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三年A班（6）（1 / 2）

甲斐隼人的拳头最终没有落下，但那无声的控诉比任何物理打击都更具杀伤力。异崎光依旧蜷缩在角落，仿佛灵魂已经抽离，只剩下一具被愧疚掏空的躯壳。教室里弥漫着一种粘稠的、令人窒息的沉默，混合着泪水、汗水和恐惧的味道。

柊一飒没有给众人太多沉溺于情绪的时间。他像一位冷酷的外科医生，执意要剖开所有脓疮，直到见到最底层的病灶。

“愤怒和眼泪改变不了过去。”柊一飒的声音恢复了之前的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我们现在需要的是真相，是所有碎片。甲斐同学展示了‘沉默的共犯’这一种可能，那么，那些更直接的加害者，以及……视而不见的旁观者们，你们又扮演了什么角色？”

他的目光如同探照灯，扫过几个一直低着头、尽量减少存在感的学生，最后，落在了之前播放的、涉及武智老师的录音上。

“武智大哉老师，澪奈的游泳部顾问。”柊一飒点开另一段音频文件，这次背景是游泳池边，能听到隐约的水声和回音，“这是澪奈秘密录下的，或许是她为自己留下的最后一道保险。”

音频开始播放，是武智老师那副惯常的、带着虚伪关心的口吻，但话语里的威胁意味却让人不寒而栗。

“景山啊，这次的事情影响很坏，学校也很为难。你知道，兴奋剂这种事情，就算最后澄清了，污名也很难洗清。对你未来的推荐和前途……唉。”武智假惺惺地叹气，接着话锋一转，“不过嘛，如果你愿意在接下来的比赛中‘适当’地表现一下，比如……让贤给更有‘需要’的后辈，我想事情还是有转圜余地的。毕竟，学校也需要平衡，你说对吗？非要争个鱼死网破，对谁都没好处。”

这段录音比宇佐美的嘲讽更令人齿冷。它揭示了来自权威的、系统性的压迫，那种将学生的梦想和尊严当作筹码的冰冷算计。

“混蛋！”这次骂出声的是另一个曾经受过武智打压的学生。

而一直如同雕塑般的光，在听到这段录音时，身体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他依旧没有抬头，但紧握的拳头微微颤抖。一个被遗忘的片段，猛地击中了他的记忆。

他抬起头，脸上泪痕未干，眼神却因为愤怒和某种决绝而重新聚焦。他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却异常清晰地穿透了教室：

“我……我也听到过。”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集中到他身上。

光艰难地吞咽了一下，仿佛每个字都需要耗尽力气才能吐出：“大概在假视频流传出来前一周……我路过游泳部办公室，门没关严。听到武智老师对澪奈说……‘景山，你风头太盛了，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不懂得收敛，迟早会栽大跟头。’”

他闭上眼，深吸一口气，仿佛还能感受到当时那一闪而过的寒意：“我当时……觉得这只是老师惯常的、不太中听的告诫……我以为……不关我的事。”

他又一次用了“不关我的事”。这轻飘飘的五个字，此刻重如千钧，压得他几乎喘不过气。原来他离真相那么近，却因为可笑的“界限感”和沉浸在自我世界里，又一次选择了忽视。

“看，”柊一飒的声音带着一种沉重的叹息，“真相的碎片散落在各处，每个人的‘一点点’知情，每个人的‘不关我事’，最终拼凑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异崎光，你听到了威胁的苗头；甲斐隼人，你看到了关系的蛛丝马迹；宇佐美飒纪，你实施了语言的暴力；而你们在座的每一个人，或许只是传递了一个眼神，或许只是窃窃私语，或许只是选择了转身离开。”

他走到光的面前，蹲下身，平视着他：“但现在，还不是你彻底崩溃的时候。景山澪奈留给你的，不止是愧疚。”

柊一飒从口袋里拿出一个用证据袋装着的、款式老旧的便携式MP3播放器，递到光的面前。

“这是从澪奈的遗物中找到的，藏在她的枕头底下。里面只有一个音频文件，设定了密码保护。密码提示是……”柊一飒顿了顿，看着光的眼睛，“‘最重要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