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3章 死士2(1 / 1)
长春仙馆的窗棂外,蝉鸣聒噪得令人心烦,殿内冰盆里的碎冰消融得极快,氤氲的凉气也压不住空气中一丝若有若无的焦灼。剪秋垂手立在紫檀木花几旁,声音压得极低:“娘娘,九州清晏的消息来了——祺贵人贬了,降成祺常在了。”
宜修斜倚在贵妃榻上,指尖漫不经心地摩挲着腕间的东珠串子,闻言唇角勾起一抹浅淡的弧度,语气听不出喜怒:“看来皇上对这位祺常在,终究还是留了几分情谊。若是换了旁人,谋害皇嗣,岂会只落个降位的轻飘飘处置?”
“娘娘说得是。”剪秋躬着身应道,语气里添了几分唏嘘,“听说昨日祺贵人跪在九州清晏哭了大半日,皇上起初气得摔了茶盏,可一瞧见她哭得梨花带雨、楚楚可怜的模样,那火气竟先消了大半,末了只冷着脸训了几句,便降了位分了事。这祺常在,倒也真有些笼络皇上的本事。”
“本事?”宜修忽然低低笑了一声,那笑声里裹着几分毫不掩饰的讽刺,“不过是美人垂泪罢了。皇上也是个寻常男人,见了这般梨花带雨的模样,怎么会不心软?可惜啊,空有皮囊没脑子,往后能不能再爬上来,还两说呢。”
剪秋垂着眼不敢接话,少时才想起什么,上前一步,从怀中摸出封素白信笺——信皮没落款,只封口处沾了点化了的蜡油。她双手捧着递过去,声音压得更低:“对了娘娘,这是扎兰泰少爷托心腹递进来的,说务必亲手给您,事关紧要。”
宜修脸上的慵懒瞬间褪尽,坐直身子时,竹席发出细微的声响。她伸手接过信,急切地拆开蜡封。目光扫过字迹的瞬间,宜修的眉头一点点拧紧,原本平和的脸色渐渐沉了下来,握着信纸的手指越收越紧,指节泛白。
剪秋见她额角青筋都隐隐露了,心揪得发紧,轻声问:“娘娘,信里……出什么事了?扎兰泰少爷他……”
宜修喉间滚了滚,沉默半晌才缓缓开口,声音冰冷:“找王婆婆的那些人,是死士。”
“死士?!”剪秋惊得后退半步,声音都发颤,“那岂不是……?”
宜修冷笑一声,将信纸紧紧攥在手里,指节因用力而泛青,“他们是冲着本宫来的。而且从扎兰泰查到的消息来看,这群死士背后的人,势力深不可测。”
“这怎么可能?”剪秋满脸难以置信,“咱们与宫外那些势力从无交集,怎会平白惹上这样的对头?”
宜修没接话,只闭上眼,指尖无意识地敲着榻沿。上一世,她最大的敌人是甄嬛,可这一世甄嬛已经自尽;果郡王被贬为贝勒,困在皇陵不得出来;华妃失了兄长年羹尧,如今一心只围着温宜公主转,连皇上的召幸都推了好几次——宫里能与她抗衡的,早已没了踪迹。
敬嫔?端妃?她们向来与世无争,连宫斗都懒得沾;叶澜依还在宫外,远没到入宫的时候。那到底是谁?是谁躲在暗处,要置她于死地?
思绪像一团乱麻,缠得她太阳穴突突直跳。宜修猛地按住额角,一声压抑的痛呼从喉间溢出:“啊……”
“娘娘!”剪秋连忙扑上前,双手轻轻按揉着宜修的太阳穴,声音里满是焦急,“您的头疼毛病怎么又犯了?是不是天太热,又劳心了?好些没?”
宜修的痛哼渐渐低了下去,额间的冷汗沾湿了鬓发。她靠在剪秋掌心,缓了许久才哑着嗓子说:“好久没这么疼了……”
“您就别想了,”剪秋一边按揉一边劝,语气带着恳求,“扎兰泰少爷既然查出来了,定会继续往下查,您身子要紧。”
宜修摇摇头,睁开眼时,眼底已恢复了几分清明,只是脸色依旧苍白:“本宫不能坐以待毙。剪秋,你立刻让人去查——华妃、祺常在,最近几日的行踪,见了什么人,说了什么话,都要一一记下来。”宜修顿了顿,又补充道,“还有端妃、齐妃,也一并查了,宁可错查,不能漏了任何一个。”
“是,奴婢这就去吩咐!”剪秋连忙应下,又小心翼翼地扶着宜修,“娘娘,您这会儿脸色不好,不如先去内殿躺会儿?冰盆我让内务府再添些碎冰,给您镇着暑气。”
宜修点了点头,声音里带着一丝疲惫:“也好。”
剪秋小心翼翼地扶着宜修起身,避开地上的光影,一步步往内殿走去。殿门缓缓合上,将外面的蝉鸣和暑气隔绝在外。
天地一家春东偏殿,柔贵人半倚在铺着软缎锦垫的窗边榻上,一手轻轻抚摸着小腹,听莲儿将九州清晏的消息细细禀完,才缓缓抬眼,唇角勾起抹浅淡的笑意,语气里带着点惋惜:“蓄意谋害皇嗣,没成想,竟只降了个常在的位分——倒是可惜这场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