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3章 走路的人不用回头看(1 / 2)
急报上的血迹已经发黑,粘在御书房的金砖地上,像一块难看的疮疤。
满朝文武的争吵声像被一把刀突然截断。
那不是折子,是一卷粗糙的羊皮,上面画的也不是规整的工笔界画,而是歪歪扭扭的线条。
“这是……这是孩童涂鸦吧?”钦天监监正凑上前,胡子抖了抖。
羊皮卷上画着一条蜿蜒的长龙,那是被风沙埋了百年的古渠。
而在几个关键的转折点,画着奇怪的小人儿,耳朵贴在地上,旁边标注着只有不识字的工匠才看得懂的符号——一块石头代表“硬”,三道波浪代表“软”。
没有名字,没有印章。
只有右下角画着一只耳朵,那是当年蓝护卫教他们听地下暗河声音的法子。
“荒唐!简直有辱斯文!”工部尚书一甩袖子,“无此等精密算学,仅凭这鬼画符,如何能引得来天山雪水?这分明是……”
“报——!”
殿外侍卫的声音因为极度兴奋而劈了岔,“西北急递!古渠……通了!万亩荒滩,一夜之间全是水声!”
工部尚书张着嘴,那句“欺君之罪”硬生生卡在喉咙里,憋得脸色紫涨。
萧景珩没看那些脸色各异的大臣,他甚至没去碰那张羊皮卷。
他转身推开后殿的窗,外头的风带着一股子干燥的尘土味。
他手里捏着一枚旧铜钱,那是苏烬宁以前随手扔着玩的。
他走到庭院那口早已废弃的枯井边,手一松。
并没有“咚”的一声。
铜钱落进厚厚的淤泥里,连个响儿都没听见。
京城的井枯了,西北的水活了。
这天下像是一个巨大的跷跷板,一头沉下去,另一头才升起来。
“别找了,”萧景珩拍了拍手上的灰,声音轻得像是在说晚饭吃什么,“画图的人既然用这种法子,就是不想让你们找到。”
他回头看了一眼那张被大臣们像宝贝一样围观的羊皮卷,嘴角勾起一丝极淡的弧度。
那是留给活人的路,不是留给朝廷的功绩。
西南深山,湿气重得能拧出水。
林墨背篓里的草药刚采满,就被路边草丛里的一只手绊了一下。
是个半大的少年,嘴唇发紫,手里还死死攥着一株色彩艳丽的“断肠草”。
林墨没废话,指尖银针翻飞,封穴、催吐,又从随身的水壶里倒出半碗浑浊的草汁给他灌下去。
半个时辰后,少年哇地吐出一口黑血,眼神这才聚了焦。
他盯着林墨那张清冷的脸看了半天,突然哆嗦着问:“您……您是不是那个‘不欺先生’?”
林墨正在擦针的手顿了一下,摇摇头:“我是个药婢。”
少年似乎有些失望,从怀里掏出一本散了架的书。
书封皮都没了,还是用两块硬纸板夹着的,上面歪歪扭扭写着《病不欺人录》五个字。
“那可惜了,这书上好多地儿我都看不懂。”少年翻开书,里头夹杂着各种颜色的笔记。
林墨瞥了一眼,目光凝住。
那上面不仅有她的原文,还有海边渔民画的鱼骨头(治卡喉),有矿工用煤渣涂抹的记号(治烧伤),甚至还有小孩子在苦药旁边画的哭脸,在甜药旁边画的笑脸。
这哪还是她的书,这分明是百家饭。
她接过书,翻到那页关于“断肠草”的记载。
原本的文字旁边,被不知道谁加了一句土话:“这玩意儿看着好看,吃着要命,比村东头的俏寡妇还毒。”
林墨没忍住,嘴角抽了一下。
她掏出炭笔,在那行字”
她合上书,扔回给少年。
“书是死的,人是活的。别信书,信你的舌头。”
林墨背起竹篓,转身进了雾气。
高原的风像刀子。
阿阮裹紧了身上的羊皮袄,看着前面的牧民部落正在“转场”。
天黑得透亮,领头的老人拿出一只盛满清水的银碗,端放在地上。
星光倒映在碗里,随着水波微微晃动。
“阿爸,这‘星碗法’准不准啊?”旁边的小伙子有些发愁,“前头可是鬼见愁的山口。”
老人哼了一声,从怀里掏出一卷牛皮地图。
那图上没什么经纬度,只有一圈圈像涟漪一样的圆环,每个圆环的交点都镶嵌着一颗小玛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