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铃震三界(1 / 2)
涤尘轩的檐角铜铃,已在风雪中沉默了三个时辰。
青萝抱着玄鉴那株枯槁的茶树枝干缩在门槛后,冻得通红的手指死死攥着半块茶圣令——那是昨夜玄鉴陷入沉睡时,从他化出的古茶树根系中滚落的。茶圣令上残存的陆羽本源茶气,像根细弱的丝线,勉强拴着茶心那几乎要散成烟的灵体。她望着堂中临窗而坐的身影,心脏像被寒雪冻住,每一次跳动都带着细碎的疼。
茶心就坐在那张常用来煮茶的梨花木椅上,一身月白长衫在烛火下泛着半透明的光晕。她垂着眼擦拭那套九盏茶具,指尖划过瓷杯时,会留下淡淡的荧光,像初春湖面解冻时浮起的冰花。烛火明明灭灭,将她的影子投在墙上,忽浓忽淡,仿佛下一秒就要与夜色融为一体。
“青萝,把窗再推开些。”茶心的声音很轻,却穿透了窗外越来越密的风雪,“闷着茶气散不开,倒辜负了这雷夜好茶。”
青萝鼻子一酸,强忍着哽咽应声。刚推开窗,一股夹杂着雨星的寒风就卷了进来,烛火“噗”地一声弯成了弓形。她忽然注意到,茶心擦拭茶具的动作顿了顿,垂在身侧的左手,竟有半截指骨在烛火下变得彻底透明,能清晰看见窗外飘落的雪花从指缝间穿了过去。
“师父!”青萝惊呼着扑过去,却在触碰到茶心衣袖的瞬间收了手——上次她莽撞地碰了茶心的手臂,竟沾了满手带着茶香的荧光,吓得她哭了整整一个时辰。
茶心抬起头,眉眼间带着惯有的温和笑意,只是那笑容也像蒙了层薄纱,朦胧得让人心慌。“慌什么?草木有本心,何求美人折。我本是壶灵化形,借茶圣之力凝了百年人身,如今不过是归了本源罢了。”她抬手想摸青萝的头,指尖在离她发顶三寸处停住,终究是怕自己的灵体散了沾到她,“你看院中的灵种,雪压霜欺反而扎根更深,这便是天道循环,从无例外。”
青萝咬着嘴唇,眼泪还是掉了下来,砸在茶圣令上,激起一圈淡金色的光晕。“可玄鉴先生说,茶圣令能护你……他说你是三界唯一能泡出‘涤尘真味’的人,天道不该让你就这么……”
“傻孩子,”茶心打断她,目光望向窗外漆黑的夜空,“天地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我以‘无味之茶’化去三界戾气,本就耗了壶灵本源,这是因果,不是天道无情。你记着,世间事从来是‘月满则亏,水满则溢’,强求不得。”
她话音刚落,远处天际突然亮起一道惨白的光,像把巨斧劈开了夜幕。紧接着,沉闷的雷声从云层深处滚来,震得涤尘轩的窗棂嗡嗡作响。青萝下意识地往茶心身后躲,却见茶心眼中闪过一丝明悟,放下手中的茶具,缓缓站起身。
就在这时,檐角的铜铃突然动了。
没有风,那串挂了百年的铜铃,竟自行发出了“叮”的一声轻响。这声响不同于往日的清脆灵动,带着一种穿透骨髓的悠长,像是从时光深处传来的叹息。青萝浑身一僵,她记得玄鉴先生说过,这铜铃是当年陆羽亲手挂在涤尘轩的,遇“道韵共鸣”则鸣,百年间只在茶心泡出第一盏“涤尘茶”时响过一次。
茶心抬头望向檐角,半透明的脸上露出一抹释然的笑容。“来了。”
“什么来了?师父,你说清楚!”青萝死死拽住茶心的衣袖,却只攥到一把带着茶香的凉意。
第二道闪电接踵而至,这一次离得极近,亮得让人睁不开眼。青萝在刺眼的白光中,清晰地看见茶心的身体开始变得通透,长衫下的轮廓渐渐模糊,唯有那双眼睛,依旧清明如山间晨露。就在闪电照亮天际的刹那,檐角的铜铃猛然爆发出一阵惊天动地的鸣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