他最终做出了一个看似面面俱到、实则趋于保守和消极的决定:以州牧府名义,向宛城发出严令,要求文聘谨守城池,不得主动出击,全力稳固防御;同时,象征性地从压力稍减的江夏方向,抽调了极少量的兵力,回援加强襄阳本身的城防,以求自我安慰。
这道充满了不信任和保守气息的命令,以最快的速度传到了宛城。文聘看着手中这封措辞严厉、强调“固守”的公文,眉头紧紧锁成了一个“川”字。他清晰地感受到了来自襄阳方面那浓重的疑虑和无形施加的巨大压力,也无比清醒地认识到,一旦自己完全被这道命令束缚住手脚,失去了战场主动权,那么南阳原本富有弹性的、可以相互支援的防御体系,将彻底沦为一座座被动挨打的孤城。然而,身为臣子,恪守将令是天职。他只能将满腔的无奈与忧虑压在心底。
他再次登上宛城那高大坚固的城头,手扶垛口,目光如刀,远远地望向北方鲁阳的方向。尽管相隔遥远,但他仿佛已经能够感受到张辽麾下那支精锐之师所散发出的、蓄势待发的凛冽兵锋,以及那弥漫在空气中、令人窒息的肃杀之气。
他知道,决定南阳乃至荆州命运的巨大风暴,即将来临。
而他,文聘,荆州的北地柱石,必须在这场由对手精心引导掀起的风暴中,竭尽全力,守住这道关乎生死存亡的大门。只是,这一次,他清晰地感觉到,手中的盾牌,似乎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来得更加沉重。仿佛有一种无形的力量,正在从内部,悄然侵蚀着这面铁壁的根基。
风,起于青萍之末,止于草莽之间。吕布布下的这盘天下棋局,落子已然,开始猛烈地搅动八方风云。各方势力,无论大小强弱,或主动参与,或被动卷入,都不可避免地朝着那个由弘农将军府所引导的、充满了未知与变数的方向,奔涌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