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雪灯假面(2 / 2)
他把戏箱打开,面具仰放,像给黑夜摆一面不会说话的镜子。
“我托人连夜赶的,”他声音嘶哑,却带着一点不合时宜的温柔,
“清禾,戴上它,哥带你走,津港最后一班船,十点三十分,不去重庆,去昆明,去找爹的旧友——”
他话未说完,被松本一声冷笑截断:
“船?沈先生,昨夜天津站已炸,海河封航,你的船早沉在闸口了。”
19:30,雪灯芯被点燃。
白焰升起,石膏面具被烤得微卷,边缘泛起极细的裂纹,像给黑夜铺一张不会疼的网。
沈清禾抬手,把面具取下,轻轻覆在自己脸上——
冷、硬、微甜,像给皮肤戴一层不会呼吸的壳。
她右眼下那颗泪痣,恰巧落在面具空缺处,像黑夜被谁悄悄点回一盏灯。
随后,她转身,面向恒温棺。
棺内少女仍在沉睡,呼吸极浅,胸口白绸随呼吸微动,像给黑夜盖一张会起伏的被。
沈清禾以右手拾起“血笔”,抽自己左袖血珠,俯身,在少女胸口白绸上写——
却非配方,而是一行小字:
“凌冬不凋,亦不复生。”
字迹鲜红,干后即黑,像给黑夜缝一条不会掉的筋。
写毕,她把“血笔”折为两段,一段抛入雪灯芯,白焰“噗”地窜高,像给黑夜补一次冷血的签名;
另一段,藏进自己伤指夹板,像给黑夜留一根不会疼的刺。
19:45,面具交接。
沈清禾把石膏面具轻轻覆在少女脸上,泪痣位置对准,微压——
“咔。”
极轻的裂响,面具边缘碎成八瓣,却恰好卡住少女颌骨,像给黑夜递一张不会哭的假面。
随后,她俯身,在少女耳畔低语,声音低得只有风能听见:
“从今往后,你是‘忍冬’,我是你。”
20:00,雪灯芯燃尽。
白焰灭,院内陷入短暂的黑,像黑夜自己卸妆。
再亮时,化妆台前,高背椅上,已换一人坐——
少女戴石膏面具,泪痣完整,胸口血字被白绸重新盖好,像给黑夜补一张不会说话的封条。
而沈清禾,已不见。
20:10,恒温棺被抬走,松本千鹤满意地在记录本上画勾,像给黑夜盖一枚不会质疑的章。
载洵格格合起医箱,目光在空椅上停一秒,转身,狐裘下摆扫过地面,把最后一粒石膏屑掩进雪里。
沈墨生站在原地,手里捏着那套“雪灯”面具,面具空荡,右眼下泪痣完好,却再无人需要。
他忽然笑,笑声被风撕成三瓣,一瓣撞海报,一瓣被雪埋,剩最后一瓣,像断箭,斜插进黑夜喉咙。
20:20,院门重新合上。
雪灯假面,完成使命。
雪落在空椅上,一层,又一层,像给黑夜叠一张不会融化的被。
而真正的沈清禾,此时已站在电影院屋顶——
她穿狐裘,戴男式呢帽,右眼下泪痣被药膏暂时填平,像给黑夜补一粒不会掉的星。
她俯视下方,雪灯余烬被风卷起,像一群白鸽扑火,却再无人抬头。
她抬手,把帽檐压到眉心,转身,沿屋脊,向口外,向风隙,向整个中国走去。
雪灯灭,假面成。
黑夜在此正式卸妆,却无人再识她。
她把自己留在人间,也把自己带走,像给整个中国
留一张
不会回头的
新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