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求输的赢家(2 / 2)
请给我们几分钟时间,这将是一个属于奇迹的夜晚!”
话语极其得体,既安抚了躁动的赌客,又巧妙地掩盖了赌场资金周转的窘迫。
人群中响起了一阵赞许。
兰道尔微笑着向四周致意,然后转回身,先是和伊莎多拉寒暄了几句,极尽赞美之词,表达了柯尔特家族对罗森伯格小姐莅临的无上荣幸。
随后,他借着侧身让位的动作,自然地靠近了怀亚特。
他选择了一个极其刁钻的角度——背对着伊莎多拉和其他人,身体遮挡住了大部分视线。
那一瞬间,他脸上那副和蔼可亲的笑容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张阴沉、焦虑,甚至带着几分凶狠的面孔。
他的嘴唇微动,声音压得极低,只有怀亚特能听见:
“你是叫怀亚特·柯尔特,对吗?
我听杰克逊提起过你。”
“是的,我是怀亚特。久仰,波特曼先生。”
怀亚特下意识地想伸出手握手,但看到对方的阴沉表情,他识趣地停下了动作。
“你知道你在做些什么吗,怀亚特?”
兰道尔的语气极其不善。
“我在招待伊莎多拉·罗森伯格小姐。”
怀亚特回答。
“你在让家族送钱给她!还有这帮贪婪的吸血鬼!”
兰道尔的眼角抽搐了一下,
“就刚才那一局,她就让我们损失了五十万友元!
现在所有人都把筹码压在她那边,他们在割我们的肉!
我不得不出面叫停——但我们已经没法让她真正停下来。
在我出面后,家族不能在这种场合向她示弱,那会显得我们软弱无能。
她那个见鬼的运气……
她显然有问题,但她姓罗森伯格!
我们也没办法靠庄家优势赢回来,她的财富说不定不比整个赌场少!”
兰道尔语速极快,迅速倾泻着信息。
怀亚特迅速消化着这些话。
这比理解刚才那些脱离实际的游戏规则要容易得多。
他很快明白了对方的窘境,也理解了他自己的窘境。
“我该怎么办?”
怀亚特低声问。
“怎么了?二位在聊什么?”
就在这时,卡珊德拉的声音突然插了进来。
她不知何时把头凑了过来,脸上写满了十六岁少女的好奇,眼睛在哥哥和这位陌生的经理之间来回打转。
兰道尔的表情在一瞬间完成了从阴狠到慈祥的切换,速度快得令人咋舌。
“凯茜?”
怀亚特心里一紧。
“伊莎多拉小姐让我来问问,什么时候能再开始?
大家都等得有些着急了。”
“很快,我是说,很快就好。”
怀亚特连忙道。
兰道尔并没有停下他的“教导”,他依然维持着那个背对众人的姿势,嘴唇微动,语速却因为卡珊德拉的在场而变得更加隐晦:
“我会让荷官和工作人员把节奏拖慢。每一局都会精彩纷呈。
而你,怀亚特,你必须主导下注。
既然是你在这个位置上,你就得尝试着去选择一些……更有挑战性的项目。
我知道你不会玩骰子,但这不重要。
你应该知道什么样的选择风险更大。
去下所谓的硬注,去下那些一锤子买卖的建议注。
尽可能地……哪怕是‘不小心’地,找到方法。”
“你们想让伊莎多拉输?
哥哥,她是我们的朋友!”
卡珊德拉听懂了这番暗示,她惊讶地瞪大了眼睛,声音充满了不可置信。
“嘘——!”
怀亚特立刻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眼神严厉地盯着妹妹,
“别说出去,凯茜。
这是家族生意。
回去告诉伊莎多拉,我和兰道尔先生只是在叙旧,聊聊父亲的老朋友。”
卡珊德拉咬了咬嘴唇,看着哥哥严肃的表情,最终还是懂事地点了点头,转身回到了伊莎多拉身边。
兰道尔看着女孩的背影,直到确认她走远,才缓缓转过身,重新面对众人。
他的脸上挂上了充满激情与感染力的笑容:
“女士们,先生们!资金已经到位!
今晚,我们将共同见证一场传奇!
所有的目光都将聚焦于此,聚焦于这位尊贵的罗森伯格小姐,以及我们年轻有为的柯尔特先生!
这是历史性的一刻,祝各位玩得尽兴,赢得痛快!”
人群爆发出一阵雷鸣般的欢呼。
伊莎多拉优雅地鼓了鼓掌,身边的卡珊德拉和博也跟着鼓掌,尽管卡珊德拉的表情略显僵硬。
兰道尔退到了一边的阴影里,像一只守候在暗处的秃鹫。
新的赌局开始了。
此时,几乎所有赌场的客人都被这边的动静吸引了过来,里三层外三层地围了个水泄不通。
然而,正如兰道尔所言,一切都变慢了。
慢得令人发指。
像是被突然施加了某种迟缓魔法。
每一轮的开始,制杖人慢条斯理地拆开一盒全新的骰子,鉴赏般一颗一颗地检查着棱角,然后用布反复擦拭。
箱官则极其繁琐地核对每一笔兑换的筹码,甚至还要用验钞机反复检验现金。
就连更换桌布这种完全不必要的程序都被提了出来,仅仅因为上面有一滴微不足道的不洁。
而当骰子终于再次交到怀亚特手中时,他开始执行那个让他感到无比困难的任务。
他必须想办法输。
但他不能输得太明显,不能让伊莎多拉不满。
于是,在接下来的几轮里,他开始尝试那些赔率极高、但胜率渺茫的下注区域。
当点数确立后,他不再仅仅关注过线注,而是将大把的筹码扔向了赌桌中央区域。
建议注。
这种赌法要求下一次掷骰必须掷出对应点数,否则直接算输。
硬注。
比如“硬6”(Hard6,必须是两个3)或者“硬8”(两个4)。
这种赌法要求骰子必须掷出特定的两个数,如果掷出了其他的组合,比如4和2组成的6,或者2和6组成的8,也算输。
“硬8!一万!”
点数为8的一轮中,他喊道。
卡珊德拉犹豫了一下,还是按照哥哥的指示,将伊莎多拉的筹码推了过去。
骰子掷出。
一个5,一个3。
普通的8点。
过线注赢了,但那一笔巨额的“硬8”注却输掉了。
赌场收走了那一堆筹码。
怀亚特松了一口气,他成功地为家族减少了损失。
伊莎多拉似乎对此毫不在意。
当筹码被收走时,她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依然保持着那种慵懒而优雅的姿态。
因为怀亚特的这种激进玩法,不少盲目跟风的赌客也开始模仿他下这种高风险的注,结果自然是大片大片地输钱,热情有所冷却。
这让原本一边倒的局面得到了一些平衡。
尽管如此,由于过线注的持续胜利——总体而言,怀亚特的收益依然高得惊人,或者说,伊莎多拉的强运依然在持续生效
——赌场依然处于亏损状态,只是失血的速度被这种自杀式的下注方式减缓了。
时间在煎熬中一分一秒地流逝。
怀亚特趁着工作人员再次缓慢地整理筹码的间隙,看了一眼手腕上的表。
六点整。
终于从下午熬到了晚上。
他仿佛能感觉到外面的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这也意味着,他终于有了一个正当的理由来结束这场荒谬的游戏。
比如去共进晚餐。
他想起了科迪。
那个可怜的小家伙现在还独自一人被晾在自助餐厅里,那里还有他之前为自己拿的一盘早已冷却、口感必然变得极其糟糕的食物。
愧疚感涌上心头。
“这是最后一把。”
他在心里对自己说。
制杖人再次用那种令人抓狂的慢动作,拆开了一包新的骰子包装,将五枚鲜红晶莹的立方体一字排开,然后用木棍缓缓地、一寸一寸地推到了怀亚特的面前。
全场的玩家再次开始疯狂下注。
尽管他们的热情已经被拖延战术消磨了不少,但对伊莎多拉强运的期待依然让他们把手里剩余的筹码都推了出来。
怀亚特看着面前的骰子。
他应该早点说的,早点提出结束游戏。
他感觉自己的精神已经有些吃不住这种双重压力了
——一边要维持赢家的体面,一边又要想方设法地输掉筹码。
但既然骰子已经到了面前,游戏已经开始,那么他也应该有始有终,将其进行下去。
这是结束前的最后一轮。