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章 谋战燕然山(1 / 2)
岳家军且战且退,直到撤出十里开外,身后始终没有传来犬戎铁骑的追击声。副将勒住马缰,回头望了一眼空荡荡的草原,确认没有追兵的身影后,才长长舒了一口气,紧绷的肩膀终于放松下来。他调转马头,策马来到杨再兴的担架旁——此时杨再兴已被亲兵抬上简易担架,脸色苍白如纸,呼吸仍有些急促。
“副帅!犬戎兵没有追上来!”副将的声音带着一丝劫后余生的庆幸,目光落在杨再兴渗血的伤口上,又添了几分担忧。
杨再兴缓缓睁开眼,虚弱地点了点头,喉咙里发出沙哑的声音:“不能在此地逗留……你立刻去找王玄策、郭侃两位将军,传我命令,让大军再往后撤二十里,选一处地势险要之地设立防线,之后再原地休整。”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凝重,“犬戎兵战力凶悍,且有重甲骑在手,我们需尽快稳住阵脚,以防他们突袭。”
“末将遵令!”副将拱手应道,立刻策马朝着大军后方疾驰而去。
夕阳渐渐沉入草原尽头,夜幕很快笼罩大地。往日里繁星满天的草原夜空,今夜却被厚重的乌云完全遮盖,连一丝月光都透不进来,只有军营中点点篝火在风中摇曳,映照着士兵们疲惫的脸庞。
杨再兴的军帐内,灯火通明。两名军医正小心翼翼地为他处理伤口,玄甲早已被卸下,露出身上纵横交错的伤痕,最深的一道在腰间,是被拓跋锋的狼牙棒砸出的,皮肉外翻,需用针线缝合;左臂的擦伤虽不致命,却也红肿一片,需敷上草药包扎。杨再兴咬着一根木棍,额头上渗出细密的冷汗,却始终没有哼一声,只是目光沉沉地看着帐顶,似在思索着什么。
王玄策与郭侃站在一旁,眉头紧锁,脸上满是凝重。王玄策率先开口,声音压得很低,似怕惊扰到正在疗伤的杨再兴,却难掩语气中的震惊:“副帅,这支犬戎部队的战斗力实在太过强悍。我们带来的两万先锋军,虽算不上岳家军最顶尖的精锐,却也是经过沙场历练的老兵,绝非刚归顺的降兵可比,甚至比柯比能的鲜卑主力战力还要高出一截,可面对他们,却连还手之力都显得不足……”
郭侃也跟着点头,眼中带着一丝困惑:“确实有些邪门。我们之前勘察鲜卑军情时,从未听说过这支部队,他们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赛音山达城?而且看其装备与战法,显然是常年征战的劲旅,绝非临时拼凑的部落武装。”
“他们是西戎犬戎族。”杨再兴忍着伤口的剧痛,开口说道,军医正在为他缝合腰间的伤口,针线穿过皮肉的刺痛让他话语微微发颤,“那个领头的拓跋武,原叫阿骨打,是犬戎族的首领。柯比能为了抵御我们,派人去西戎求援,把三个小部落的牛羊与牧民都当作贡品送了过去,才请来了这五万犬戎铁骑。可没想到……柯比能假意归降,想趁机暗杀拓跋武夺兵,反被拓跋武识破,不仅被砍了左臂,麾下核心将领全被屠戮,赛音山达城也被拓跋武掌控了。”
王玄策与郭侃闻言,皆是一惊。郭侃皱眉道:“这般狠辣的手段,倒不像是草原部落首领的作风,反倒像中原诸侯的权谋之术。这个拓跋武,绝不可小觑。”
“眼下最要紧的,是让主公知晓此地的变故。”杨再兴看向两人,眼中带着一丝急切,“犬戎族的出现,完全打乱了我们之前的部署,仅凭我们手中的兵力,恐怕难以拿下赛音山达城。可有快马给主公传信?”
王玄策连忙点头,语气笃定:“副帅放心,我们在撤军途中,已让人快马加鞭赶往主公中军,将犬戎族介入、我军受挫的情况详细告知主公。按路程算,这会儿信使应该已经抵达,主公想必已经收到消息了。”
杨再兴这才稍稍放心,闭上眼深吸一口气,任由军医为他包扎伤口。帐外的风越来越大,吹动帐帘发出“呼呼”的声响,如同犬戎骑兵的嘶吼在耳边回荡。三人都沉默下来,目光不约而同地望向帐外漆黑的夜空......
同一时刻,赛音山达城内却是另一番景象。犬戎铁骑虽刚打赢一场胜仗,城内却听不到半分庆功的喧嚣,只有巡逻士兵的脚步声在石质街道上回荡,显得格外压抑。城主府的高台上,拓跋武独自伫立,黑袍在夜风中猎猎作响,他望着被乌云遮蔽的夜空,脸上没有丝毫胜仗后的喜悦,眼神阴冷得如同草原上的寒潭。
麾下的犬戎士兵早已回营休整,只有头戴金色面具的麋岳静静站在他身后,如同一尊沉默的雕塑。面具上的兽纹在灯火映照下泛着诡异的光,让人看不清他的神情,只能从那双露在外面的眼睛里,感受到一丝与拓跋武相似的冷意。
“你觉得,今日对阵的岳家军如何?”拓跋武突然开口,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仿佛在谈论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
麋岳微微躬身,语气淡漠:“不过是岳家军的先锋部队,未见到主力阵容,不好评判真实战力。但仅从先锋来看,其纪律与配合皆属上乘,若非我军重甲骑压制,未必能轻易取胜。”
拓跋武缓缓点头,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的鎏金弯刀:“柯比能那老东西之前提过,岳家军有‘震天雷’,说那玩意儿汤碗大小,威力却堪比天雷,能开山破石。今日对阵,倒没见到这东西。”
“或许是在后续的主力部队中。”麋岳语气依旧平淡,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若真如柯比能所说,这‘震天雷’需重点关注,一旦用于攻城,对我军威胁极大。另外,斥候来报,鲜卑另一部主力度步根,已从贝尔湖畔集结十万兵马赶来,还有中原曹操从幽州派来的一万铁骑支援,预计三日内便会抵达。”
“十万兵马?还有曹操的援军?”拓跋武挑了挑眉,眼中闪过一丝兴味,“他们的目标是我们?”
“并非针对我们。”麋岳摇头,“他们的首要目标是对抗凉州军。但度步根一直想一统鲜卑草原,赛音山达城地处鲜卑腹地,是连接东西草原的要地,他势在必得。”
“哦?势在必得?”拓跋武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笑意,语气中带着一丝嘲讽,“那在他眼里,我们就是必须清除的障碍,与敌人无异了?”
“他们眼下首要目标是击退凉州,暂时不会与我们为敌。”麋岳依旧保持着冷静,“但若我们占据赛音山达城不退,冲突迟早会爆发。”
拓跋武沉默片刻,突然说道:“大老远从西戎赶来,只打了一场先锋战就离开,未免太过无趣。”他转头看向麋岳,眼中闪过一丝狠厉,“屠城吧,把赛音山达城留作空城给他们。我们先撤,让度步根和凉州军去打,正好看看凉州的底气,还有度步根的底牌到底有多硬。”
麋岳听到“屠城”二字,脸上没有丝毫波澜,只是风轻云淡地点了点头,仿佛在回应一件微不足道的指令:“柯比能麾下剩余的三万鲜卑兵,要一并带走吗?”
“带走?”拓跋武嗤笑一声,语气中满是不屑,“我们从西戎带来的粮草本就不多,没必要养一群垃圾。既然是弃城,就别留活口,全部宰了。”
“是。”麋岳躬身应道,转身大步离去。
片刻后,城主府外响起一阵尖锐的号角声,这是犬戎族发起杀戮的信号。早已休整完毕的犬戎士兵迅速穿戴整齐,举着闪着寒光的弯刀冲出军营,如同饿狼般扑向城内的各个角落。鲜卑牧民的惨叫声、孩童的哭喊声、士兵的反抗声瞬间响彻全城,与犬戎士兵的嘶吼声交织在一起,赛音山达城顷刻间沦为人间地狱。
高台上的拓跋武始终静静伫立,目光冷漠地看着城内的火光与混乱,手指依旧摩挲着弯刀刀柄。他口中低声呢喃,声音被夜风裹挟着消散在空气中,却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期待:“凉州……陈宇……希望你们能给我一个惊喜。”
夜色渐深,城内的惨叫声渐渐平息,只剩下血腥味在空气中弥漫。当第一缕晨光划破天际时,赛音山达城已变成一座死寂的空城,拓跋武率领五万犬戎铁骑悄然撤离,只留下满地尸体与被烧毁的房屋,诉说着昨夜的惨烈。
同一时刻,远方的草原上尘土飞扬,一支轻骑正疾驰而来。正是陈宇率领的中军前部,昨夜收到王玄策亲卫传来的急报,得知先锋军遇袭、犬戎铁骑战力凶悍,陈宇心中一紧,生怕拓跋武会连夜突袭杨再兴的残部。他当即下令中军拆分:后队携带辎重粮草按原速行进,前队则轻装上马,随他与岳飞彻夜奔袭,务必尽快与先锋军汇合。
此刻天已大亮,陈宇勒住马缰,远远便看到前方营地上飘扬的“岳”字大旗,悬着的心才稍稍放下。他策马加速,直奔营门,岳飞紧随其后。刚进营区,便看到士兵们正在休整,不少人身上还带着伤,气氛虽不算低迷,却难掩疲惫。
“再兴在哪?”陈宇翻身下马,声音带着一丝急切,目光在营中快速扫过。
很快,亲兵引着两人来到杨再兴的军帐。帐内,杨再兴正靠在榻上,脸色虽仍苍白,精神却好了些。见陈宇与岳飞进来,他挣扎着想要起身,却被陈宇快步上前按住。
“再兴,你没事吧?”陈宇坐在榻边,目光落在他包扎整齐的伤口上,语气满是关切,“昨夜收到消息,我生怕你这边出事,连夜就赶过来了。”
杨再兴苦笑一声,摇了摇头:“回主公,只是受了些轻伤,并无大碍,让主公挂心了。”
“伤在身上,哪能说是无碍?”陈宇皱了皱眉,随即话锋一转,神色凝重起来,“说说吧,那支突然出现的兵马,到底是什么情况?”
杨再兴定了定神,将与拓跋武对峙的经过一五一十道来,陈宇听完,眉头深深皱起,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西戎……犬戎族……”他从未想过,柯比能竟会去西戎求援,更没料到会冒出个拓跋武,手段还如此狠辣。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彻底打乱了原本的部署,一时间竟有些摸不透对方的意图。
还没等陈宇细想,帐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一名斥候脸色煞白地冲了进来,“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声音带着颤抖:“参见主公!岳帅!杨副帅!大事不好了——犬戎族撤了,他们……他们把赛音山达城屠了!”
“什么?!”陈宇猛地站起身,大惊失色,眼中满是难以置信,“赛音山达城有五万多鲜卑百姓!拓跋武既然已经占了城,为何要屠城?”按常理,占据城池后安抚百姓、扩充兵力才是正道,屠城不仅毫无益处,还会激起民愤,这拓跋武的做法,实在让人费解。
斥候咽了口唾沫,定了定神,继续说道:“我们也不清楚他的用意。昨晚副帅让我们潜入赛音山达城打探情报,结果刚摸进城,就看到犬戎兵举着弯刀四处杀人,无论是老人还是孩童,都没放过!柯比能留下的三万鲜卑兵,也被他们尽数斩杀,连柯比能的首级,都被挂在了城墙之上……”他顿了顿,声音愈发低沉,“如今城内已经被搬空了,所有战马、粮食、牛羊,甚至连鸡禽都没留下,只余下满地尸体……”
“轰”的一声,陈宇只觉得脑中一震,心中涌起一股怒意。五万百姓,三万降兵,竟一夜之间尽数被屠,这拓跋武简直是丧心病狂!
帐内瞬间陷入一片死寂,连呼吸声都清晰可闻。半响,岳飞才缓缓开口,声音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眼中满是杀意:“此人心狠手辣,毫无底线,绝非善类。若不除之,日后必成大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