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6书盟
会员书架
首页 >武侠修真 >太平广记白话故事 > 第131章 报应三十(杀生)

第131章 报应三十(杀生)(1 / 2)

上一章 章节目录 加入书签 下一页
举报本章错误( 无需登录 )

1、田仓

东汉初年,天下初定,唯武陵山区一带仍不受朝廷管辖。那里层峦叠嶂,溪流纵横,世代居住着勇悍的溪夷族人。族中首领田强,已年过六旬,却仍精神矍铄,一双眼睛锐利如鹰。

这年春天,王莽旧部流窜至武陵,欲挟西夷之力对抗汉室。田强站在寨墙上,望着远方连绵的山脉,眉头紧锁。

“父亲,朝廷使者到了。”长子田鲁快步走来,声音低沉。

田强转身,黑袍随风飘动:“来的是何人?”

“威武将军刘尚,带着三千精兵,已驻扎在二十里外的平原。”

田强冷哼一声:“我溪夷族人世代居住于此,不向任何人称臣。”

当夜,田强召集三子于大堂。火把噼啪作响,映照着四人凝重的面容。

“朝廷大军压境,我族危在旦夕。”田强目光扫过三个儿子,“我已有对策。”

田鲁、田玉、田仓齐齐抬头,等待父亲的指令。

“我将在险要处建三座城池,互为犄角。田鲁,你为长子,驻守上城,统揽全局;田玉,你心思缜密,镇守中城,协调联络;田仓——”田强看向年仅二十的小儿子,眼神复杂,“你勇武过人,但性子急躁,下城最为险要,交与你守卫,切记凡事与你两位兄长商议。”

三兄弟跪地领命。田仓抬头时,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他终于有机会证明自己不比兄长们差。

三个月后,三座城池依山势而建。上城居高临下,可观察四方动静;中城扼守要道,粮草充足;下城则如一把尖刀,直插往来通道,首当其冲面对任何来犯之敌。

分别那日,田强将一枚烽火令交到田仓手中:“此烽火,非到万不得已,不可轻举。一见敌军,立即燃烽告警,你两位兄长便会率兵来援。”

田仓郑重接过:“父亲放心,我必守住下城。”

田鲁拍拍幼弟的肩膀:“记住,烽火关乎全族存亡,切不可轻易点燃。”

田仓点头,心里却有些不服气,为何兄长总当他是孩子。

光阴荏苒,转眼到了建武二十四年春。一天午后,田仓在城郊巡逻,忽见河边银光一闪。走近一看,竟是一只罕见的白鳖,通体雪白,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白鳖乃吉兆!”田仓欣喜若狂,命人将白鳖捞起,以其鳞片织成一件璀璨的罽衣。

“如此祥瑞,当与兄长共享。”田仓兴奋地吩咐士兵,“点燃烽火,请两位兄长前来赴宴。”

副将犹豫道:“将军,烽火乃军情紧急时所用,此举恐怕不妥……”

田仓不以为然:“不过是请兄长们一聚,有何不可?”

烽火燃起,浓烟直冲云霄。

上城中,田鲁正在巡查防务,忽见烽烟,脸色骤变:“下城有变!速集兵马!”

中城的田玉同样看到烽火,立即披甲持戟,率兵驰援。

两路兵马匆匆赶至下城,却见城头并无战事,只有田仓笑吟吟地站在门口。

“二位兄长,我捕得白鳖,织成罽衣,特请你们一同观赏!”

田玉气得脸色发青:“你为这点小事点燃烽火?可知我们一路疾驰,人马疲惫?”

田鲁长叹一声,拍了拍田仓的肩膀:“小弟,烽火不是儿戏。今日你为私事点燃,他日若真遇敌情,只怕我们不敢轻信啊。”

田仓这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羞愧地低下了头。

就在此时,探马来报:刘尚大军已拔营而起,直向下城方向开来。

田鲁立即部署:“速回各自城池备战!记住,仓弟,只有确认敌军来攻,方可点燃烽火!”

然而,当刘尚的先头部队抵达下城时,田仓再次犹豫了。他担心又是误判,担心兄长们的责备。

直到敌军开始攻城,田仓才慌忙下令:“快!点燃烽火!”

狼烟再起,却迟迟不见援兵。

上城中,田鲁望着远处的烽烟,眉头紧锁。部将纷纷劝谏:“将军,恐怕又是三公子一时兴起……”

田玉也派人传信:“大哥,是否派人先去探查?仓弟年少,难免莽撞。”

田鲁沉思良久,最终还是决定:“再等等看。”

而此时的下城,已陷入血战。田仓身先士卒,手持长戟在城头厮杀。箭矢如雨,他身中数箭,仍奋力砍杀登上城头的敌兵。

“坚持住,兄长们一定会来!”田仓鼓舞着士气渐落的士兵。

一名满身是血的副将踉跄跑来:“将军,城门将破,援军……援军还没到啊!”

田仓这才明白,是自己曾经的轻率,断送了全城的生机。他望着越来越近的敌军,毅然举起长戟:“为了溪夷族的荣耀,战至最后一人!”

夕阳西下,下城终于陷落。田仓身负重伤,仍倚着残破的城墙站立不倒。当刘尚的士兵围上来时,他用尽最后力气喊道:“告诉我的兄长,田仓没有辱没家族之名!”

消息传到上城和中城,田鲁和田玉悲痛欲绝。他们怎么也没想到,这一次烽火,真的是弟弟最后的求救。

两兄弟合兵一处,凭借对地形的熟悉,诱敌深入,终于击退了刘尚的部队。但下城已成废墟,他们最疼爱的小弟,再也回不来了。

战后,田鲁站在下城的残垣断壁上,望着那已被鲜血染红的烽火台,泪流满面:“一次轻率,一次犹豫,竟成永别。”

田玉默默拾起地上那件白鳖罽衣,轻轻覆在田仓最后站立的地方:“信任如帛,一旦撕裂,纵使缝合,裂痕犹在。”

有些错误,一生只能犯一次;有些信任,一旦失去就再难挽回。田仓用生命告诉我们:信誉如同白帛,沾污易,洗净难。每一声承诺,都应当如烽火般庄重;每一份信任,都值得以生命去守护。

2、临海人

三国吴末,临海郡有个名叫阿弘的年轻猎人。这一年秋天,他为了追捕一头伤了村民的野猪,独自深入云雾山。那野猪凶猛异常,獠牙如弯刀,已在山中伤了数条人命。

阿弘追了一日,直到日落西山,才在一处溪谷射中了那畜生。眼看天色已晚,他索性在山涧边生了堆火,准备歇息一夜再返程。

月光透过密林,洒下斑驳光影。阿弘正烤着干粮,忽听身后传来脚步声。回头一看,惊得他手中的干粮险些掉落。

来人高约一丈,穿着一身黄衣,系着白色腰带,站在火光边缘,面容模糊不清。

“壮士莫怕,”那身影开口,声音低沉如山谷回响,“我有一仇敌,明日清晨将与我一战。望壮士能出手相助,事后必有重谢。”

阿弘握紧了身边的弓,强自镇定:“相助可以,何谈谢礼?”

那身影微微颔首:“明日辰时,请壮士到溪边等候。仇敌自北而来,我自南而往。系白带的是我,系黄带的是他。请壮士看准了,助我一臂之力。”

阿弘思忖片刻,点头应下:“好,我答应你。”

黄衣人躬身致谢,转身步入林中,身影渐渐消散在月色里。

阿弘一夜未眠,心中满是疑虑。天色微明时,他收拾好弓弩箭矢,依言来到溪边隐蔽处。

辰时刚到,忽听北岸传来阵阵异响,如狂风暴雨,草木纷纷倒伏。转头望向南岸,同样景象正在上演。只见两条十余丈长的巨蛇从两岸游出,在溪中相遇。

一条白鳞闪烁,系着一条醒目的白带;另一条黄鳞耀眼,系着黄带。两蛇相遇,立即缠绕在一起,翻滚搏斗,搅得溪水翻涌,浪花飞溅。

白蛇渐渐力竭,被黄蛇紧紧缠住,鳞片在阳光下泛着痛苦的光泽。

阿弘记起昨夜承诺,深吸一口气,搭箭上弦,瞄准黄蛇要害。箭离弦而去,正中黄蛇右眼。黄蛇痛极,松开白蛇,在溪中翻滚挣扎。阿弘又连发三箭,箭箭命中要害,黄蛇终于不动了,尸体随溪水缓缓漂走。

白蛇向阿弘方向点了点头,随即潜入水中消失不见。

夜幕降临时,阿弘回到昨夜宿营处,那黄衣白带人已等候多时。

“壮士信守诺言,助我除去仇敌,感激不尽。”神秘人躬身致礼,“你可在山中打猎一年,收获必定丰厚。但一年后务必离开,切记不可再来,否则必有大祸。”

阿弘郑重答应:“好,我记下了。”

此后一年,阿弘在山中打猎果真收获颇丰,每次出猎必有所得。他遵守诺言,一年期满便收拾行装下了山。

回到村中,阿弘用猎得的毛皮换了不少银钱,娶了妻子,建了新屋。起初几年,他还谨记那神秘人的警告,从不踏入云雾山深处。

然而岁月流逝,当年那份敬畏之心渐渐淡去。到了第四年春天,村里几个年轻猎人相约进云雾山深处猎鹿,来找经验丰富的阿弘带路。

“听说云雾山深处的鹿群肥美,毛皮油亮,阿弘哥带我们去吧!”年轻人们怂恿道。

阿弘妻子在旁听了,急忙劝阻:“不可!你当年不是答应过那山神,不再回去打猎吗?”

阿弘不以为然:“都过去这么多年了,况且我们只在外围狩猎,不进深山,能有什么祸事?”

在年轻人的再三恳求下,阿弘终究动了心。次日一早,他带着一行人重返云雾山。

初时一切顺利,他们猎到了两只麂子,收获颇丰。正当众人欢喜时,阿弘独自到溪边取水,忽见那个熟悉的身影又出现在林间——依然是黄衣白带,高约一丈。

“我当年的告诫,你为何不听?”神秘人语气严厉,“我那仇敌的后代已经长大,它们认得你的气息。快带你的人离开,否则灾祸临头!”

阿弘心中一惊,连忙回到营地,催促众人速速下山。年轻猎人们不解,埋怨阿弘太过谨慎。正当争执时,林中忽然传来阵阵嘶鸣,声音愈来愈近,愈来愈密集。

“是蛇群!”阿弘脸色大变,“快走!”

众人慌忙收拾行装,却为时已晚。只见四面八方涌来无数黄鳞小蛇,目光凶狠,直朝阿弘扑来。阿弘挥舞猎刀,且战且退,掩护年轻人们先走。

蛇群紧追不舍,阿弘且战且退,手臂已被咬了好几口。危急关头,他突然看见前方出现那条白鳞巨蛇,它向阿弘点了点头,随即向蛇群发出一阵低沉嘶鸣。黄蛇们迟疑片刻,渐渐退入林中。

阿弘死里逃生,带着众人狼狈逃回村庄。自此之后,他再也不敢踏入云雾山半步,也告诫子孙后代:守信重诺,方能平安;忘乎所以,必招祸端。

人无信不立,诺言既出,当终身守之。山神尚知报恩复仇,何况人心?一时的侥幸,不该成为违背誓约的借口;短暂的诱惑,不该动摇立身的根本。信义二字,重如千钧,守之则安,背之则危。

3、陈甲

东晋元帝年间,吴郡海盐县北的乡亭里,住着一位名叫陈甲的士人。他本是下邳人,因避战乱南迁至此,在华亭觅得一处僻静宅院,平日里读书习武,偶尔入山狩猎。

这年深秋,陈甲独自一人前往东野大薮狩猎。这是一片人迹罕至的原始丛林,古木参天,藤蔓缠绕。日头西斜时,他循着兽迹来到一处土岗下,忽然停住了脚步。

但见岗下卧着一条巨蛇,身长六七丈,粗如舟船,周身覆盖着玄黄相间的五彩鳞片,在夕阳余晖中泛着奇异的光泽。最奇特的是,这巨蛇双目紧闭,似乎正在沉睡,呼吸间散发着浓烈的酒气。

陈甲屏住呼吸,悄悄张弓搭箭。他狩猎多年,却从未见过如此巨大的蛇类。想到若能射杀这等异兽,必能名扬乡里,他心一横,瞄准蛇的七寸连发三箭。

巨蛇吃痛惊醒,猛地昂起头颅,但伤势太重,挣扎片刻便不再动弹。陈甲不敢久留,匆匆离去,对谁也不曾提起此事。

时光荏苒,三年转瞬即逝。这年春天,陈甲与几位乡邻结伴入东野大薮狩猎。行至当年射杀巨蛇的土岗下,他见景物依旧,不禁心生得意,对同伴们夸耀道:“三年前在此,我曾射杀一条巨蛇,长六七丈,五彩斑斓,可谓世间罕见。”

众人啧啧称奇,唯独一位白发老猎人摇头叹道:“这等异兽,怕是已通灵性,你既已得手,何必再说与人知?”

是夜,陈甲在睡梦中见一人身着乌衣,头戴黑帻,飘然而至。来人面容模糊,声音却异常清晰:“三年前,我醉卧岗下,你趁我昏醉,无端取我性命。那时我醉眼朦胧,不识你面目,故而三年来不曾寻你。今日既知是你,特来索命。”

陈甲惊醒,冷汗浸透衣衫。窗外月色如水,树影摇曳,方才梦境历历在目。他正要唤来妻子,忽觉腹中剧痛难忍,如刀绞般阵阵袭来。

妻子闻声赶来,只见陈甲面色惨白,汗如雨下。他强撑着将梦中之事告知妻子,叹息道:“当年一时逞强,铸下大错。这三年来,我每每想起那条巨蛇的奇异模样,心中总是不安。今日方知,举头三尺有神明啊!”

言罢,他腹痛愈烈,未及天明便咽了气。

消息传出,乡人皆惊。那位同行的老猎人叹道:“世间万物,各有其灵。陈甲若是当初不为一己之私伤害那异兽,或是事后心存敬畏,守口如瓶,或许还能保全性命。可他既造杀孽,又不知收敛,终招此祸。”

自此,海盐县猎户间便流传起一条规矩:不猎异兽,不伤灵物。每逢入山,必先祭拜山神,以示敬畏。

天地之间,万物有灵。一时的得意忘形,往往埋下来日祸根;片刻的侥幸得手,未必是真智慧。做人当常怀敬畏之心,谨言慎行,知止知足。须知冥冥之中自有天道,善恶之报,如影随形。

4、麻姑

东晋太元八年,富阳江畔有个叫麻姑的妇人,以擅烹美食闻名乡里。她最拿手的是一道“蟕脍”,取最新鲜的鱼脍,配以秘制酱料,滋味鲜美无比。麻姑的知己华本,也是个讲究口腹之欲的,尤其爱吃用鳖甲纹路仿制的织品图案,人称“蟕鳖罽”。二人因这相似的癖好结为至交,常一同寻觅稀奇食材。

这年梅雨时节,连日大雨让富春江水势大涨。这日清晨,麻姑循例到江边寻觅新鲜鱼获,远远望见芦苇丛中卡着个硕大的物事。走近一看,竟是只大如锅盖的巨鳖,正挣扎着想回到江中。

奇怪的是,这巨鳖的头尾竟还保留着蛇的特征,细看之下,脖颈处的鳞片正在缓慢蜕变。麻姑从未见过这等异象,心下惊奇,便将这半蛇半鳖的活物拖回家中,养在后院水缸里。

一月过去,那物竟完全蜕变成了一只巨鳖,只是背甲上的纹路诡谲异常,似蛇似龟,在日光下泛着幽幽青光。

华本来访时见到这鳖,啧啧称奇:“这般奇物,若是取其背甲纹样织成蟕鳖罽,定是稀世珍品!”

麻姑却有些犹豫:“我观这鳖非同寻常,不如放生了吧?”

华本连连摆手:“暴殄天物啊!不如这样,你将它制成蟕脍,我取背甲纹样,岂不两全其美?”

禁不住华本再三怂恿,麻姑终究还是将巨鳖烹了。待她将做好的鳖脍端上桌时,满室异香,华本迫不及待地尝了一口,连声赞叹:“妙极!妙极!这般美味,怕是皇宫御膳也比不上!”

麻姑却迟迟不动筷,那鳖在锅中烹煮时,她仿佛听见若有若无的哀鸣,心中很是不安。

华本见她犹豫,亲自夹起一块鳖肉递到她面前:“这般美味,不尝一口,岂不辜负?”

盛情难却,麻姑勉强吃了一小块。哪知鳖肉刚入口,便觉一阵恶心,俯身大吐起来。这一吐竟停不下来,直吐得脸色发青,浑身虚软。

当夜,麻姑便病倒了。最可怕的是,她总觉得喉中有物,不上不下,堵得她喘不过气。华本闻讯赶来探望,麻姑正难受得张口喘息,华本凑近一看,竟见麻姑喉中隐约有个蛇头,正吐着信子!

华本吓得魂飞魄散,夺门而逃。

说来也怪,自那日后,华本家中便开始出现怪事。先是夜半常有窸窣声响,接着厨房的食材总不翼而飞。这日华本酒醉归来,掌灯一看,赫然见一条大蛇盘在梁上,粗如两个壮汉合抱,长有五六尺,正对他吐着信子。

若是往常,华本定会避让。可这日他酒意上涌,又想起麻姑受的罪,竟怒从心中起,操起门闩便向大蛇打去。那蛇也不躲闪,任他击打,不出几下便没了气息。

次日酒醒,华本看着蛇尸,忽然想起麻姑最爱稀奇食材,便割下最肥美的蛇段,精心烹制成脍,邀请麻姑来品尝。

卧病多日的麻姑听闻有新奇美食,勉强打起精神赴约。她尝了一口蛇脍,果然鲜美异常,连日的病痛似乎都减轻了许多。

“这是何物?竟如此美味!”麻姑苍白的脸上泛起红晕,“可否再给我一些?”

华本酒意未消,见麻姑喜欢,得意地唤家人:“去把剩下的蛇肉都取来!”

当家仆捧着血淋淋的蛇皮蛇肉进来时,麻姑定睛一看——那蛇皮上的纹路,不正与一月前那只巨鳖背甲上的纹路一模一样吗?

她猛然醒悟,原来自己当日吃下的,竟是这等灵物!想到那日在喉中看到的蛇头,她只觉天旋地转,一股腥甜涌上喉头,当场呕血不止,倒地身亡。

华本这才酒醒,悔之晚矣。他这才明白,世间万物皆有灵性,口腹之欲终究是小事,若为一己私欲伤害灵物,终将招致灾祸。

欲望如刀,既能雕琢美好,也能斩断福报。麻姑与华本为满足口舌之欲,伤害灵物,最终自食恶果。人生在世,当知有所为有所不为,对自然怀敬畏,对生命存慈悲。须知祸从口出,灾由贪起,守住本心,方能平安长久。

5、谢盛

晋安帝隆安年间,曲阿有个名叫谢盛的年轻人,每日清早都会撑着小船,驶入村外那片烟波浩渺的菱湖。那日清晨,湖上雾气未散,水纹如丝,他的船头破开平静的水面,正要去采那初生的鲜嫩菱角。

船行至湖心,水色陡然转深,墨绿一片。谢盛俯身正要采摘,忽觉水下有暗流涌动,一股无形的压力从四面八方围拢过来。未及反应,一道青黑色的长影便破水而出,直冲他的小船而来!那是一条他从未见过的异兽,头生独角,身披鳞甲,周身水汽氤氲,一双眼睛竟是澄澈的金色,不显凶戾,反倒带着几分探究。

谢盛心头一紧,慌忙撑篙,试图避开。小舟在水面打了个旋儿。那物却不离去,绕至船尾,再次逼近。水波激荡,小船剧烈摇晃。惊惧之下,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谢盛抄起手边那柄用来清理水草、加固船身的四股铁叉,用尽平生力气,朝着那青黑色的身躯猛刺过去。

铁叉入肉,一声沉闷的异响传来,不似寻常鱼鳖。那物吃痛,长尾一扫,搅起巨大漩涡,随即沉入深水,只留下一缕暗红在水面洇开,旋即被湖水涤荡干净。谢盛手握滴血的铁叉,呆立船头,方才的勇悍褪去,一股莫名的寒意从脚底升起。他草草收了船,回到家中,接连几日心神不宁,那对金色的眼睛总在梦中浮现。

岁月如流水,平静了十余年。谢盛几乎要将那日的惊险遗忘。直到晋安帝兴宁年间,天下大旱。烈日炙烤着大地,田畴龟裂,禾苗枯焦,连村外那一片曾经浩渺的菱湖,也水位骤降,露出了大片从未见过的湖床泥滩。

一日,谢盛与几位同族兄弟,为寻些残存的水产或可食的水草,深一脚浅一脚地步入这片近乎干涸的湖域。泥泞中,零星散落着腐朽的船板、蚌壳。走着走着,谢盛的目光被泥地里一截锈迹斑斑的物件吸引。他蹲下身,用手抹去上面的污泥,那物赫然便是他十多年前遗落湖中的那柄四股铁叉!叉身几乎被红锈蚀透,但形制依稀可辨。

“这是我的叉!”他脱口而出,带着几分他乡遇故知的惊喜。

族人围拢过来,面露诧异。这荒芜之地,何来他的旧物?有人便问起缘由。

或许是久远的记忆被触动,或许是干旱的焦灼让人失了分寸,谢盛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属于昔日“屠蛟者”的炫耀,将那桩沉埋心底的往事和盘托出。他如何与那异兽周旋,如何奋力一刺,描述得比实际更添了几分惊险。“那东西,怕是条蛟哩!”他最后总结道,语气复杂,混杂着后怕与一丝残存的得意。

众人听得啧啧称奇,谢盛心中那点莫名的阴霾,似乎也在这讲述中消散了些。他随手将那柄废铁般的旧叉丢弃在原地,几人继续前行。

然而,刚走出不过十数步,谢盛猛地停下,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他捂住心口,一股毫无征兆的、撕心裂肺的剧痛骤然袭来,仿佛有一只看不见的手,攥紧了他的心脏,要将其捏碎。他额上冷汗涔涔,再无法挪动半步。

同族见状大惊,慌忙搀扶着他,踉跄着赶回村中。当夜,谢盛便在高热与心痛的折磨中,呓语不断,最终气绝身亡。

那柄被他二次遗弃在干涸湖底的铁叉,静静地躺在淤泥里,仿佛一个冰冷的注脚。他曾以它为武器,征服过深不可测的湖水,斩杀了看似强横的生命;也曾因找回它,而唤醒了一段本该被湖水永远封存的记忆。冥冥之中,那一次湖心的杀机,早已为今日的结局埋下了伏线。他与这湖,与那未曾细辨的生灵,结下的是一段必须清偿的因果。

可见,世间万物,相连相生,一念之杀的背后,是看不见的沉重代价。心存敬畏,行有所止,才是安身立命的长久之道。

6、李婴

东晋义熙年间,鄱阳郡的深山里住着李婴、李滔兄弟俩。两人都是出了名的好猎手,尤其善用弩箭,百步穿杨不在话下。

这年冬天格外寒冷,山中猎物稀少。眼看年关将至,兄弟俩却连过冬的粮食都还没备足。

“哥,再这么下去,这个冬天难熬了。”李滔蹲在火塘边,望着所剩无几的粮袋发愁。

李婴擦拭着心爱的弩箭,眉头紧锁:“明日我们往深山里去,听说那边的老林子里有麈群出没。”

李滔闻言一惊:“那可是灵物,老一辈都说打不得……”

“管不了那么多了!”李婴打断弟弟,“总不能饿死在这里。”

次日天未亮,兄弟俩便带着干粮和弩箭进了山。越往深山走,林木越密,光线越暗。正午时分,他们终于在一条溪涧边发现了一头雄麈。那麈体型硕大,毛色光亮,鹿角如冠,正在低头饮水。

李婴悄悄架起弩箭,瞄准了麈的脖颈。

“哥,你看它的眼睛……”李滔突然拉住兄长的衣袖。

那雄麈不知何时抬起了头,正静静地望着兄弟俩。它的眼神清澈温顺,竟似通人性一般。

李婴的手微微颤抖,但想到家中的存粮,还是咬了咬牙:“顾不得许多了!”

弩箭离弦,正中目标。雄麈哀鸣一声,倒地不起。

兄弟俩上前查看,只见那麈眼中竟流下两行清泪。李滔心中不安,低声道:“哥,这麈有些灵性,我们取了肉就走吧。”

李婴却不理会,想起连日来的焦虑,一股无名火起,竟抽出短刀,将麈的四条腿齐根砍下:“叫你躲在这深山里!叫你让我们好找!”

“哥!你这是做什么?”李滔被兄长的举动吓住了。

李婴不答,将四条麈腿悬挂在旁边的树枝上,又剖开麈腹,取出内脏放在火上烤制。不一会,一股奇异的肉香弥漫开来。

“来,先填饱肚子。”李婴撕下一块烤熟的麈肝递给弟弟。

李滔接过肉,却食不下咽。他总觉得林中有双眼睛在盯着他们。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沉重的脚步声。兄弟俩抬头望去,只见一个巨人正从山下走来。那人身高足有三丈,每一步都震得地面微微颤动。他手中拿着一个巨大的布袋,面无表情地朝兄弟俩走来。

巨人走到他们面前,看也不看兄弟俩一眼,只是默默地将树上悬挂的麈腿取下,又将火堆旁的麈头、骸骨、皮肉一一拾起,全部装进那个大布袋中。最后,他连兄弟俩手中吃剩的肉块也一并收走。

整个过程,巨人一言不发,兄弟俩却像被施了定身法般动弹不得。

收拾完毕,巨人扛起布袋,头也不回地走入深山,消失在密林深处。

直到巨人走远,兄弟俩才回过神来。

“那……那是什么?”李滔声音发颤。

李婴强作镇定:“山精野怪罢了,不必理会。”可他自己的手也在微微发抖。

当晚回到家中,兄弟俩都一言不发。李滔眼前总是浮现那麈流泪的眼睛,李婴则翻来覆去睡不着觉。

更奇怪的事情发生了。第二天一早,兄弟俩发现昨天带回来的麈肉不翼而飞,连挂在屋檐下的麈皮也不见了踪影。

“怕是招惹了不干净的东西。”李滔忧心忡忡。

李婴嘴上说着“无稽之谈”,心里却也打起了鼓。

第三天夜里,李滔发起高烧,迷迷糊糊中一直念叨着“麈来了”。李婴守在弟弟床边,忽听门外传来沉重的脚步声,与那日山中的一模一样。

他透过门缝往外看,只见月光下,那个三丈高的巨人就站在院中,手中依然拿着那个大布袋。

“我们知错了!请饶了我们吧!”李婴终于崩溃,跪地求饶。

点击切换 [繁体版]    [简体版]
上一章 章节目录 加入书签 下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