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6章 熊爷不扛雷,但会“晒棉被”(2 / 2)
她突然伸手揪住他后领:要是敢用神通——
不用不用!程砚忙举手,熊耳朵抖得像拨浪鼓,咱们就靠两条腿、一双手,让巡天府看看,凡人也能挪得动雪山!
南坡的风比预想中尖。
程砚走在最前头,皮靴碾过冰壳子响。
二壮跟在后面嘟囔:山神爷,这道梁子看着平,咋比猴儿背还滑?话音未落,脚下冰面突然裂开条缝,三妮尖叫着往前扑,草绳地拽紧——程砚早把所有人的绳子系成连环扣,此刻整队人像串糖葫芦,全被他拽得踉跄着贴在山壁上。
横排走!程砚吼,熊爪子拍得山壁咚咚响,脚成八字,重心往下!他自己先蹲下,像块黑黢黢的熊岩钉在冰面上,都学我!
手拉手,咱们是根绳上的冻豆包,掉一个全得滚!
青年们哆哆嗦嗦排成横队,冰面在脚下吱呀作响。
三妮的手心里全是汗,却把二壮冻得通红的手攥得死紧;二壮咬着牙把草绳往程砚那边送,草屑扎得手腕生疼——他们忽然懂了,这哪是绳子?
是程砚前日在茶棚说的共同体,是安燠在轮值表上画的红圈圈,是刘婶塞给每人的热红薯,是李寡妇硬往他们兜里塞的干枣。
雪崩是从山尖滚下来的。
先是一声闷响,程砚猛地抬头,看见雪雾像条白龙扑过来。
他脑子地炸开,却没像从前那样挥钉耙劈雪——他想起安燠昨夜蜷在他怀里说的话:你总替大家扛雷,可雷劈下来时,他们连躲的本事都学不会。
抱头!
往凹地滚!他吼得嗓子冒烟,自己却逆着雪浪冲上去,用后背顶住最前头的三妮。
雪沫子灌进领口,冰碴子砸得眼眶生疼,可他听见身后此起彼伏的抓住我拽紧了,比任何仙法都烫得人心窝发暖。
等雪雾散了,程砚趴在雪堆里直喘气。
三妮的草绳缠在他胳膊上,二壮的棉袄襟勾着他腰带,所有人像团乱麻,却没一个伤着。
二壮抹了把脸上的雪,突然笑出眼泪:山神爷,咱们...咱们刚才像不像一串冻粘豆包?
程砚也笑,胡子上的冰碴子簌簌往下掉:像,还得是糖霜的。他挣扎着爬起来,指了指坡下——向阳处的岩石晒得暖乎乎的,走,把被子挂起来,让太阳给咱们熬锅
晒被那天,山梁上飘起百面。
褪色的蓝布被、绣并蒂莲的红被、缀着补丁的灰被,全在风里鼓成蓬松的云团。
李寡妇家小闺女踮着脚够被角,程砚弯腰把她举起来:看,你家的被子在跟太阳跳舞呢!小丫头咯咯笑,手指戳了戳软乎乎的棉絮——潮冷的霉味没了,取而代之的是阳光的味道,还有点像安燠蒸的豆包香。
安燠在茶棚门口望得眼睛发酸。
她怀里揣着小本子,上面新添了晒被行动:参与17人,节省柴火30捆。
等程砚带着队伍回来时,她故意板着脸戳他冻红的鼻尖:熊瞎子,浑身雪渣子就往我跟前凑?可转身就把热姜茶塞进他手里,又偷偷把他冻硬的皮袄扒下来,塞到灶膛边烘。
夜里,她摸着黑溜进地窖。
程砚的呼噜声从炕头传来,像远处的闷雷。
安燠盘腿坐在萝卜堆上,指尖掐了个诀——《睡仙诀》的余息从丹田漫出来,像团暖融融的雾,轻轻裹住每颗土豆、每根胡萝卜。
她想起白日里三妮悄悄塞给她的半块灶糖,刘老汉非让她收下的一把干枣,突然就笑了:傻程砚,我早说过不用你一个人扛。她对着空气嘟囔,我呀...就当棵藏在土里的暖根,等春天来了,再把热乎气儿,全输给咱们的山。
雪融那天,巡天府的云头停在茶棚上空。
白靴子的使者踩着融化的雪水进来,眉毛都拧成个结:本使查了方圆百里,竟无一人冻饿?他盯着墙上的轮值表,墨迹还带着雪水洇开的痕迹,你们...难道有什么仙法?
安燠正给小丫头梳辫子,闻言抬头笑:仙法?她指了指窗外——程砚正和二壮修漏雨的房檐,李寡妇端着热粥往赵爷家送,刘婶把晒好的棉被往各家搬,你看,那是程砚的钉耙,那是刘婶的木勺,那是三妮的草绳。她又指了指轮值表上歪歪扭扭的名字,仙法在这儿呢——咱们给彼此暖被窝,给彼此留热饭,给彼此...撑把遮风挡雪的伞。
使者没说话。
他走的时候,茶棚的梁上多了个布包,里面是当归、黄芪,还有张字条:从前总觉得神仙该高高在上,今日才懂,能焐热人心的,从来不是仙术。落款是一个羡慕你们的天兵。
安燠把布包收进柜底,一抬头看见小丫头正趴在桌上,用炭块在废纸背面画字。
她凑过去看,歪歪扭扭的笔画里,隐约能辨出几个字。
小丫头觉察到她的目光,耳尖通红地把纸团成球:阿燠姨,我...我想学写字。
安燠蹲下来,把纸团轻轻展开。
阳光透过窗纸照进来,在炭笔痕迹上镀了层金边。
她摸摸小丫头的头,想起地窖里暖融融的蔬菜,想起山梁上翻涌的,想起程砚沾着雪渣的笑脸——有些温暖,要慢慢攒,慢慢等,等到来年春天,等小丫头十岁那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