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后宫设 “集市”,帝玩 “讨价还价”(1 / 1)
自打上月把御花园的牡丹丛踩得稀烂,又带着亲信在荷花池里划船追逐嬉戏,把好好的一池碧水搅得浑浊不堪,刘义符便又觉得宫中生活没了新鲜劲。这日午后,初夏的阳光透过寝殿的菱花窗,在金砖地面上投下斑驳的光影,他斜倚在铺着雪白狐裘的软榻上,指尖漫不经心地摩挲着手中温润的羊脂玉如意,眼神扫过殿内垂首恭立、连大气都不敢喘的宫人,忽然烦躁地把玉如意往榻边一扔,拍着大腿喊:“整天看这些亭台楼阁、雕梁画栋,看得朕都腻了!来人!朕要在后宫弄个市井集市,酒肆、布庄、零食摊都得有,你们现在就去办,日落前要是弄不好,仔细你们的皮!”
旨意一下,宫人太监们哪敢有半分怠慢。总管太监李福全当即领着数十个宫人,捧着内务府的令牌直奔城外的市集——绸缎庄的掌柜听说皇宫要采买布料,忙不迭地把最好的云锦、蜀锦打包送上;零食铺的老板更是把刚出炉的芝麻糖、山楂糕、花生酥装了满满十几箱;就连平日里摆摊卖小玩意儿的货郎,也被请到宫门外,把木雕小老虎、竹编蝈蝈笼、彩绘泥人一股脑儿地献上。短短两日,后宫西侧那片原本种着海棠与玉兰的空地上,便冒出了数十个色彩鲜艳的小摊:松木搭起的摊位架子上,挂着五颜六色的丝绸布料,在微风中轻轻晃动;陶制的托盘里,芝麻糖裹着亮晶晶的糖霜,山楂糕切成整齐的菱形,引得蜂蝶在周围打转;甚至有几个摊位前,还特意支起了青布遮阳棚,棚下摆着粗木桌凳,陶制的酒坛敞着口,飘出淡淡的米酒香气,活脱脱是市井酒肆的模样。
集市刚一搭好,刘义符便穿着一身刚从民间搜罗来的青布短衫,腰间系着个绣着歪歪扭扭莲花纹的小布囊,里面装着几串用红绳串起的沉甸甸铜钱,走路时铜钱碰撞发出“叮当、叮当”的脆响,听得他眉梢眼角都带着笑意,迫不及待地往集市赶。刚到入口,他便停下脚步,转头看向身后跟着的一群妃嫔与宫人——妃嫔们穿着从未穿过的粗布衣裙,脸上带着几分茫然与窘迫;太监宫女们也都换上了平民服饰,一个个束手束脚,显得格外不自在。刘义符却觉得有趣,叉着腰指着摊位笑道:“你们都给朕扮起来!妃子们各自守一个摊位当商贩,太监宫女就扮成市井里的顾客,得有模有样的!谁要是敢敷衍,或是露了宫人的架子,朕定要罚他去浣衣局搓一个月的衣服!”
众人吓得连忙应“是”,各自匆匆就位。负责守布摊的张贵妃,本是江南望族之女,自入宫起便养尊处优,此刻穿着灰布衣裙站在摊位后,手指紧张地绞着衣角,看着摊上堆得整齐的布料,连怎么整理都觉得生疏;守零食摊的李才人,更是连包装零食的油纸都捏不稳,刚拿起一张就掉在地上,慌忙弯腰去捡,脸颊涨得通红。太监宫女们则强装出市井百姓的模样,有的假装在布摊前翻看布料,嘴里念叨着“这布颜色倒是鲜亮”,眼神却时不时瞟向刘义符,生怕做得不像;有的则在零食摊前犹豫着,手指捏着口袋里的“铜钱”(其实是宫里用的仿铜钱木牌),不知道该“买”些什么。刘义符却不管这些,手持几串铜钱,像个得了趣的顽童般兴冲冲地穿梭在各个摊位间,一会儿拿起这个看看,一会儿拿起那个摸摸,嘴里还不停念叨:“这市井的玩意儿,就是比宫里的新鲜!”
走到张贵妃的布摊前,刘义符伸手拿起一匹粉色的蜀锦,凑到眼前细细翻看,手指拂过上面绣着的缠枝牡丹纹样,却故意皱着眉头,撇着嘴说:“这布看着倒是花哨,料子却一般般,摸起来也不够软和,怎么还要五十文钱?太贵了,朕看二十文就差不多,你卖不卖?”张贵妃哪懂市井间讨价还价的规矩,愣了愣才小声说:“陛下,这布是从蜀地运来的上好蜀锦,光运费就花了不少,二十文实在太少了,连本钱都不够……”没等她说完,刘义符便把蜀锦往怀里一揣,从布囊里掏出二十文铜钱,“啪”地拍在摊位上,转身就要走。张贵妃急得连忙上前一步,轻轻拉住他的衣袖,声音带着几分哀求:“陛下,这样真的不行啊,要是按这个价钱卖,小的……小的要赔本的……”刘义符见状,突然眼睛一瞪,猛地把蜀锦从怀里扯出来扔在地上,随即一屁股坐在摊位前的草地上,双手拍着地面,放声“哭闹”起来,声音又尖又细:“朕就要二十文!你不卖就是欺负朕!朕不起来了,朕要在这里哭到你同意为止!”
周围的宫人妃嫔吓得连忙齐刷刷跪倒在地,头埋得低低的,嘴里不停劝着:“陛下息怒,贵妃娘娘也是一时糊涂,您快起来吧!”张贵妃更是又急又怕,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双手绞着衣角,看着地上撒泼的皇帝,再看看周围跪了一地的人,只好咬着嘴唇点头:“陛下别闹了,卖!二十文就卖!小的……小的听陛下的!”刘义符一听这话,立刻停止哭闹,从地上一骨碌爬起来,也不顾身上沾了草屑和泥土,伸手捡起地上的蜀锦,得意地举起来晃了晃,哈哈大笑:“早这样不就好了!朕就说嘛,市井买卖就得这样才有意思!”说着,便把蜀锦往胳膊上一搭,蹦蹦跳跳地走向下一个摊位,只留下张贵妃蹲在地上,看着散落的铜钱和被扔在地上的蜀锦,眼圈通红,满是委屈,旁边的小宫女连忙上前帮她整理,却也只能小声安慰几句。
玩到夕阳西下,天边染上了一层橘红色的晚霞,后宫的宫灯也开始一盏盏点亮,刘义符却依旧意犹未尽。他走到李才人的零食摊前,看着摊上摆得满满当当的芝麻糖、花生糕、山楂糕,还有盛在粗瓷碗里的杏仁羹,忽然兴起,猛地伸出右手,像扫垃圾似的将摊位上的陶盘、瓷碗全都扫落在地。只听“哗啦啦”一阵响,陶碗摔得粉碎,芝麻糖滚得满地都是,山楂糕沾了泥土,杏仁羹洒在青石板上,散发出甜甜的香气。守摊的李才人吓得脸色惨白,双腿一软就跪倒在地,声音带着颤抖:“陛下……陛下饶命……”周围的宫人也都惊慌失措,纷纷低下头,有的悄悄用眼角余光瞥着满地狼藉,眼神里满是无奈与恐惧。可刘义符却站在一片狼藉中,叉着腰看着众人惶恐的模样,笑得前仰后合,甚至还抬脚轻轻踢了踢地上的碎碗片,看着瓷片在地上滑动,嘴里念叨着:“这样才好玩嘛!你们都别愣着,赶紧把摊子收拾好,接着陪朕玩!朕还没在酒肆里喝够酒呢!”
直到天色完全暗下来,宫人们点起的灯笼在夜色中连成一片暖黄的光海,刘义符才觉得腿脚有些发酸,肚子也开始咕咕叫。他被众人小心翼翼地簇拥着往寝殿走,路过那片依旧狼藉的集市时,还不忘回头叮嘱李福全:“明日一早,你让人把集市再好好布置一下,朕要带皇后也来玩,到时候让她扮成酒肆的老板娘,朕来当客人!”全然没注意到身后宫人们疲惫的眼神——有的宫人脸上沾着灰尘,有的袖口被碎瓷片划破,还有的还在默默收拾地上的垃圾,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无奈,却连一句抱怨都不敢说。他更没意识到,自己这番视国事如无物、拿后宫当游乐场的荒唐行径,正一点点耗尽朝臣与宗室对他最后的容忍,就像积压的柴火,只待一点火星,那场酝酿已久的废帝风暴,便会骤然爆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