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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2章 报应三十一(杀生)(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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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郎中变了。”人们都这么说。

确实,那个曾经箭无虚发的神射手死了,活下来的是个救死扶伤的良医。有人问他为何转变如此之大,他只是望着远山轻声说:

“等你尝过被巨石碾碎的痛,就明白每一条性命都值得珍惜。”

杀生终害己,慈悲自养心。你予万物生路,天地自予你宽途。放下手中利器,拾起心中善念,这人间最硬的弓,也射不穿一个“悔”字;这世间最利的刃,也斩不断一个“缘”字。

8、陆孝政

唐贞观年间,雍州右卫隰川府有个左果毅都尉名叫陆孝政。此人生得虎背熊腰,脾气却比七月暴雨还要急躁,稍不顺意便要发作。

这日清晨,陆孝政正在院中练剑,忽听一阵嗡嗡声由远及近。抬头望去,但见黑压压一片蜂群,正从府中闲置的蜂龛里涌出,齐刷刷聚在了宅南的老槐树上。

“来人!”陆孝政收剑入鞘,眉头紧锁,“把这些蜂子挪走!”

仆役们战战兢兢地抬来新蜂龛,可那蜂群仿佛认准了老槐树,任人怎么驱赶,只是绕着树枝盘旋,久久不肯离去。

陆孝政的耐心渐渐耗尽。他本就是行伍出身,在战场上杀伐决断,何曾对这些小虫有过半分怜惜。此刻见蜂群违逆他的意思,一股无名火直冲脑门。

“好个不识抬举的孽畜!”

他大步走向灶房,亲自舀起一瓢滚烫的开水。仆役们见状,纷纷跪地劝阻:“大人三思!这蜂群不过是借个地方...”

“滚开!”陆孝政一脚踢开挡路的仆役,提着水桶直奔槐树。

正午的阳光透过枝叶,照得蜂群金光闪闪。那些蜜蜂刚刚找到新家,正忙碌地筑巢,浑然不知大祸临头。

“我叫你们不走!”

滚烫的开水迎头浇下。蜂群瞬间炸开,可飞得再快,也快不过沸水。成千上万的蜜蜂在蒸汽中坠落,翅膀被烫得黏连在一起,细小的肢体在泥地里抽搐。

不过一盏茶的工夫,老槐树下铺了厚厚一层蜂尸。偶有几只幸存的,也在空中踉跄盘旋片刻后,无力地跌落。

陆孝政扔下水瓢,拍拍手上的灰尘:“早该如此。”

转眼到了第二年五月。槐花盛开,香气袭人,仿佛去年那场屠杀从未发生。

这日午后,陆孝政在厅中小憩。窗扉半开,暖风习习,他很快沉入梦乡。梦中,他仿佛又回到那片血流成河的战场,只是这一次,他成了溃逃的一方。

就在他拼命奔逃时,舌尖突然传来一阵剧痛。

陆孝政猛然惊醒,却发现那不是梦——一只金黄色的蜜蜂正停在他唇边,尾针深深扎进他的舌根。

“来人...”他刚要呼救,舌头却已肿得说不出话。

那肿势来得极快,不过片刻,他的口腔已被完全堵塞,连呼吸都变得困难。仆役们闻声赶来时,只见陆孝政面色青紫,双手死死掐着自己的脖子,在地上翻滚挣扎。

“快请郎中!”

可一切都太迟了。当郎中气喘吁吁地赶到时,陆孝政已经断了气。他双目圆睁,似乎至死都不明白,为何一只小小的蜜蜂,竟能要了他的性命。

府上的老园丁听说后,默默来到那棵老槐树下,撒下一把野花种子。

“万物有灵啊。”他望着树上新筑的蜂巢,轻声叹息。

说来也怪,自那以后,陆府南院的蜜蜂再也不曾蜇过人。每到槐花盛开时节,蜂群依然忙碌采蜜,仿佛与这府邸达成了某种默契。

只是偶尔夜深人静时,守夜人会听见厅中传来模糊的呜咽声,像是有人被堵住了嘴,在极力呼救。

莫道微命不足怜,须知因果自有弦。你予世间怎样的对待,世间便以同样的方式回应。纵是渺小如蜂,也有扞卫家园的勇气;纵然微弱如萤,也有照亮黑暗的权利。心存敬畏,方能行有所止;善待众生,才是真正的强大。

9、果毅

唐贞观永徽年间,周至畤县有个武官叫果毅。这人最好宴客,每有宾客登门,必杀猪设宴,仿佛满桌珍馐才能显出自己的豪爽气派。

这日傍晚,果毅正要吩咐厨子准备明日宴席,管家来报:“大人,卫土家母猪又下崽了,整整十只,个个圆滚滚的。”

果毅抚掌大笑:“好好好!全都买下,明日正好宴请新任县尉。”

这已是果毅今年第三次买光卫土家的猪崽了。那卫土是个老实巴交的庄稼汉,家中全靠母猪下崽换些银钱。每次果毅府上来人,他家的猪崽就要遭殃。

次日天未亮,厨下就忙活开了。九只猪崽先后下了锅,唯独最后那只最小的,还在笼子里瑟瑟发抖。它似乎预感到什么,一双黑亮的眼睛死死盯着灶台上翻滚的热气。

正午时分,宾客盈门。果毅正在厅中与县尉把酒言欢,忽然隐隐听见有妇人哭泣。他皱了皱眉,起身走向内室。

“可是你在哭?”他问妻子。

妻子诧异抬头:“妾身不曾哭过。”

果毅疑惑地回到厅堂,刚举起酒杯,那哭声又飘了过来。这次听得真切,是个年轻妇人的声音,哭得凄凄切切,像是丢了心肝宝贝。

他再次起身查看,妻妾婢女个个安好,并无人在哭。

如此来回三四次,县尉也察觉不对:“果毅兄家中可是有事?”

果毅强笑道:“无妨,许是风声。”

可那哭声越来越清晰,时而似在门外,时而又像在厅中。满座宾客都听见了,个个面面相觑,酒也喝不下去了。

果毅恼羞成怒,循声追到院中。月光下,只见最后那只待宰的猪崽正缩在笼角,一双眼睛泪汪汪的。

这时,哭声突然在耳边响起,字字泣血:

“男女生十个,总被果毅吃尽...”

县尉手中的酒杯“啪”地落地,脸色煞白:“这、这是...”

果毅猛地转身,却不见人影。那哭声继续道:

“我的十个孩儿啊...都被你吃尽了...”

宾客们吓得魂飞魄散,纷纷起身告辞。县尉临走前低声道:“果毅兄,这怕是...有冤情啊。”

当夜,果毅病倒了。高烧中,他总看见十只小猪绕床哀鸣,身后跟着个披头散发的妇人。她伸着血淋淋的手指,一遍遍哭喊:

“还我孩儿命来...”

管家请来郎中,诊脉后却连连摇头:“大人这是心病,无药可医。”

果毅在床上挣扎了数十日,临终前忽然瞪大眼睛,嘶声道:

“十...十个...”

话未说完,便断了气。

消息传开,长安城里议论纷纷。有人说,那位土家的母猪通灵,十个猪崽都是它的心头肉。也有人说,万物有灵,杀生太多,终究要遭报应。

唯有卫土家的猪圈里,那只老母猪静静卧着,眼角常含泪水。每逢月圆之夜,它总会发出阵阵悲鸣,像是在呼唤它那十个再也不能回来的孩儿。

世间万物皆有情,莫道畜牲不知疼。你今日夺去的每一条性命,都可能是另一个母亲的全部。举头三尺有神明,低头处处是生灵。心存慈悲,方能得享安宁;手染鲜血,终将自食恶果。

10、刘摩儿

汾州孝义县的泉村,是个靠山吃山的地方。村里人多以打猎为生,其中要数刘摩儿父子手段最是狠辣。

这刘摩儿年轻时便是出了名的猎手,老了便把一身本事传给了儿子师保。父子俩常在酒后夸口,说这山上就没有他们打不着的活物。春天掏鸟窝,夏天设陷阱,秋天追野鹿,冬天围山狐,一年四季,从不空手而归。

村里有个老实巴交的樵夫叫祁陇威,常劝他们:“刘叔,留些活路吧,山里的生灵也是有灵性的。”

刘摩儿总是嗤之以鼻:“山禽野兽,生来就是给人打的!”

谁知报应来得快。显庆四年八月,刘摩儿一病不起,没几日就咽了气。更蹊跷的是,第二天儿子师保也跟着去了。

村里人正在议论这离奇事,那边祁陇威上山砍柴时,又被运柴的牛车碾过,当场就没了气息。

就在家人准备后事时,祁陇威却悠悠转醒。他睁眼第一句话就是:“我见到师保了!”

据他说,死后魂魄离体,竟到了一处阴森所在。但见一口大铁锅架在火上,锅里滚汤翻腾,一个人正在锅中挣扎。仔细一看,竟是刚死不久的师保。

那滚烫的汤汁浇在身上,师保的皮肉瞬间消融,不过片刻就只剩一具白骨。祁陇威看得心惊胆战,却见那白骨在锅中翻滚片刻,竟又慢慢长出皮肉,恢复了人形。如此周而复始,痛苦不堪。

“祁叔!”师保在锅中哀嚎,“都因我生前射猎太多,这才受这镬汤之刑!”

祁陇威颤声问:“你爹呢?”

师保哭道:“我爹罪孽更深,正在更深层受刑,不得相见。祁叔若得还阳,千万告诉我娘,为我们多修斋祈福啊!”

正说着,来了几个鬼差,催促祁陇威前往一处官衙。但见殿宇森严,两旁立着二十多个手持刑杖的鬼卒。堂上官员翻看簿册,问道:“你生前可曾积德行善?”

祁陇威猛然想起:“去年正月在独村,我曾听僧人诵经,还将身上布衫布施出去,受了五戒至今未犯。”

官员查阅簿册后点头:“果然如此。你既有这等善缘,阳寿未尽,这就还阳去吧。”

祁陇威醒来后,第一件事就是去了刘家。

刘妻听说丈夫儿子在地府受苦,哭成了泪人。她当即变卖家产,请来僧人为父子俩超度。村里人见刘家这般光景,也都收了猎弓,拆了陷阱。

说来也怪,自那以后,泉村附近的山林里,野兽渐渐多了起来。每到黄昏,总能听见呦呦鹿鸣,像是在为迷途知返的人们唱诵安魂曲。

善恶之报,如影随形。莫因生灵无言,便觉可欺;莫逞一时之快,种下来日苦果。放下屠刀或许不能立地成佛,但总能在黑暗中点亮一盏心灯。每个生命都值得敬畏,每份慈悲都会有回响。

11、店妇

长安城西的官道旁,有家客栈正张灯结彩。

今日是店家媳妇生下男丁的满月礼,灶房里热气蒸腾,案板上堆满了待处理的食材。最惹眼的是那只被拴在院角的公羊——这是今早刚从市集牵回来的,要做了今晚的主菜。

“王屠户,时候不早了。”掌柜隔着窗子催促。

王屠户提着刀走进院子,那羊似是感知到杀气,突然前腿一屈,竟直挺挺地跪了下来。一双湿漉漉的眼睛望着屠户,嘴里发出哀哀的叫声。

屠户愣在原地。他宰牲多年,从未见过这般情景。

“东家...”他迟疑地朝屋里喊,“这羊,好像在求饶呢!”

掌柜正忙着清点宾客名单,头也不抬:“胡说八道!还不快些动手,客人们都要到了。”

掌柜娘子从灶房探出头来,瞥了一眼:“畜生哪懂这些?定是腿软了。”

就连路过的小伙计也帮腔:“王叔,您是不是昨晚酒还没醒?”

在众人的哄笑声中,王屠户定了定神,再次举起了刀。那羊依旧跪着,眼泪大颗大颗地滚落,混着地上的尘土,成了泥浆。

手起刀落。

灶上的大铁锅早已烧得滚烫,羊肉下锅时发出“刺啦”一声响,香气顿时弥漫开来。前院宾客陆续到了,笑语喧哗,谁也没把刚才那段插曲放在心上。

“新娘子抱小官人出来见见客呀!”有亲戚在院里起哄。

掌柜娘子忙得脚不点地,既要照看灶火,又要张罗面点。见媳妇抱着孙儿从里屋出来,便顺手一指:“你去灶前看着肉锅,我去拌几道凉菜。”

新妇应了一声,抱着襁褓坐在灶前的小凳上。锅里的羊肉汤咕嘟咕嘟地翻滚,孩子的眼睛盯着跃动的火苗,小手在空中抓挠。

忽然,“嘭”的一声巨响——

那口百年老锅竟凭空裂开,滚烫的肉汤裹挟着炭火,如怒龙般喷射而出。妇人本能地用身子护住孩子,可那热浪来得太快太猛,瞬间将母子二人吞没。

等众人闻声赶来,只见灶房一片狼藉。母子俩倒在地上,早已没了气息,身上还冒着热气。那锅羊肉洒了一地,混着灰烬,散发出诡异的气味。

店里的欢笑声戛然而止。

方才还夸赞羊肉鲜嫩的宾客们,此刻都白了脸色。有个老人颤巍巍地指着地上的羊骨:“造孽啊...那羊都跪下来求饶了...”

王屠户瘫坐在门槛上,喃喃自语:“它跪了...它真的跪了...”

从那天起,长安城西这家客栈再不见荤腥。掌柜关了店,带着全家去了城外寺庙,日日诵经祈福。路过的人常说,每到夜深人静时,还能听见店里有羊的哀鸣,和婴儿隐隐的啼哭。

而那些亲眼见证这桩惨事的人,大多从此戒了杀生。有人改行做了豆腐,有人专门放生,就连王屠户也扔了屠刀,在街角摆了个卖菜的摊子。

万物有灵,皆知疼痛。今日你手下留情,便是为来日积福。莫因一时口腹之欲,枉送无辜性命;莫逞一时之快,种下来日苦果。这世间的因果,从来都是环环相扣的。

12、屠人

长安西市有个姓张的屠户,祖上三代都以宰羊为业。到他这一代,手艺更是精湛,人称“张一刀”。据说他杀羊时,羊还不觉着疼,血就已放干净了。

这日清晨,张屠户照例在院中宰羊。新买的十头绵羊拴在木桩上,发出不安的哀鸣。他拎起最肥壮的那头,熟练地捆住四蹄。那羊似有灵性,一双泪眼直直地望着他。

“畜生就是畜生,再看也逃不过这一刀。”张屠户不以为意,刀光一闪,羊血汩汩流入盆中。

谁也没想到,当夜张屠户就病倒了。高烧不退,胡话连篇,总说看见满屋子的羊影。到了第三天,竟没了气息。

“准备后事吧。”郎中摇头叹息。

就在家人痛哭之际,张屠户却觉得自己被拖进了一个诡异的梦境。

但见满院子站满了羊,白的、黑的、花的,个个眼中燃着幽火。还不等他反应,两只壮硕的公羊一左一右人立而起,前蹄死死按住他的手腕。接着又上来四只羊,分别压住他的双腿。

“你们...你们要做什么?”张屠户惊恐万状。

这时,一头格外高大的头羊缓步上前,口中竟衔着他平日用的宰羊刀。那刀在月光下泛着寒光,一如他今早磨刀时的模样。

“你杀我子孙三百七十一口。”头羊开口,声音冰冷,“今日也让你尝尝这滋味。”

张屠户拼命挣扎,可那些羊蹄仿佛千斤重,将他牢牢钉在地上。他眼睁睁看着头羊扬起前蹄,握住刀柄,朝着他的脖颈缓缓刺下——

剧痛袭来,鲜血喷涌。他清晰地感觉到刀刃划过气管的触感,和他平日宰羊时一般无二。温热的血顺着脖颈流淌,很快就积成了一洼。

“原来...这么疼...”这是他最后一个念头。

“爹!爹你醒了!”儿子的惊呼将他拉回现实。

张屠户猛地坐起,双手死死捂住脖子。家人围拢过来,却见他脖颈上赫然两道刀口——一边细如柳叶,正是他惯用的下刀处;另一边却皮肉外翻,像是新手慌乱中所为。

“血...好多血...”妻子指着地上惊叫。

众人低头,才看见张屠户身下的褥子已被鲜血浸透,少说也有数斗。更奇的是,那血迹的形状,竟和他平日放血的木盆一般无二。

张屠户养了整整三年的伤,颈上的刀疤才渐渐愈合。这期间,他再没碰过屠刀,连羊肉都不吃了。有人见他常在寺庙外徘徊,遇见送牲口的车队,总要别过脸去。

后来,他在西市开了家豆腐坊。每逢有人来买肉,他总是摇头:“吃豆腐吧,一样的滋补。”

有个熟客打趣:“张一刀,你这手艺可惜了。”

他摸着颈上的疤,苦笑:“不可惜。有些手艺,传着传着就造孽了。”

据说后来有个屠户不信邪,非要在他面前炫耀刀法。张屠户默默掀开衣领,露出那道狰狞的疤痕。

那屠户当即变了脸色,第二天就改行卖菜去了。

这世上的苦痛,从来都是相通的。你今日加诸他人的,来日必会回到自己身上。放下屠刀或许不能立地成佛,但总好过在血泊中越陷越深。给众生留条活路,何尝不是给自己留条归途?

13、刘知元

虔州司仓衙门的后院近来总飘着股异香。时值大宴之际,摄判司仓的刘知元忙得脚不沾地,只因顶头上司杨舜臣下了道特别的命令:

“买肉必须选那怀着胎的,肉质最是肥嫩爽口。其他的瘦柴老肉,一概不入流。”

这日清晨,刘知元亲自到牲口市挑选。贩子牵来一头母牛,肚子滚圆,步履蹒跚。

“这牛怀胎五月,正是好时候。”贩子谄媚地笑。

刘知元伸手按了按牛腹,果然触到胎动。那母牛似有所感,温顺地转过头,用鼻子轻轻碰了碰他的衣袖。

“就它了。”刘知元别开脸,“还有那几头怀崽的猪羊,一并送去衙门。”

后厨顿时热闹起来。屠夫手起刀落,母牛哀鸣倒地。更令人心惊的是,那已成形的小牛犊被取出时,四肢竟还在微微抽动,过了许久才彻底不动。

“真是造孽...”老厨娘背过身去抹眼泪。

刘知元站在廊下,强自镇定:“休要胡言,这是上峰吩咐的。”

此后月余,衙门里夜夜笙歌。杨舜臣对席间的“含胎肉”赞不绝口,刘知元也因此备受赏识。只是每到夜深人静时,他总听见后院传来幼畜哀鸣,起身查看却又空无一物。

这夜,杨府的一个奴仆突然倒地不起。郎中诊脉后连连摇头:“脉息全无,准备后事吧。”

谁知七日后,这奴仆竟悠悠转醒。他睁眼第一句话便是:“我见到那些牲畜在阎王殿前告状了!”

据他说,在阴司见到一头白额小牛,身后跟着成群结队的猪羊驴,个个领着幼崽。

那白额牛犊泣诉:“我母子怀胎五月,无故遭此毒手。求大王做主!”

阎王震怒,命鬼差押来刘知元。刘知元跪地辩解:“这都是杨司马吩咐的,下官不敢不从啊!”

话音未落,杨舜臣竟也被拘到殿前。三人当面对质,把那些“含胎肉”的来龙去脉说了个清清楚楚。

奴仆说完这些,拉着杨舜臣的衣袖哭求:“老爷,快些悔过吧,那些冤魂都在等着索命呢!”

杨舜臣脸色铁青,甩袖斥道:“休要妖言惑众!”

可就在第三日,刘知元突然暴毙。死状极其痛苦,双手死死掐住自己的脖子,仿佛有什么东西正从体内撕扯他。

又过了五日,杨舜臣也在睡梦中断了气。家仆说,老爷临终前一直惊恐地指着墙角,说有牛犊来索命。

虔州城从此多了条规矩:但凡见着怀孕的牲畜,都要绕道而行。更有那心善的人家,专程去买下待产的母畜,好生饲养直至幼崽出生。

举头三尺有神明,莫道善恶无人知。你今日种下的因,便是来日收获的果。世间万物皆有灵,伤天害理之事做不得。心存善念,方得平安;多行不义,必自毙。

14、季全闻

长安城西的季府,是京兆一带出了名的富贵人家。高墙深院之内,住着个名叫季全闻的财主,此人家财万贯,却偏偏生了一副狠毒心肠。

每日天刚蒙蒙亮,季府后院就传来阵阵哀鸣。猪羊驴犊被拖到院中,季全闻总要亲自看着它们断气。这还不够,他还在廊下养了数十只鹰鹞,春夏捕鱼鳖,秋冬猎狐兔,一年四季,季府后院总是血气冲天。

最令人发指的是,季全闻竟以杀生取乐。他常带着儿子们捕捉鸟雀,用利刃齐刷刷割去它们的头,然后放飞无头的雀儿,看它们能扑腾多远。

飞得远的算赢,飞不近的算输!季全闻抚掌大笑,看着那些无头雀儿在空中乱撞,最后跌落尘埃。

府中的下人更是活得战战兢兢。有个婢女不慎打碎茶盏,竟被活活剖开胸膛;一个门客因进言惹恼了他,被剜去双眼,扔到街上。季全闻常对儿子们说:在这府里,为父的话就是王法!

然而,苍天有眼,报应终究来了。

季妻十月怀胎,生下的第一个孩子就让产婆失声惊叫——那婴孩从眼皮上垂下一层皮肉,直盖到鼻梁;从额头到后脑又有一片皮肉垂到脖颈,活像戴了顶破帽子。

季全闻勃然大怒:定是你这妇人孕期不净!

可第二个孩子出生时,更是骇人——满口虎牙利爪,嘴唇尖突如鹰喙。不过三日,这孩儿就断了气。

最惨的是第三个孩子。从脖颈到腰间有一道深深的裂缝,能清楚地看见里面跳动的心脏和五脏六腑。这个可怜的孩子,刚来到人世就咽了气。

季府上下笼罩在阴霾之中。更可怕的是,季全闻的兄长也是个残忍好杀之徒,专好纵鹰逐犬。他妻子接连生下的孩子,有的项上长着肉枷,有的形似鸟兽鱼鳖,还有的连眼鼻都没有。

一天深夜,电闪雷鸣。季全闻独自坐在堂上饮酒,忽然听见后院传来阵阵呜咽。他提灯去看,却见那些被他残害的生灵——无头的雀儿、被剖心的婢女、剜眼的门客,都在雨中望着他。

报应!这都是报应啊!季全闻摔碎酒壶,仰天狂笑,笑声凄厉如枭。

第二天,人们发现季府大门紧闭。有人说季全闻疯了,有人说他连夜散尽家财,出家为僧。唯有后院的鹰鹞,因为无人喂养,纷纷啄开笼子,飞向了远方。

从那以后,长安城里多了条规矩:善待生灵,宽待下人。那些曾经效仿季家行事的人家,也都悄悄改了规矩。

天理循环,报应不爽。你今日种下的恶因,终将成为明日的苦果。世间万物皆有灵,刀锋所向,必留伤痕;慈悲所至,自得福报。莫待灾殃临头,方知悔不当初。

15、当涂民

江南水乡的清晨总是被雾气笼罩,当涂县临河的小村里,渔夫老吴正划着他的小渔船在河面上穿梭。这是天宝八载的春天,河水还带着刺骨的凉意,但老吴心里却热乎乎的——这几日鳝鱼正肥,城里酒肆出价越来越高。

爹,今日收成如何?儿子阿旺在岸边接过缆绳,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鱼篓。

老吴咧嘴一笑,露出被烟熏黄的牙齿:三条大的,够咱们吃三天米饭了。

这是当涂一带沿袭已久的习俗——取活鱼鲜食。将活蹦乱跳的鱼虾直接投入沸水,看它们在锅中挣扎至死,据说这样最能保持肉质的鲜甜。

阿旺利落地抓起一条鳝鱼,那鳝鱼在他手中扭动,滑溜溜的鳞片在晨光中泛着诡异的光泽。手起刀落,鱼头应声而断,可那无头的身子仍在案板上剧烈扭动,鲜血溅了阿旺一脸。

这鳝鱼劲儿真大。阿旺抹了把脸,顺手将鱼身扔进沸水。

就在这时,怪事发生了。

第一条鳝鱼入锅的瞬间,锅中突然腾起一股白烟。待烟雾散去,案板上哪还有什么鳝鱼,竟躺着一条赤纹斑斓的长蛇,身子足有数尺长!

那蛇昂起头,冰冷的眸子扫过呆若木鸡的父子二人,缓缓游向门外。阿旺吓得连连后退,不小心撞翻了旁边的水盆。他惊恐地发现,另外两条正在处理的鳝鱼,身子已经有一半化成了蛇形!

不过眨眼的工夫,三条鳝鱼都成了赤纹大蛇,它们并排游出厨房,消失在院外的草丛中。

阿旺当晚就病倒了。

他高烧不退,整夜胡言乱语,总说看见满屋子的蛇影。第二天晌午,当郎中还在为他诊脉时,这个健壮的小伙子突然瞪大了眼睛,双手死死掐住自己的脖子,仿佛有什么东西正从内部撕咬他。

蛇...蛇...这是他留下的最后两个字。

老吴还没从丧子之痛中缓过神来,第二天,他的妻子也开始发烧。症状与阿旺如出一辙:高烧、惊厥,最后在极度的痛苦中咽气。

接着是老吴的年迈父母。两位老人本就体弱,连一天都没撑过去。

然后是嫁到邻村的女儿闻讯赶回探望,当夜就发起高烧。

最后是老吴自己。在埋葬完最后一个亲人后,他独自坐在空荡荡的院子里,望着那个曾经充满欢笑的厨房。

报应啊...他喃喃自语,想起了这些年死在他手中的无数生灵。

那些被活活烫死的鱼虾,那些在锅中挣扎的蟹鳖,它们临死前的每一个动作,此刻都清晰地浮现在眼前。

当涂县令王休稑接到报案时,吴家已经再无声息。他带着衙役推开虚掩的木门,只见院中荒草已长了半人高,七具棺材整齐地摆在堂屋——那是好心的邻居们凑钱置办的。

一家七口,就这么绝户了。王休稑叹息着在文书上写下:吴氏一门,染疫而亡。

消息很快传遍了当涂县。那些以烹制活鱼为生的酒楼悄悄改了菜谱,渔市上再也看不见当场活杀的水产。更有人家从此戒了荤腥,生怕步了吴家的后尘。

河水依旧静静地流淌,只是再没有人敢在春天捕捞鳝鱼。偶尔有晚归的渔人说,曾在月色下看见三条赤纹大蛇在吴家旧址游弋,像是在守护着什么,又像是在警示着什么。

万物有灵,皆知痛苦。你今日施加于他人的残忍,终将以另一种方式回到自己身上。善待生命,就是善待自己;心存敬畏,方能行有所止。

16、张纵

泉州晋江县尉张纵平生最爱一口鲜鲙。每逢休沐日,他必要唤来城中最好的厨子,将活蹦乱跳的鲜鱼片成薄如蝉翼的鱼生,佐以姜蒜酱醋,大快朵颐。

这年盛夏,张纵正与同僚宴饮,忽觉心口剧痛,眼前一黑便不省人事。同僚慌忙探他鼻息,竟已气绝,唯独心口尚存一丝余温。

就在众人准备后事时,张纵却感觉自己飘飘忽忽来到一处陌生地界。但见一个黄衣差役上前道:“阎王传召,随我走一遭。”

张纵身不由己地跟着前行,转眼来到森罗殿前。堂上阎王翻阅簿册,突然拍案怒斥:“本王传的是张纵,尔等为何错带他人?速速送回!”

旁边一个判官躬身禀报:“大王容禀,此人嗜食鱼鲙,残害生灵无数。不如暂罚他化作游鱼,尝尝刀俎加身的滋味。”

阎王略一沉吟:“准奏。不过期满之后,须得还他本来面目。”

那判官领命,将张纵引至一条波涛汹涌的大河边,不由分说便将他推入水中。

张纵只觉得浑身冰凉,再睁眼时,已变成一尾寸许长的小鱼。他在激流中挣扎,每日看着自己的身子见长,到了第七日,竟已长成二尺有余的鲤鱼。

这日正午,张纵正在水草间嬉戏,忽见一张巨网当头罩下。他拼命挣扎,却还是被渔夫捞起,随手扔进船底的草堆里。

“今日运气不佳,只网到些小鱼。”渔夫嘟囔着整理渔网。

忽然岸上有人高喊:“王丞府上宴客,要一尾鲜鱼做鲙!”

渔夫连忙拣出几尾小鱼奉上,却被来人斥责:“这等小鱼也敢献与王丞?”说着便是一顿鞭子。

渔夫忍痛回到船边,翻找片刻,终于从草堆里拎出张纵化身的鲤鱼:“这尾还算肥美。”

张纵被提到王府厨房时,恰巧瞥见王丞夫人正在前堂对镜梳妆,露出一截雪白的臂膊。他还来不及细看,就被厨子按在砧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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